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清微知道其中的好处,再看向那银茧的时候,眼中也多有几分贪念,但他很明白自己的位置,看似触手可及的银丝,若是真的使用手段去抢夺,于心中便是生了魔障,他日必要有所还。
早早明了因果,对清微来说,便多了些无为之态。
正如孔真所说“亿万斯年,当见天帝”,他不用潜藏本源,却也有着足够多的时间,这样长的时间,怎样的道证不得?此世不成,那就下一世,此界不可,那就下一界。
何必非要一个幻天珠,博一个立地成帝?
万千银丝,分出来一小股,笼罩着清微,清微讶然,脸上笑容浅浅,天地有感,当证其心。
大部分妖族还在欢呼,在雨丝之中歌舞,还有一些也注意到了花树下的这些人,注意到了那个银茧,眼中多有羡慕之色,还有些好奇过来打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但却没有人妄动。
有些东西,并不是能够劫掠的,便如这甘霖,是谁的便是谁的,除非有同样的心境,否则难以分得更多。
片刻后,甘霖消失,天空中还有些花朵飘然,却已经不见了那银丝之雨,很多人怅然若失,颇有些可惜,更多的人却是把仰慕的目光看向孔真。
银茧消散,孔真再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依旧是那一副斯斯文文,随时都能上堂讲课的模样,但此刻的他,在众人眼中再不相同。
“微言大义,能有天地同感,来日便是天帝了。”大家齐齐拱手恭贺着,这样的好事实在是羡慕不来。
便如孔真的那句话,难道之前清微不曾这样想过,难道他一直不是这样做的吗?是,的确是,便是那句话,也不是多么艰难,他人也能说出,但,出自他人之口,是否还会有这等天降甘霖呢?
到底还是不同的。
其中若有所差,便是那一丝运了。
这一段,并不在清微的剧本之中,原主在最初被那些外来者吸引了注意力,后面便几乎是一直在当小反派,跟在他们的身后,步步随行,又哪里记得论道之重,更甚于一颗不知是否能到手的幻天珠。
同样,也没有天降甘霖。
想到这里,清微再看向孔真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探究,他所作所为,还不至于改了剧情,那,是这人有何不同吗?
“同喜同喜,诸位同道,既有此喜,当细思所得,再来论过。”
孔真并未放弃论道之想。
“正要听听孔兄高见。”
适才的银茧大家都见到了,这样的机缘,这样的好处,不知道又对道的理解精进几分?
没有人提到口出狂言的那个人,好像他从来都不存在一样,大家都知道身边儿悄然走掉了一人,却没有谁提起。
清微有心留意,却很快被叫住了,“除孔兄外,这位兄台所得也颇多,不知其中有什么感悟。”
听了半天,若是什么都不说,倒像是占了便宜一样。
清微笑着对发问人回话,他当然也是有所得的,多少个世界的所知,零零散散的知识,不成体系,不成篇章,也在那些银丝之中重新整合,各个科目的分类合并,所有的力量似乎都总为一谈,其中所得,哪里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尽的。
若是天帝此刻出现,清微都敢不自量力地过去试探两招,若肯拼得这一身飞灰,也能剐下天帝血肉来。
自信,自得,自要显露出来,与众同乐。
见他乐意说,周围还在观望的一些人又在五人之外围了一圈儿,一圈儿之外,有些妖族也过来旁听,求道之心,并非人族独有,如此一来,这一侧忽而成了会场中央,正正经经是个论道会了。
外围,还有很多人族,长歌也在其中,看到这边儿情景,他的脸上说不上是悲是喜。
“果然,当是人族大兴。”
长歌最后这般说道,似是在总结这番天降甘霖的含义。
并不是发发大誓愿就能得天地所感,若是这般,大话者当比比皆是,如今这般,只能说他们还是差了一层运。
并非不会,并非不能,可,偏落后于人,不是差了运,又是什么?
柯酒等人,也是同感,看得颇有些感受,他们辛辛苦苦,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为了赢得自己的天运吗?
“这场甘霖,对咱们的好处也是不少,其他的就莫要想太多,坏了自己的心境。”柯酒提醒着,他们几人也获得了几滴甘霖,算是有所得,但比之那些人,到底还是不如。
何铭铭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忽然说:“我越来越想知道‘万象森罗’到底是什么了,怎能有如此大的威能,这些,真的是时间长河之中的某个片段投影吗?”
周围一片沉默,他们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对那样的神器,除了叹一声神奇,怎可能弃而不用?
“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的。”柯酒这般说着,看向那一片越聚越多的论道之人,眼中一片火热,亿万斯年,当见天帝,他们,会有那样一天吗?
斜对角处,流烟等人也在观望,流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起来说话的人是谁,惊叹:“他怎么站到那里去了,难道不找幻天珠吗?”
“刚才那场甘霖,只怕好处不下于一丝天运了,能有这般机缘,他的天运必然不少,咱们可比不了,还是要赶紧找到幻天珠才是。”
男人理智得残酷,这般说着,不再去看那人所在,论道,也只有修为更进才能论,否则,说什么?夏虫不可语冰,没见过冬日凛冽壮阔,又去与谁说?
流烟眸中的闪亮霎时熄灭了大半,她其实真的想要躺赢的,只不过,那样所得的天运必然很少,天地至公,总不会给她太多的空子可钻。
她倒是不可惜听不到那些道理,天下间,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若必为弱者,那听不听也就无所谓了。
第1124章
因为一场天降甘霖, 昊天会好像变成了论道会,一些人加入了孔真等人的论道团体之中,开始还只是三五个人的小团体很快变成了主会场之一。
剩下的一些人,有些还在坚持及时行乐, 大梦证道,有些则秉持着初心,还在四处寻找幻天珠,希望能够以更宏大的场面为自己加冕。
长歌就是那些并不放弃的人之一。
他们分散在四处, 努力发现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
“幻天珠是唯一的,也就是说在昊天会上, 如果看到独一无二的东西, 那么就有可能是幻天珠所化。”
“也有可能是相同的吧,化作一个相似的,对幻天珠来说也不难。”
“幻天珠最大的能力就是幻境, 若是能够勘破幻境应该会更占便宜。”
开始还是在说怎样寻找幻天珠,很快, 话题就开始偏转, 即便是柯酒等外来者,也很乐于听到一些八卦, 希望从那些八卦传说中找到幻天珠可能的隐藏方式。
这个世界的历史实在是太漫长了, 昊天会都不知道举行了几万次了,千年一次, 这般算下来, 谁也不知道最早的那一段历史会是怎样的, 也就无从说清楚三位天帝的来历。
而幻天珠,跟三位天帝是同一个时期的,甚至还出现得更早。
“这是能证道之物。”
长歌跟柯酒一直在一起,他嘴上说得很希望找到幻天珠的样子,也的确是为此合纵连横,颇有些急功近利的感觉,但真正找起来,柯酒就发现对方身上有一种违和感,他似乎并没有很用心的样子。
或者说,看似极为用心,但更多的都是在引导,而不是如他自己所说想要当天帝什么的。
他们之间的约束力本来就很匮乏,以“求一个公平”的说法来糊弄人,也就只能够表面上糊弄,柯酒总觉得他另有所图,可看不明白到底是要什么,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希望知道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位玄明天帝。
“好像很多圣人都会有伴生灵宝一样,三位天帝也有各自的伴生灵宝,那也是他们的证道之物。”长歌看出柯酒的不解,笑着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做证道之物,但他这种解释也很模糊,不能具体阐述幻天珠怎样产生证道的作用。
柯酒追问了一句,这些世界都是真实的投影,在其中得到的知识,也是真实的复刻,好像那些甘霖,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能吸收其中的好处,只不过作用有些微末罢了。
“如同刚才的天地所感,当天帝证道的时候,他们神魂相连的灵宝就是证道之物了。”长歌明明不过一个修道者,但在这方面的知识似乎很全面,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的道与某些东西有关,也可能凭空凝聚而成一个证道之物,幻天珠,就是这样的一个证道之物。”
柯酒听出了猫腻,“你的意思是,幻天珠是某一位天帝的证道之物,那,那位天帝呢?他又为什么不要幻天珠,放它自择天帝?”
长歌笑着摇头,似乎在说自己也不知道。
话都说到此处,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能知道,那后面必然还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想说罢了。
柯酒很明白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没有再问,但愈发觉得这个任务的难度恐怕还要更高,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一些峥嵘头角,但却还无法看到全貌。
幻天宫无边无际,无人能够探到边界,便默认没有边界,但其实,还是有的。
虚薄的光雾构成一个圆球形状,仙女歌舞的时候,昊天会开始的时候,圆球之中,上下颠倒,底座相连的两片宫殿花园便旋转起来,身处其中的人看到的是另一重一模一样的宫殿从天而降,跟地上已经存在的那一片重叠在一起。
但跳出其中,看到的就是另外的一幅景象,处于下方的好像倒影的宫殿旋转着,直到跟上面的宫殿重合,两层虚幻变成一层真实,圆球之中,便只有了这一片宫殿。
天地四方皆为圆弧,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走,都无法触碰到的边际,其实就是一个圆弧,把人导向另一个方向,然后是下一个方向,再下一个方向,不会很快让人绕回原点,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圆,不存在边际的圆。
长波化身为水,最开始是想要顺着宫殿内的河流寻找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还能以潜藏的方式听到一些轻易听不到的事情。
他以前经常用这种方法偷听,也总是能够听到一些特别的事情,成功的经验让他习惯了这样的手段,他的水化身也愈发用得纯熟,念头一动,便可随波逐流。
“真倒霉,竟是开起了论道会,他们竟全都不想寻找幻天珠吗?”
“你那边儿怎么样?”
“唉,这些妖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玩乐,看他们的意思,恨不得这昊天会永远不要停。”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妖族对幻天珠的兴趣不大,只能看人族的了。”
“若是真的能够成天帝,咱们自己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把这等好事让给别人?”
“第四方天帝当为玄明天帝,你知道玄明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是啊,什么意思?
长波的水化身经过这里,意外听到那几句话,故意放慢了速度,听着他们的对话,长波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一眼看去,对这些人是妖族还是人族有些分不清楚。
一般来说,妖族都会用些鲜艳的颜色彰显个性,看起来颇为张扬,人族就相对谦逊一些,内敛低调,这会儿在花树旁说话的这几个,并没有多么华丽夸张的衣服,神情上似乎也还算普通,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楚到底是人是妖。
“不可见其暗,不可知其能,不可寻其所在,不可显其名。”
连着四个“不可”让水下的长波听得头都发昏了,那些话经过了水流,听到耳中竟然有另外一种玄妙之感,头不自觉就有些晕晕地,一时没留意,竟是随着水远了些。
清醒了再度回去,已经看不到那几人身影,似乎又混入了人群之中,长波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从水中出来,他还记得那几人样貌,准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江月清是最先发现不对的,碰上长歌这样的人,可谓是极为特殊的了,不是什么人都想着串联的,尤其是这好处还是独一份不能分享的,串联最大的利益也就没有了。
但长歌说得其情可悯,多少也让人信了几分,可是再看到其他的类似长歌那样的,以不同的方式煽动周围人一起去寻找幻天珠的那人时,江月清就发现了不对。
她自己是最擅蛊惑人心的,最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怂恿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正因为擅长,熟悉,看到那人的行事,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好像在照镜子的感觉。
如果我是他,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现在所知的信息太少,但也清楚,这似乎意味着幻天珠之中有什么隐患,或者说某些不得不存在不得不要但又让人想要甩包袱的存在,呃,这种感觉,真的很像是甩包袱啊!
但,如果真的要甩,为什么不能直接给呢?
是有什么限制条件吗?
陈静不能说话,大部分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木雕人偶,跟宁自在的傀儡人混在一起,都不会被人一眼发现的那种。
偶尔他会如同自恋一样拿出小镜子来照着看,镜子之中并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一些景物,还有一些不会轻易暴露在人前的隐秘之所。
他看到了朦胧的烟雾,烟雾中似乎有一个在发光的半透明的圆球,大了些,但,也许就是幻天珠呢?
可是,它在什么位置呢?看不清,完全看不清。
傀儡术做成的东西外表都有着一层假皮,完全看不出跟真的有什么差别,但,有些东西,存在就显得特殊。
“这里怎么会有虫子呢?”
流烟看到花枝上的傀儡虫,第一时间是厌恶,凡是女孩子,就不会喜欢看到花心之中的虫子,花枝之上的也一样,尤其是她正要伸手去擎花枝的时候,第一眼就是皱眉。
继而才想起来,不对,这里是昊天会啊!昊天会上,怎么会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