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25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第一次受伤时,谢征昏迷不省人事,这一次,他人虽昏沉着,却隐隐有些意识。

  他能感觉到驮着自己的那道背脊有多单薄。

  以至于他此刻再看樊长玉,瞧见她瘦削的肩背和袖口下方隐约露出的一截纱布时,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窒闷又带着潮意。

  她背他回来时,她身上也是有伤的。

  他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唇,说:“你救我在先。”

  只这一句,便没了下文,似乎潜意识里不太想把这份恩情分得太清。

  那些人破门而入时,他以为是姓赵的暴露了,引来了杀手,但那些人除了想杀他和那小孩,只差把樊家掘地三尺了,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

  想到从雪地里捡起的那块腰牌,谢征眸色更沉了些。

  他问:“官府那边查出什么了吗?”

  樊长玉摇头,将那一日还有不少人家也遭此横祸的事说了。

  樊大的死算是跟她半点关系没有了,县衙那边已顺利让她过户了她爹娘留下的所有房屋地契。

  手上银钱宽裕了,这大概也是她眼下唯一值得舒心的事,至少给言正请大夫不用捉襟见肘了。

  谢征听闻县里还有其他人遭难,凝眉沉思了片刻,忽而问:“那些跟樊大一样被杀的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樊长玉想了想,摇头道:“一共是七户人家遭了难,死者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没什么共同之处。”

  谢征锁着眉一时没有应声。

  那些人一共找了七户人家,最后却只锁定了樊长玉一家,显然一开始是大范围在找什么,从樊大口中问出了想要的才找上了樊长玉姐妹。

  他以樊家中的情况逆推,猜了一个缘由问:“那些人家中可有从前在外谋生,后来才回临安镇的人?”

  樊长玉觉着若当真是这样,那八成真是找她爹娘寻仇的了,只是她想不通,自己爹娘已故,那些人为何还不罢休,道:“我回头问问王捕头。”

  等樊长玉离开阁楼后,谢征才强撑起身体,从堆放在床头矮凳上那堆满是血污的衣物里,摸出了他从雪地里捡起的那块腰牌。

  拿在手上拧眉看了一会儿,捏回了手心里。

  那腰牌,是魏家死士所有。

  天地玄黄,此次前来的竟是玄字号的死士。

  可这些人又不是来杀他的,甚至压根没发现他躲在这里,那头目在最后关头才认出了他。

  但为何认出他后是那样一副神情,当即就自绝了?

  摆在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大,唯一能揭开谜底的,似乎只有那女子父母真正的身份了。

  她那一身武艺尚且如此高强,她父亲应当也不是泛泛之辈,只怕并非死于普通山贼之手,也是死于乔装成山贼的死士之手。

  她母亲牌位上那个没有姓氏的名字背后也有乾坤么?

  谢征按了按眉心,有心想传信给旧部,让他们暗中查一查那女子父母的来历,眼角余光瞥向了翅膀上缠着纱布,正趴在楼板上大快朵颐一碗切碎的猪肉的海东青。

  那碗碎肉是樊长玉切的,海东青救了长宁,伙食从猪下水升级成了鲜肉碎。

  它在雪地里滚过好几圈,毛色总算是又白回来了,此刻张大了嘴喙刚叼起一大块肉,一抬头就见谢征正盯着自己。

  海东青一双豆豆眼同主人对视着,僵持了片刻,嘴边的肉终究是“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傻气又无辜地看着他。

  谢征冷着脸移开视线。

  罢了,魏家鹰犬已注意到了这边,也不指望再用这蠢东西去送信。

  那姓赵的商人若当真是来投奔他的,倒是能借他名下商铺将信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距新年还有几日,他让对方在年前将那银票换做二十万石米粮,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回复了。

  口中的饴糖化完了,舌尖只剩一股淡淡的甜味儿。

  他这才往窗外看了一眼,糖他已吃完了,给他糖的人却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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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长玉去县衙一趟,将谢征说与她的思路告知了王捕头,王捕头听后却只沉默摇了摇头,说:“这案子已经结了。”

  樊长玉诧异:“幕后凶手都还没找出来,怎么就结案了?”

  王捕头道:“死在松林里的那些人就是凶手,他们是清风寨的山匪,年节里山匪谋财害命,再常见不过。”

  樊长玉心说那怎会是山匪呢,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本想争辩一二,触及王捕头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她倒也不难猜测县衙为何这般急着结案。

  马上就要过年了,突然出了这么多桩命案,且不说百姓怨声载道,县令向州府那边也不好交差,必须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理由结案。

  刚好那些蒙面人又是山匪打扮,眼下死无对证,说是匪贼谋财害命,自然是最好的理由。

  县令只需要贴一张告示说近日山匪猖獗,让全城百姓都外出当心些,便安抚了民心。转头再写一封请求剿匪的折子递去州府,其他责任也能推得干干净净。

  毕竟清风寨匪患多年未除,已是蓟州一大结症。

  王捕头只是一个小捕头,县令那头施压要结案,他又能说什么。

  樊长玉心情有些沉重地向王捕头辞行,王捕头送她走到门口时,说了句:“要不你变卖了你家乡下的猪棚和房地,先去别处避一避,我估摸着,是你爹早年在外边走镖得罪了什么人。”

  樊长玉知道王捕头是好心,向他道了谢说会回去好好考虑,心下却有一瞬茫然起来。

  离开么?

  她在临安镇住了十几年,从镇东头的一块石头到镇西边的一棵树,她都是熟悉的。

  留在这里,她或许还有机会查清爹娘真正的死因,但再来这么一场刺杀,她和胞妹能不能活命都不敢保证。

  背井离乡,去外面闯荡她是不怕的,只是爹娘葬在这里,她和长宁的根便也埋在了这里,离开她肯定是有些舍不得。

  走出县衙大门后,樊长玉纷乱的思绪便已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雪后的长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言正的伤好些,她就同他说离开清水县的事吧,他若不怕再有仇家来寻仇,愿跟着她一起走,她就捎上他。他若有旁的打算,一纸和离书一写,再给他些盘缠,她们二人也就算两清了。

  -

  樊长玉回镇上后便去肉铺里收拾了些东西,年后是铺子转让的最佳时期,既然打算要走,就先把铺子和乡下的猪棚田地转卖了。

  宅子樊长玉打算留着,将来若是回来,还有个归处,那是她和爹娘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樊长玉舍不得卖。

  她在铺子里乒乒乓乓收拾东西,路过的人以为樊家肉铺又开起来了,瞧见案板上没摆东西,还有探头问何时再开张的。

  樊长玉怕节外生枝,没把要转让铺子的事这时候嚷嚷出去,只说打算年后再开。

  正收拾着,铺子外有人扣门,樊长玉头也没抬地道:“今儿不做生意。”

  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话音:“我这老头子的生意也不做了?”

  樊长玉抬头一看,见是溢香楼的李厨子,有些歉疚地道:“抱歉李师傅,近日家中出了些事,到年底我都不打算开这铺子了。”

  李厨子闻言摆摆手:“是我们东家想见见你。”

第24章

  樊长玉跟着李厨子去了一趟溢香楼,进门便瞧见一道气派十足的山水屏风,地上铺着上好的雕花青砖,门窗上亦是雕琢了各式各样的镂空花草兽禽。

  这会儿不是饭点,楼里没什么客人,一眼望去,光是底下大堂里就已摆了十几张铺着绫罗绸布的大圆桌,那些椅子也很讲究,并不是光秃秃的,而是都放置了配套的绣花软垫和背枕,瞧着就气派。

  无怪乎镇上人都称溢香楼为第一楼。

  李厨子引着樊长玉到了楼上一件雅间,道:“东家就在里面,丫头进去就是。”

  樊长玉迟疑片刻,推门而进,跟屋子撸起袖子拿着个酱肘子啃得正欢的年轻妇人大眼瞪小眼。

  那妇人跟前还摆了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

  樊长玉又看了一眼门口,不太确定道:“您是溢香楼东家?”

  妇人放下手上的酱肘子,飞快地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肘子油,轻咳一声道:“你就是长玉了吧?随意坐。”

  这话一出口,樊长玉便知这就是溢香楼东家了,她心说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瞧着倒是挺和善的。

  她落座后道:“您认得我?”

  妇人笑着说:“听李师傅提起过你,你做的卤子是一绝。”

  许是听说过樊长玉去王记理论的事,她打量着樊长玉,露出一个笑来:“没见你之前,倒是不知你竟是这么个娇娇俏俏的漂亮姑娘。”

  樊长玉不知如何作答,只回了一个浅笑。

  那妇人笑眯眯的:“我姓俞,闺名浅浅,比你年长几岁,就占你个便宜叫你一声长玉妹妹了。想来你也知道,溢香楼跟王记的卤肉生意停了,你铺子里的卤肉,我也差人买来尝过,确实比王记的强些。你若是有意,我想跟你做这笔卤肉生意。”

  这天降之喜,放在从前樊长玉是求之不得的,想到如今家中的处境,她思量片刻,还是婉拒了:“多谢俞掌柜看中,但这笔生意我委实是接不了了。”

  俞浅浅“诶”了一声,问:“为何?”

  樊长玉如实道:“年后我就打算离开临水镇了。”

  俞浅浅直道可惜,又问:“那你可想好去哪儿了?”

  这个樊长玉确实还没想好,便只道:“还在同我夫婿商量。”

  俞浅浅葱白的指尖轻点着桌面,似有些惆怅地道:“你家的卤味没了,那这镇上就又少一美味了。”

  这话有些玩笑的意思在里边。

  樊长玉虽是第一次见这位女掌柜的,但觉着她很是亲切,想着自己若带着胞妹背井离乡,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月,便道:“俞掌柜若是喜欢吃那卤肉,我把卤料方子教与掌柜的,掌柜的让底下人做就是。”

  俞浅浅如今虽是酒楼掌柜了,但从前自己也是干庖厨的,知道一个方子有多金贵,忙说不可,她有些无奈地看了樊长玉一眼:“你这丫头,还真是实心眼,真要去了外乡,可得留个心眼儿,别几句话就把你自己都给卖了。”

  樊长玉能感觉到这位女掌柜的善意,笑着道:“不会,我愿意把方子给掌柜的,是觉着掌柜的瞧着面善。”

  俞浅浅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楼里快过年这几天生意是最忙的,包席都排满了,要的卤肉量确实也大,那些老饕一张嘴挑剔得很,最近一直说我楼里的卤肉味道不如从前了。王记那边做生意不厚道,先前背刺过我,如今又踩着溢香楼的名号跟其他酒楼合作上了,我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再去找王记的,要不你先帮我供给楼里年前的卤肉,年后我再想办法补上这个缺。”

  樊长玉沉思了片刻,想着去一个新地方还得置办房屋宅院什么的,少不得花银子的地方,卖了乡下的猪棚田地和城里的铺子,那点银子也不一定够,现在能再攒点银子自是最好的,便点头同意了。

  俞浅浅显然极为高兴:“你这也算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溢香楼从前跟王记合作,定的是一年的单子,不论淡旺季,卤味都是按五十文一斤买进。过年这两日肉价贵,我便算你六十文一斤,溢香楼一天至少能卖十个卤猪头,你家中锅灶若是不方便,可以直接到酒楼后厨卤,工钱日结。”

  樊长玉自家已被官府查封,确实不方便,他点了头:“我在酒楼后厨现卤吧。”

  此时已临近下午,樊长玉去一趟肉市,带着溢香楼的小厮买了十个鲜猪头。

  她家从前就在那边开猪肉铺子的,那条街肉铺里的屠户基本上都认识她,见她买那般多猪头,不免问一句:“长玉铺子里明日又要卖卤肉了?”

  跟着她去买肉的溢香楼小厮是个极为机灵的,当即就道:“樊姑娘的卤肉现只在我们溢香楼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