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86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我从军,不是怕你和你的邻居惹上麻烦,只是我要的权势都在这里。我受伤,也是为了在战场上挣军功,跟你无关,你在愧疚什么?”

  这一刻他的神情几乎是有些冷漠的。

  樊长玉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有些陌生的模样,问他:“你不想我来找你?”

  谢征黑眸冷沉,强压下那一份奢望:“如果只是因为愧疚,你不该来这里,你不欠我什么。”

  樊长玉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抿了抿唇道:“之前在那边军帐里,我话没说完,我来找你前,就想过你是死是活的两种局面了。你走时我把你打得那么惨,还说了重话,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每次想起来,我都挺难受的,也确实很愧疚。”

  她顿了顿,抬起眼看向谢征,像是有些迷茫:“但来找你,好像也不止是因为愧疚。你不知道,我也差点死过一次了,清平县和临安镇都被屠了,之前冒充征粮官兵的那个反贼混在山匪里,要找我寻仇,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就把长宁和赵大娘她们藏了起来,我被那混蛋卸掉了一条胳膊,还险些被山匪头子溺死在水里。后来长宁又被人劫走了,我在找长宁的路上遇见了赵大叔,他说你来了这儿,我怕你死在这里,想着不管怎样,来看看吧。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埋了,要是没死,就好好跟你说会儿话吧,跟你说长宁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不过我会继续去找的……”

  她絮絮叨叨跟他说他走后自己经历的一切,视线莫名变得有些模糊,她眨了一下眼,一大滴泪珠就这么滚落出去。

  真奇怪,明明她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的。

  看不清面前的人是何神色,只下一瞬就被人大力拥入了怀中,比之前那次抱得还要紧,勒得她身上骨头都有些发疼。

  他按着她脑后让她靠在他肩头,力道凶狠得指尖泛白,想说什么,喉头动了动,却又归于沉默,沉沉闭上了眼,一切都在了这个无声的拥抱里。

  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此刻这个怀抱却让樊长玉眼窝里的酸意更甚,胸口充斥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类似委屈的情绪。

  爹娘去世后,她吃过很多苦头,但从来都没对旁人诉过苦,也不会在人前掉一滴泪。

  只在今日,借着这个拥抱的姿势趴在他肩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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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外,公孙鄞领着长宁走到此处,听见里边的声音,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一脸纠结。

第75章

  长宁辨出是樊长玉在哭,迈着小短腿就要进去,被公孙鄞提溜住了衣领。

  她困惑仰起头,就见公孙鄞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公孙鄞领着她走远几步,才半蹲下对她道:“让你阿姐跟你姐夫说会儿话。”

  长宁乖乖点头,脸上的婴儿肥消下去不少,显得一双眼愈发大了,她在不熟的人面前话很少,公孙鄞明显还在“不熟”这个范畴之内。

  公孙鄞想起谢征的打算,问她:“小丫头,你还记得你姐夫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吗?”

  长宁一想起那个雨夜的厮杀场面,小脸就有些发白,当时黑灯瞎火的,她又惊吓过度,记忆都是混乱的,努力想了想,答道:“坏人想杀宁娘,姐夫打坏人……”

  公孙浅浅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被抓着上战场,没吓成个痴儿都是她心性够坚定了,又哪还能记得战场上那些细节,他摸了摸长宁发顶,说:“不怕,都过去了,坏人也被你姐夫抓到了。”

  长宁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用力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仰起头,攥着衣角紧张问公孙鄞:“我姐夫会死吗?”

  公孙鄞“噗嗤”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祸害遗千年吗?”

  长宁摇头。

  公孙鄞以扇掩在嘴角笑道:“你姐夫在旁人眼中,大概就是那类祸害,他命硬着呢,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知道谢征不会死,长宁就放心了,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帐帘。

  公孙鄞趁机问:“你阿姐跟你姐夫感情很好吧?”

  长宁想了想,点头。

  公孙鄞半点不以套小孩的话为耻,继续问:“有多好?”

  长宁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道:“爹娘不在了,宁娘受了委屈会在阿姐跟前哭,阿姐只在姐夫跟前哭呢。”

  这话让公孙鄞愣了愣。

  长宁扳着手指继续数:“家里来了地痞无赖闹事,姐夫打瘸他们腿把人赶走,阿姐杀猪卖猪肉赚了银子,就给姐夫买新衣裳,买发带,姐夫喝药怕苦,阿姐还给买糖……”

  公孙鄞表情变得很是怪异,原来之前在卢城他找的那老丈说的是真的,谢九衡真给人当了上门女婿,还吃起了软饭!

  他还想再问什么,隔着厚实一道门帘,忽而也觉着后背发凉。

  公孙鄞果断对长宁道:“小孩,你自己呆在这里等你姐姐出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言罢起身就要走。

  帐内。

  樊长玉把这段时日里积攒下来的情绪通过这场大哭发泄完后,直起身子揩了揩眼道:“我好像听见长宁的声音了。”

  谢征早就听见帐外的动静了,他从帐门口收回冷沉的视线,道:“她就在外边,方才没来得及同你说在军中,你去火头营时,我便托人把她带过来了。”

  樊长玉一愣,不及多问什么,赶紧掀开帐帘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两手托腮乖乖蹲在不远处地上望着这边的长宁,还有做贼心虚刚迈出几步远的公孙鄞。

  樊长玉惊喜道:“宁娘!”

  长宁看见樊长玉,一双眼也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奔过去一头撞进她怀里,两手死死抱着樊长玉的腰,瓮声瓮气唤她:“阿姐……”

  这两个字一喊出来,她大眼睛里蓄起的泪珠子就止不住了,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樊长玉问她:“你怎会在这里?”

  视线却不自主瞥向了几步开外鬼鬼祟祟欲走的公孙鄞。

  都被瞧见了,公孙鄞也不好再装作若无其事离开,收回迈出一半的脚,扇面一摇,又是那副羽扇纶巾的倜傥模样:“这女童误落敌手,被救后暂收容于军中,听闻是言小兄弟妻妹,特带了过来。”

  樊长玉连忙道谢,又蹲下帮长宁擦泪,看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心疼道:“对不起,阿姐没能早些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长宁摇头,趴在她肩头哭得打了个嗝儿。

  樊长玉抱着长宁邀公孙鄞暂且进帐坐坐,公孙鄞暗忖谢征都知道了自己在外边了,现在走也不合适,便借着探病一道跟进去了。

  进帐后,长宁看到半躺在军床上胸前缠着带血纱布的谢征,瘪着嘴唤了声:“姐夫。”

  继而抹着眼泪对樊长玉道:“姐夫为了救宁娘,被坏蛋打伤了。”

  樊长玉偏头看向谢征,显然有些迷糊了:“你是为了救宁娘受的伤?”

  谢征尚未做好在此时告知樊长玉一切的准备,唇角微抿,不知如何答话。

  一向巧舌如簧的公孙鄞也清楚这个谎话不好编,正有些头疼,就听长宁抽噎着道:“宁娘被坏蛋当成大官的女儿抓走,坏蛋还把宁娘放马背上去杀人,黑漆漆的,好大的雨,雷声也大,宁娘很怕,后来听见姐夫的声音了,就叫姐夫,姐夫来救宁娘时,坏蛋把宁娘往天上扔,姐夫为了接住宁娘,被坏蛋捅了好大一个血口子……”

  她说起这些显然还后怕得厉害,小脸发白,手也紧紧地攥着樊长玉的衣物,像是找到了什么倚靠,以此来抵抗那一夜带给她的恐惧。

  樊长玉原本猜测是随元青劫走长宁,大抵是找自己私底下寻仇,却没想到长宁经历了这么多,光是听着长宁说这些,她就恨不能把长宁口中那坏蛋大卸八块。

  她心疼地拍着妹妹的背脊,安抚道:“宁娘不怕,都过去了。”

  心中却有些奇怪长宁怎会突然被误当成了某个大官的女儿。

  长宁看到樊长玉心里就踏实了,想起自己被带走时,俞宝儿为了保护她,攥着她衣服不肯放手,被仆妇们拖拽时,他手上生生被掀翻了好几个指甲,又没忍住红了眼眶:“宝儿也在那里,阿姐,可以救宝儿和他娘吗?”

  樊长玉困惑道:“你是说俞掌柜和宝儿?”

  长宁点头。

  樊长玉问:“俞掌柜和宝儿不是去江南了么?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们?”

  长宁抽噎着答:“宝儿和他娘也跟宁娘一样,被那群坏蛋关在了那里。”

  公孙鄞并不知俞浅浅母子是何人,面上有惑,谢征却清楚长宁被劫走那些时日,是在随元青手上的,神色微深。

  那位女掌柜同长信王府有关系?

  樊长玉心眼直,迷茫道:“莫非俞掌柜和宝儿也是被误当成了什么大官的家眷?”

  她看向公孙鄞:“这位大人,敢问我妹妹是怎么被误当成大官的女儿被抓走的?”

  公孙鄞看了谢征一眼,打起太极:“清平县遭难后,蓟州府那边暂时安置灾民的客栈是官府驿站,一向只接纳到访的朝廷官员,想来是反贼那边情报有误,才错劫走了令妹。”

  这个回复听起来是说得通的,但樊长玉想到家中不见了的那张画,心中还是觉着有些怪异。

  公孙鄞适时道:“军中都是些粗人,不擅照料孩子,给樊姑娘在隔壁安排了住处,樊姑娘可带着幼妹先过去安置。”

  樊长玉刚找到妹妹,自是有许多话想问的,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征,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带宁娘下去梳洗梳洗。”

  长宁退烧后,就一直被放在公孙鄞那边,山上条件艰苦,亲兵们又是一群莽汉,谁也不擅长照顾孩子,每顿只尽量哄着长宁吃饭,洗脸什么的,长宁还能自己来,至于扎头发发,她头顶的揪揪已经彻底成了个鸡窝了。

  樊长玉前脚一走,谢征便对公孙鄞道:“用海东青给燕州传信,让他们查一查被困于长信王府上的俞姓母子。”

  公孙鄞不解道:“那俞姓母子有来头?”

  谢征道:“我初见那孩子时,便觉着和当今龙椅上那位有几分像。”

  公孙鄞一惊,随即拧眉道:“你怀疑那是龙种?”

  当今龙椅上那位,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登基时方才八岁,生母乃一低贱宫婢,无任何外戚势力。

  皇位能落到他头上,只是因为魏严选中了他当那个傀儡皇帝,但如今傀儡幼帝也长大了,又有帝师李太傅一党扶持,难免生了扳倒魏严,收回皇权,重振朝纲的心思。

  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就算皇帝借李太傅的势扳倒了魏严,李党在朝中,无非也是成为下一个魏党罢了。

  这大胤的皇权,早就被门阀世家架空了,虽推行了科举,但寒门在朝堂上所占的位置,实在是太轻了。

  再者,龙椅上那位,实在是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在权臣跟前懦弱,在宫人面前又暴躁易怒,难当大任。

  谢征道:“那赵姓商贾言是为当年死在东宫的皇孙做事,我之前在清平县,却发现他有一处宅院,就置在那俞姓女掌柜家附近。若皇孙真有其人,通过那俞姓母子,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公孙鄞当即就道:“我这就去传信。”

  若那俞姓母子是皇孙的人,被困于长信王府,指不定也是长信王抓她们去威胁皇孙的?

  他都快走出大帐门口了,却又回过头看着谢征:“九衡,若皇孙当真还活着,你……是要拥立承德太子的血脉吗?”

  龙椅上那位在得知谢征和魏严反目后,便想下嫁一位公主拉拢谢征,只是谢征如今仍在西北,京城那边才不好太大张旗鼓罢了。

  但帝王心思,自古难猜。

  龙椅上那位虽早就暗示过谢征,扳倒魏严后,魏严的位置就是他的,可真到了那时候,谢征会不会是他下一个想除掉的人,谁又说得清呢?

  更何况皇帝身边,早有李太傅稳坐一把手。

  论起名正言顺,承德太子的血脉在如今的皇室中,比谁都更有资格坐那把龙椅。

  再退一万步讲,仅凭当年的锦州之战,谢征和皇孙都有共同的敌人,就更适合结盟。

  帐内沉默了许久,才传来谢征冷沉的嗓音:“你看皇帝待魏严如何?”

  只一句话,便让公孙鄞意识到了其关键所在,魏严一手扶持龙椅上那位,最初虽是想让他当傀儡皇帝,但曾几何时,魏严也的确是龙椅上那位最大的靠山。

  谢征若拥立皇孙,能立下的从龙之功,不亚于当年魏严对龙椅上那位的恩情。

  可他本身就已兵权在握,皇孙若登大宝,还能赏他什么?

  封赏不了了,猜忌和戒备便会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