作者:南珣
明月珰晃动起来,沈文戈扭头言:“我们夫妻俩的事,不牢世子夫人操心。”
却是将苏清月之前呵斥三位夫人的话,原封不动堵了回去。
尚滕尘愣愣看向沈文戈,只得她一句:“慢走不送,记得将放妻书和软甲送到府上。”
他虚虚握了下拳,愤而甩摆而走,又在踏出门槛之际,侧头道:“沈文戈,你别悔。”
沈文戈掷地有声:“我不悔!”
乌云蹄欲腾风起,驾马疾驰的背影充满落寞,尚滕尘狠呵一声:“驾!”
尚滕尘一走,沈文戈眼眸尚未落在千儿身上,已经心虚的千儿腿一软,“咚”得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我沈文戈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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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们好吵
娘子,千儿错了,饶过千儿这次罢。
沈文戈声音里带着失望:“我且问你,那软甲是怎么跑到尚滕尘手里的?说实话!”
豆大的汗珠从千儿脸上滑过,她急切地看向倍柠,倍柠却转头不理,她咬咬牙,“咚、咚、咚”地向沈文戈磕了三个头。
“娘子,娘子,千儿错了,千儿只是想让娘子和姑爷和好啊,不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吗?千儿是好意!”
镶嵌着珍珠串的紫色花朵绣花鞋停在千儿面前,千儿顺着往上看去,扑过去抱住沈文戈的腿,撒娇哭道:“娘子,我真是为你好,你要是和离了,日后怎么办啊。”
沈文戈伸手,心思全然不在此处,轻一下重一下地抚着她的发。
千儿眼里爆发出侥幸逃脱的喜悦,“娘子,千儿错了,饶过千儿这次罢。”
低头看向确实娇媚,有自信成为姨娘的脸庞,在她希冀的目光中,道:“各位嫂嫂稍等。”
互相搀扶着的三位夫人停下欲要回去的步子,隐隐看向苏清月,苏清月扬着下巴,“你这家务事,我可不敢多嘴。”
沈文戈先是向三位嫂嫂点头,表示自己领了她们刚刚相帮的情,又对苏清月道:“劳烦世子夫人留步,千儿虽是我一人婢女,却也是母亲为我选的,既然母亲不在,要处置她,还需世子夫人过目。”
哭嚎的千儿一顿,不敢置信的问:“娘子?”
沈文戈拍拍她的头,让她不要说话,对三位嫂嫂道:“还得请嫂嫂们多辛苦一阵,我速战速决,很快处理完。”
四夫人是最先松开三夫人手臂的,眼眸弯了弯,瞥了一眼惯爱作威作福的苏清月,笑道:“七娘慢慢来都没有关系,嫂嫂不辛苦。”
五夫人看看沈文戈,又看看苏清月,也小声道:“我没什么事的。”
沈文戈的带着深意的目光落在三夫人言晨昕身上,只见她又恢复了往日不怎么言语的状态,也向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不会走。
既然人都齐了,沈文戈拍头的手停下,青葱玉指下移,擦干了千儿脸上的泪水,问道:“你可是用软甲换了个姨娘身份?”
千儿身子一抖,脸却在沈文戈手指里不敢动,“娘、娘子?”
“尚滕尘说同意我抬个身边婢女,我想来想去,倍柠我已经看好了人家,唯独剩你,几次三番推却我给你的婚事,却是心思大了,想和我做姊妹?”
沈文戈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没有我的同意,你也能做姨娘?做妾那么好啊?就比我赎你良身,当别人的正头妻子好?”
世代身处贱籍地千儿瞪大了双眼,不由真心实意落下泪来,“娘子,千儿真的知错了。”
“晚了。”沈文戈哑声道,“背主之奴,是何下场,你在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出这些事情时,就该想到。”
千儿哭道:“娘子!千儿从小就陪着你啊。”
沈文戈看向沈家嬷嬷,嬷嬷们快步走过来,一左一右拉住千儿手臂,愣生生把她从沈文戈身上拉了下去。
她平静的看着千儿,“正是因为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你的一言一行象征着我的意思,你行错差池,毁得亦是我镇远侯府,如此,府上不能再留你了。”
但她知道太多,亦不能发卖了。
“娘子!”
沈文戈没让自己不忍心偏过头,说道:“家奴沈千儿背主偷窃再先,罚三棍,全家离府,派往庄子。”
千儿剧烈挣扎,“娘子,不关其他人的事,唔唔……”
嬷嬷们抽出千儿腰间汗巾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拉了下去。
沈文戈道:“让沈家所有人观罚。”
牛毛细雨转瞬变大,院子里却无一人敢吱声,大家站在廊下,沉默地看着千儿受了三棍,沉默地看着千儿的父母狠狠抽了千儿两个巴掌,跪在雨中,恨不得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沈千儿之父以头磕地,“奴对不住七娘,没管教好女儿,望七娘日后身子康健。”
他起身先是扒拉下恨不得生吞了千儿的儿子和儿媳妇,带着一家子,如丧家之犬般落寞地被看押着离开府邸,去往专门看管犯事奴仆的庄子,只怕这一生,再无回来的机会。
哭嚎声渐行渐远,沈文戈看向每一个沈家人,又不经意般扭头扫过三位嫂嫂,最后落在苏清月脸上,意有所指道:“这便是背主的下场,我沈家人胆敢再出现府衙伺候!”
所有奴仆齐声高喝:“是,七娘!”
沈文戈满意点头,脸上又是疏远且客气的笑容,问向苏清月:“世子夫人觉得如何?”
苏清月今日特意穿了身拖尾长裙,如今沾了雨水,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了,再听沈文戈之语,不耐烦道:“七娘的奴婢,随你自己处置。”
倍柠接收到沈文戈眼神,高升喊道:“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世子夫人还未发话,所有人就呼啦啦散开了,果然是一群不懂规矩的,苏清月握紧了手里团扇,皮笑肉不笑的跟沈文戈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裙摆拖在地上又脏又沉。
沈文戈看向苏清月的背影眼神冷漠,这时一道怯弱的声音入耳,“七娘,那,我们也走了?”
她回过头,看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帮她的三位嫂嫂,作揖道:“还未谢过三位嫂嫂今日特意过来帮我撑腰。”
率先说话要走的五夫人受惊般躲到了三夫人和四夫人身后,四夫人清了清嗓子,咳了下,用手肘捅了捅三夫人,这么正八经的道谢,她整不来。
三夫人言晨昕只好出言道:“七娘不必谢,都是一家人,哪有让你单独面对的道理,不然等你几位兄长回来,可要心疼了。”
沈文戈直起身,记住了每一个嫂嫂的模样,若她们是这般脾气秉性,会主动过来帮她,那前世又为何决绝和离?
四嫂和五嫂几乎是惨烈的以死相逼,方才拿到放妻书,唯剩三嫂一人,拖着病躯留在府上,抚育幼儿。
且观她们对苏清月的害怕,这其中是否有苏清月的手笔,或许不是苏清月挑唆,而是她威胁……毕竟她身为世子夫人,定是不能最先张口,惹得一身骚。
恍惚间回过神,看见三嫂言晨昕苍白无血色的唇,她转头看向倍柠,倍柠拿过小奴婢带来的三个斗篷,分给三位夫人。
“都是干净的斗篷,还望嫂嫂们不要嫌弃,天冷路滑,嫂嫂们回去慢些。”
三人道:“七娘也快些回去。”
披着暖烘烘的斗篷,头上撑着伞,三位夫人一前一后回了院子,四夫人陈琪雪摸着斗篷羡慕道:“这斗篷质量真好,嬷嬷你看,绣花针脚多密,还好我今天去了,不然七娘哪能这么照顾。”
同一时间,五夫人乖巧收好斗篷,让奴婢洗干净回头送回去,三夫人则被奴婢责怪着雨天还出去。
“夫人,你看看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色,出去一趟,又没了。”
三夫人言晨昕擦着头发上的水珠道:“哪有那么脆弱了,再说,若不是七娘暗地里送来的药材,你家夫人我,连那点子血色都没有。”
小婢女撇嘴,“嫁了人,七娘子倒是转性了,不是之前那个和世子夫人扛扛一气,看不起夫人的人了。”
“是沆瀣一气。”
“夫人!”小婢女跺脚,“夫人快把药喝趁热喝了,正好逼逼寒气,夫人,你说七娘子真要和离啊。”
三夫人将药一饮而尽,漱了口道:“应是的。”
小婢女开心起来,“这么大的事,夫人不可能不管吧,只要夫人回来,我们日子就好过了,那世子夫人……”
“慎言!”
“啪!”犀牛陶枕被摔下地,一墙之隔的宣王府风声鹤唳,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床榻之上,补觉不成的王玄瑰骤然睁开遍布血丝的眼,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几个字:“镇远侯府,为何又这么吵!”
听见声音进来的蔡奴,先命跪在地上的小厮将碎片收拾干净,后投了块热汗巾,走至床榻边,给那铺了满床墨发之人遮住眼。
手上按着太阳穴,给他缓解因觉不够睡引起的头疼,方才回道:“奴刚才去瞧了热闹,今日尚郎君空手来接七娘,又独自一人骑马萧索地回了府,紧接着七娘便处置了自己的贴身奴婢,所以吵闹了些。”
王玄瑰一把扯下汗巾,推开他坐了起来,墨发滑至敞开的肩头,有几缕顺着缝隙钻了进去,他咬牙切齿道:“又是沈文戈!她怎么还没和离完?”
蔡奴道:“阿郎为难奴了,奴也不懂女人心。”
“要你何用?”他难受地拿手抚额,额上青筋蹦出,烦躁道,“她怎么那么麻烦,当年好不容易把她嫁进尚府,她又要和离,和离还那么磨叽,是不是我又得帮她把婚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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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谁家黑猫
白玉簪子摔落在地,一头秀发披散而下,随秋风扫向王玄瑰,弯月悄然出现在夜幕之上,撒下星星点点的月辉。
蔡奴笑着道:“阿郎有心,倒也未尝不可。”
王玄瑰斜睨着他,冷哼一声,抬起手抵着下巴,大拇指在喉结上滑动,半晌才道:“罢了,我要沐浴,出了一身薄汗,黏死了。”
“好,阿郎不愿穿外衣,披件大氅?”
已经下地走到门口的王玄瑰随意摆手,蔡奴便将大氅给他穿上,两人一同往浴池而去。
陶梁国的人都有泡汤池的习惯,长安城大大小小汤池无数,有露天温泉活水的,有假山流水意境取胜的,有室内挖掘的大型汤池的。
宣王府的汤池,便是在室内修建了一个,为了方便排水,汤池建在王府一角,一墙之隔,恰是镇远侯府。
整间屋子都被打通做了汤池,王玄瑰一进门,便有热气扑面而来,室内白烟袅袅,因他有泡澡习惯,是以宣王府的汤池,总是奢侈的温着水,此时过去,正好能泡上。
五颜六色的玛瑙石铺满整个汤池,相同颜色的石块组成了鸟兽虫鱼,泡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仿佛有鱼儿跃出水面。
出水口呈莲花状,白玉为底,水柱为芯,可谓奢侈。
蔡奴将澡豆等物放置在王玄瑰手臂旁,便安静退下,王玄瑰困倦泡澡时,不喜别人服侍。
水温逐渐升高,整个人暖洋洋的,王玄瑰便靠在池壁上,昏昏欲睡,不消片刻,水面变得平静下来,他歪头睡着了。
一室静谧,唯剩水流轻缓而下声。
汤池外,一穿着白色短襦小袖,系高腰石榴裙,棕色披帛绕肩而过,满头黑发一丝不苟梳成高髻的女子款步而来。
因见到在门口等候的蔡奴而升起的嘴角,堆叠起了眼角细密的皱纹,便暴露了她年近四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