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70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在前面努力赶车的李二一个哆嗦,估计心里不是在赞美曾经暗恋过的女神有什么“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的美德。

  所有人都将他这个哆嗦看在眼里,董白和四娘情商高没吭声,假装没看见;同心忙着做针线活,眼皮也没动一下;陆悬鱼非必要时一般懒得同李二讲话,因此车上车下只有不到五岁的羊家小郎指了指李二,口齿不清地嚷了一句,“他怕了!”

  ……大家都有点尴尬。

  “怎么能说是怕呢,”李二尴尬道,“起风了啊,这一会儿要下雨的。”

  清晨还光芒万丈的太阳,过了晌午就躲进了乌云背后。听了李二这句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于是又是同心开口说话了。

  “郎君,出门时走得匆忙,油布恐怕不够用,好在今岁雨稠,树木茂密,不如寻一处林子避雨?”

  同心出的是个好主意,但林子也不那么容易寻到。整个关中平原被李傕郭汜践踏过一遍之后,他们一路寻不到还有烟火气的村庄,寻不到还能长出几粒粟米的农田,也寻不到没被砍伐过的树林。寻觅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树大根深,没被西凉人随手薅了去的槐树,树下已有一大家子,李二赶着马车过去,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也就将车停在树下了。

  “你媳妇呀,”那一家子的老太太里笑眯眯地望了望同心,跟李二打招呼道,“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董白和四娘还是不吭声,陆悬鱼也放弃在社交场合开腔,于是一瞬间诡异极了。

  “不是,”同心似乎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没笑出声,只是露出了一个凉飕飕的笑容,“邻居。”

  那一家子似乎也有点尴尬,至少四十有余的媳妇是瞟了这边几眼之后,很想将婆婆拽回来,但老婆婆还是努力地跟他们搭话。

  “兵荒马乱,不容易呀……”

  “是是是。”这回李二终于敢出声了,“不容易,不容易。”

  “怎么就你……”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又转过来扫了陆悬鱼一眼,“就你一个汉子啊?不容易呀!”

  “啊这……”李二的汗珠就下来了,拼命地在那里给马车解套子,“阿姥,还有这位郎君呀。”

  “还没长胡子,就是个小娃子。”老婆婆又瞥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你们——”

  儿媳妇终于看不过去了,起身连拉带拽地将婆婆请了回去,大家不必继续用脚抠地抠出一座新长安,纷纷也如释重负地开始干活。

  最金贵的肯定是那两袋粮食,得用油布裹起来。其次是车上所有器皿都得装满水,出城时虽然满地都是水,但方圆百里地表水的水质都能跟恒河看齐了,哪怕煮沸也不能入口,因此下这一场雨肯定要赶紧囤些雨水。

  再其次自然是拾柴,生火,以及尽量别让同心和这一串儿小朋友淋到,然后煮点东西吃。从昨天清晨一直到现在,大家基本处在水米没打牙的状态,也实在熬不住了。

  ……干柴其实也挺难捡。

  但他们不论方向地瞎转悠,既然能寻到这么棵树,就证明西凉兵没那么用力地搜刮过这附近,因此忙活半天,将下雨时,李二抱着一小堆树枝回来了。

  “郎君,郎君看看那边?”

  自长安的方向又陆陆续续过来一群难民,奔着这边来了。

  看了一下他们的配置,陆悬鱼稍微安心了一点,牛车上堆着粮食,坐着抱孩子的妇人,两旁还有十几个男人,为首的骑着一头骡子,三十几岁的小胡子,穿着绸缎衣服,看着很有点儿气派。

  看着像那种富商,或者是小士人,不管怎么说是不会打她们粮食的主意,大概也是过来借地避雨。

  这附近还有几棵小树,陆陆续续也有几家流民在下面躲雨暂歇,一眼望过去,似乎还真没有充足的位置给这个车队。

  ……那个车队奔着这棵树就来了,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车队里一个健仆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很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句,“有贵人在此,为何不知避让!”

  她看看那一家六口,已经支好了锅,搭好了小棚子,见了这幅气派,连忙诺诺地应了,七手八脚开始收拾东西。

  半空里忽然落下一道沉雷,滚滚低鸣令那个健仆神色更加焦急了几分,看向李二的目光也就特别不友善了起来,“你是聋子,听不见我说话么!”

  她们这支车队里只有李二一个壮年男子,似乎无论是老婆婆还是这个健仆,都以为李二才是这一群人里的头领,因此呵斥也奔着他去了。

  “小人……小人不敢,”李二悄悄地望了她一眼,尴尬地搓了搓手,“只是我们这儿有稚童孕妇,受不得雨淋……”

  那健仆眉毛便立了起来,“我家大人是北宫卫士令录事,庶民安敢放肆?!”

  于是李二也不吭声了,董白似乎想上前一步,被同心拉住了,四娘抱着弟弟,于是这一群都沉默是金地看着她。

  ……她总觉得她不适合交涉。

  但那支车队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了,而那位骑着骡子的大人也很不耐烦了,居高临下地喊了一句。

  “这班贱民既不知礼数,将他们赶出去便是!”

  【天底下有很多种交涉方式,当然,常见的,交涉方式你的确不是很擅长,】黑刃慢悠悠地说道,【但有一种交涉方式,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她假装没听见,从树枝堆起的简易灶坑旁站起身,拍拍手,走了上去。

  【你更喜欢温情脉脉的那种交涉方式。】

  为首的豪奴从腰间抽出了鞭子,其余几个膀大腰圆的仆人也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不过,懂得这种最后的,也是最暴力的交涉方式,对你是有好处的。】

  她的黑刃并未出鞘,而是连着剑鞘一起从背后拔了出来。

  “你既在禁军中就职,朝廷发你俸禄,你就应当保住长安,”她说,“你为什么逃出来了?天下还有比你更不知礼数,更不知羞耻的人吗?”

  小胡子的眼睛一瞬间睁圆了。

  “贱奴安敢!”他吼道,“尔等给我——!”

  【这是我升级的缘故?】她上前一步,迎面将那个抽出鞭子的豪奴一脚踹飞,然后有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还是这群非专业选手和西凉兵差太多的缘故?】

  【大概两者都有……不过你不准备让我亮亮相吗?】黑刃很谨慎地评价了一句之后,立刻又带了点期待地问,【我也很想试一试锐锋如何。】

  她差一点就准备拔剑的,因为在她踹飞了前面那几个仆役之后,有两个跟在小胡子身边的男子拔出腰间佩剑就准备冲过来——这就要触发她的战斗模式了,对她而言,打架是一回事,拔刀子是另一回事——然后没冲两步就被那个小胡子给制止了。

  小胡子下了骡子,脸色煞白地上前一稽礼,“适才对郎君无礼,郎君可姓陆?”

  “啊。”她余光看了看旁边收拾了一大半,抱着干柴在那里小心翼翼围观的一家子,感觉有点尴尬,“是啊。”

  “在下久仰郎君高义!郎君慷慨高义,有壮士之节……”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又是一道惊雷,雨落在地上,先是水滴,而后连成一条线,再然后天地间仿佛隔开了白幕,风雨大作中,所有人只能守着这棵大树瑟瑟发抖。

  至于雷劈不劈这种事,谁也不担心这个,这年代被雨淋一回,万一感冒发烧就有大概率人生重来了,谁在乎被雷劈啊。

  而且好不容易在树下生了火,几个陶罐里装了些水,赶紧淘米煮饭,一锅粟米粥,拌点咸菜,热气腾腾的喝下去,整个人都升华了。

  大家挤挤挨挨些,再加上小胡子自带了油布帐篷,守在树下竟然也能凑合。而且经历了刚刚那尴尬的一幕之后,小胡子连带对旁边那户人家也十分客气,颇有点纡尊降贵的气度。

  【感受到这种交涉的方便之处了吗?】

  【……就算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她一边抱着陶罐喝粥,一边在心里嘟囔,【我也觉得这是反社会的交涉方式。】

  【你省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而那个前提已经不存在了,因此你这个观点已经无法成立了。】黑刃说道,【那个小胡子还不明白,但你不应该不明白。】

  【什么前提?】

  【社会的根本是秩序,但在你的这段旅程开始时,它正逐渐崩塌,】黑刃说道,【所以,准备好了吗?】

第76章

  这位曾任北宫卫士令录事的小胡子姓王,家族世代都在雒阳,因此有时出门做官,有时回京做官,不管怎么样都能捞到一个官位,也就养成了颇有些倨傲的性子。

  但他这次不准备做官了,逃都逃了,就想着去渑池隐居。

  “郎君欲往何处?”小胡子问道,“若是往东,不如路上结伴,也好两厢有个照应?”

  她结不结伴其实很无所谓,而且也有点瞧不上小胡子那个前倨后恭的劲儿,但小胡子明显特别懂得正常沟通的技巧。

  “郎君是携家眷离城么?”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刚想否认,转念又含糊地应下了。

  “嗯。”

  她的撒谎技术特别差劲,但小胡子明显不在乎她撒谎,反而更高兴了。

  “既如此,郎君与我同行,女眷们亦可互相照应呀。”他说,“郎君出行,显见有些匆忙,或有一二须添补之物,我亦可帮衬些许。”

  见她沉默不语,小胡子又连忙补了一句,“我亦非全无私心,想结交郎君是真,想借郎君身手,也略护着些我的家人,亦是真。”

  ……这听起来正常多了,她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好,若有流寇盗匪,我自然能应付,大人能照顾舍妹便再好不过了。”

  小胡子摸了摸胡子,很高兴,然后又有一点为难似的小声问出了问题。

  “不知这几位娘子与小娘子,小郎君,都是郎君的……”

  ……好尴尬。

  她指了指同心,“我妹。”

  小胡子略扫了一眼火堆旁的同心,然后就一脸非礼勿视地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又指了指董白,“我妹。”

  小胡子又扫了一眼董白,这次他的眼睛在董白的五官上多盯了两秒,回过头又仔细打量了陆悬鱼的相貌,于是那张脸上浮现出一层明显的诧异,但他立刻又转过头,还是礼节性地微笑着表示他也知道了。

  她最后指了指四娘和小正太,“我侄女和侄子。”

  小胡子的脑袋跟拨浪鼓似的转来转去,似乎想要确认为什么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这位郎君的妻妾,全部都是他的姐妹亲眷,但长得出奇的不像。

  不过他到底还是当过官的人,最后十分镇定地应下了,又问了一句李二是什么人。

  “路边捡来的。”她说。

  李二赶紧将脑袋埋得更低了,没看到小胡子那张就要崩溃的脸。

  夜里雨终于停了。

  虽说地面还泥泞着,大家却疲惫不堪地早就各自睡下了,只是依旧能听见小声哭泣的声音。

  过去的回忆总好像颇多苦涩,但到了今夜,想到那时还有亲人故旧在身边,就连自雒阳而至长安路上的颠沛流离都变得幸福起来。

  所以会不会有一天,她们会觉得今夜也是幸福的呢?陆悬鱼也不知道。

  她暂时还不想睡,便爬上树摘了许多树枝,坐在树上,准备做个陷阱,明天旅途停下的时候可以寻一处野兽可能经过的地方,将它放下来,守株待兽试试。

  “郎君?”

  火焰已经熄了,只剩余烬里还有点点火光,但云开雾散后,满天星斗一瞬间铺满了星空,董白抬起头不知是在看树,还是看星星,亦或者是看她。

  她应了一声,从树上爬下来,“怎么了?”

  “今日王家娘子问我,是郎君身边何人。”董白笑眯眯地说道,“我听同心娘子称郎君为兄,我便也这么含糊着说了,郎君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她说,“我也是这么说的。”

  冷场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尴尬,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