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265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不错,那几名妇孺都不是她的亲眷,她父母早已故去,只有——”

  崔邈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个妹子?”

  尽管连这一个妹子也不是陆廉的亲妹,但陆白的确已经算是这世上与陆廉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之一,她甚至梦到了她的阿姊。

  那梦十分混乱,颜色却鲜明而繁复,她似乎回到了长安,似乎走在了昏暗的宫殿长廊里,但当她一转身,却又看到她的阿姊站在城墙上,浑身是血的模样。

  ……她的阿姊南下援助关羽,已经许久没有音讯了。

  陆白似乎这样恍惚地想着,因此接下来这一路,她梦见了许多个阿姊。

  有在长安城墙上的,有在邬堡之中的,有在下邳城门前的,也有在千乘城下的。

  那许多个阿姊,每一个都是一身鲜血的模样,因而令陆白逐渐变得心慌起来。

  ……她流了那么多血,她的确有神剑,也有神通,但她身上的血,会不会流干呢?

  当她这样慌乱地想到这件不祥的事时,她的阿姊站在夕阳下的长河旁,微笑着看向她。

  她站在河岸的这一边,她的阿姊站在河岸的那一边,那一身的铠甲残破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残留了许多支弩矢。

  每一支弩矢都扎出了一个血洞,每一个血洞都在冉冉地向外流出鲜血,可阿姊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了多么重的伤,她的姿态还是那样安然而平静,但看起来却遥远极了。

  陆白的心越来越慌乱,想要大喊出声,想要让阿姊回到她这一边来,可阿姊却始终没有回应。

  年轻的女将军最后看了她一眼,神情那样温柔,那样遗憾,而后手握那柄神剑,慢慢地走进了暮霭之中。

  陆悬鱼忽然吓醒了。

  其实这个床榻的感觉挺舒服,衣服似乎换了,身体似乎擦拭过了,也包扎了,虽然还是疼,但有种处理得挺妥当的感觉,尤其还能闻到一股药香味儿,就没那么难熬。

  但是她这个梦很不对劲。

  她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好像梦到了陆白,似乎也梦到了其他人,比如张辽田豫太史慈,他们都围着她哭得很大声。

  ……哭红了眼睛,哭得肝肠寸断。

  ……关系处得很好,所以他们哭也就罢了,糜芳陈衷小号臧霸这几个关系也还行,跟着哭一哭也罢了,但是,陈群在那里哭个什么!

  当她醒过来时,感觉自己耳边还在嗡嗡乱响。

  很快她就发现这不是错觉,当她睁开眼后,守在旁边的刘兰芝立刻去找了医师,然后呼呼啦啦地跑进来一大群人。

  她仰面朝天,躺在榻上,看着关公热泪盈眶,感觉就特别的怪异……

  “我没什么……”她的嗓子有点哑,“我睡了多久?这几天如何?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将军睡了足有六七个时辰了!”医官先这样说了一句,“看面色是好了些!”

  “军中之事,文远与我尽可处理,若有一二不足处,亦有元直兄为我等出谋划策。”太史慈接着说了一句,“现下身体如何?”

  “辞玉还不知道么,”关公十分悲伤地说道,“淮阴丢了,咱们须得尽快开拔……”

  ……没有新消息。

  ……她醒得有点早,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第253章

  淮阴已经丢了,但想立刻走还是走不动的。

  一方面是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争,需要稍作休息,另一方面是他们获得的战利品实在太多了,需要分一些兵出来保卫胜利果实,比如说寿春就不能不放守军……

  如果此刻是这场大战的结尾,每个士兵都可以说自己赢麻了。

  他们从曹仁的军营里获得了不计其数的粮草、铠甲、兵器,财物根本不算什么,因为还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寿春宫等着他们有空砸碎带走。

  她简单地算一算,只算参加了这场战争应发的赏金,她和关羽麾下的两万士兵几乎都赚到了五六年的薪水,除此之外还有军功可以另算。

  因此这些人单论资产,几乎个个都一跃升至小地主阶级,别说买田娶妻生子,就是雇两个田客在家种田,当一下剥削阶级也能够到边儿了。

  因此在大战结束之后的几天里,兵士们是挺开心的——尤其是陆悬鱼这边的士兵,听到她的伤势已经稳定,逐渐好转起来之后,就更开心了。

  但这种欢欣鼓舞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几天,因为关羽和太史慈都各自下令,要士兵们准备继续向北进军。

  他们刚刚打扫完战场,埋葬掉同袍的尸体,他们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思绪还没有从那场惨烈的战争中走出来,就要忙碌地奔赴下一场战争了。

  钱这东西,赚来自然是为了能更好的生活。

  但如果下一场,下下场的战争的都是这种酷烈程度,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命享受到那些胜利果实呢?

  考虑到这一点,士兵们就会想要开始花钱,尽情发泄。

  ……但是淮南战场已经打烂了,寿春城内几乎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他们想要发泄苦闷,想要寻求一点慰藉,又能去哪里寻找呢?

  当她走出帐篷时,陆悬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兵营。

  那些士兵躺在旗杆下,一面晒太阳,一面喝着酒,打着嗝儿,他们的衣服敞开着,露出了有疤或者没有疤的肚皮,两条腿随意地搭在什么地方——比如说同袍的身上,旗杆的基座上,或者是已经破损废弃的长牌上。

  ……她看了很久,手指有点颤抖地点着这些醉醺醺的家伙,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抓他们。

  她受伤时,步兵的指挥权自动移交给太史慈,所以她得抓太史慈过来问话。

  被她抓过来的太史慈看起来有点慌乱。

  似乎还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辞玉已经大好了!”太史慈最后还是用有点夸张的语调说道,“我以为你得休养很久!”

  “我已经休息很久了,我都躺了两天了,”她说,“但是子义,你就是这么领我的兵的吗?”

  太史慈回头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她。

  “兵士们得歇一歇。”

  “可我们得去淮阴,片刻也不能耽搁,我以为前军已经出发了。”

  这位身材高挑的青年将军微微皱眉,上前了一步,“攻破曹仁营寨用了辞玉三天时间——不眠不休。”

  她有点不明白他想说点什么,点点头,“是啊。”

  “你……”他斟酌道,“不疲累吗?”

  她愣了一会儿。

  “我有家人,”她说,“她们在等我回去。”

  陆白这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她因此错过了晨练,并且在接下来安排换岗等琐事时几乎完全发呆,听任身边几个副手随意去处置。

  袁谭的军队已经慢慢向平原集结,并且调遣了人手去修缮去岁曾被火烧过的厌次城,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战争信号,而陆白自从得到消息后就开始了备战,从未像今天这样懈怠过。

  她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自然就被健妇营的女兵看了出来。

  “女郎身体无恙否?”

  “我无事,只是……”陆白犹豫了一会儿,“我自然是无事的。”

  那个妇人仔细揣度了她的神情,似乎又想了一想,“女郎可是为什么事心神不宁?”

  她只是做了个梦,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梦而心神不宁呢?

  陆白这样心绪纷乱,最终还是不自觉说出了口,“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那妇人恍然大悟,“女郎可是想求方术高明之人来解梦?”

  陆白的神色一凛,“我从来是不信什么方术的!”

  妇人低眉敛目,口中告罪,连忙便要退下。

  但在她即将退出陆白的屋子时,女郎又叫住了她。

  “你……”她犹豫地说道,“可识得什么善解噩梦之人?”

  在剧城外三十里外,一个靠近沼泽的小村庄里,的确有这样一个老妇人。

  据说她年轻是曾是烧炭人的妻子,因为丈夫在沼泽地里失踪,她进去寻找丈夫的踪迹,但后来丈夫没找到,她却得了神通,不久后被一位在青州极有身份与名望的巫师收为了弟子,离开了北海。在数十年间,她生活得风光极了,现下回到故乡隐居,实在是不愿意他人来打扰的。

  但乡邻们知道有这样一位神异的妇人隐居于此,自然恭恭敬敬,有事也会去寻她指点,名声便慢慢传进了剧城。

  当陆白走近这个老妇人所居住的茅草房时,屋子里正飘出一股冰冷苦涩的香气,那香气她很久没有闻过,所以愣了一下才缓缓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草屋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内里却还整洁,地上铺着香蒲草席,墙上挂着绣了各种晦涩图案的细布,角落里一只铜制香炉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

  她这样打量这屋子的时候,坐在屋中的老妇人便慈祥地笑了起来。

  “茅屋破旧,不足以迎贵客。”

  “我不是什么贵客,”陆白忙说道,“我只是听说法师擅解梦,因此来求教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妇人一面迎她坐下,一面为她倒了一杯水,“女郎之梦若是与自己有关,可以不必问了。”

  陆白看了看那个陶杯,又看了看这个面色平淡的老妇人,“为何说若是我只梦到自己,便可以不问呢?”

  “女郎的命数是极贵重的,”老妇人说道,“因此不必解。”

  陆白愣了一会儿,“那若是我梦到了至亲之人呢?”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

  “若是梦到女郎的亲人,那也是不必解的。”

  “为何?”

  “女郎命数虽贵重,却缺亲缘,”老妇人道,“与父母亲眷是极不该在一起的,否则必有祸殃。”

  陆白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若只说命数贵重,她根本不放在心中,只当做方士随口讲的吉利话,但说她没有亲缘却是立刻戳中了她的心病!

  她自出生时便丧父,几岁时又丧母,从小是被大父养大,至十几岁时,全族尽墨!

  这一路颠沛流离时,她偶尔想一想过去的时光,再想一想眼下,也会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亲缘。但能被阿姊收留,相伴至此,上天已经待她不薄……难道她也会克了她的阿姊吗?!

  难道阿姊在淮南的确战败……甚至性命堪忧?!

  她心神已经乱了,几乎就要听一听老妇人接下来想讲些什么时,还是硬着头皮胡乱辩解了一句。

  “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贵重的命数。”

  “女郎莫回头看,”老妇人笑道,“你回头看时,只会因寒微出身而轻薄了自己,你却不知,你有这样的好相貌,还有这样的好命数,不久自然有一门你意想不到的好亲事上门。”

  那些关于董氏全族支离破碎的回忆,以及对她自己和阿姊命运不确定的担忧,都在这一瞬间被清澈冰冷的山泉水洗涤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