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葛扇
他们这些大男人啊,从小有人伺候吃穿用度,根本不懂维持一个庞大的将军府的运转有多难。
更不明白要养一个郡主又有多难。
那皇家尊贵,郡主千金之躯,就不说吃穿用度上的顾忌和操心,这府内时时刻刻有个郡主压着,就连平日里行走处事都要更小心谨慎一些,那岂止是心累啊。
“儿媳不累。”
林诺微笑。
有什么好累的。
她又不是原身,还真把郡主当主子当女儿小心翼翼事无巨细的伺候着。
搁她这,就是把人往院子里一扔的事。
别问。
问,就是将军府没钱,都给灾民了。
而她,操劳过度,病了。
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将郡主请了进去,林父偷摸的将林诺拉到一边,又再三叮嘱道:“诺儿,今天这事,爹爹势必要再和你叮嘱几句。郡主是千金之躯,又是太后的侄女,为父听说太后不久前听闻崇阳王噩耗,病了好一阵,一直念叨着郡主这个唯一活着的血脉。这郡主啊就跟太后眼珠子似的,你可得小心谨慎的伺候好了,可千万别把刚才那几句屁话当真。寻常饭菜那是郡主谦虚。费将军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性子爽直,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啊,一日三餐,该多少道就多少道,该怎么精细就怎么精细,要是缺钱了,就和爹爹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爹。”
林父点点头,语气中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抱怨,“也不知道你这个夫君怎么想的,拿个烫手山芋回来,做好了没赏,做不好了,全是错处。”
唉。
林父叹息道:“为父早就说过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做,这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可惜啊,能如同为父这样把这世道看明白的人太少了”
“是,父亲说的是。”
见林诺一副受教的样子,林父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然后林诺伸出手,“但是,父亲,我现在就没钱。”
林父瞪大了眼睛,“你钱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捐了啊。”
“你你你。你咋那么笨呢?”
林父手戳着林诺的脑袋,“让你捐你就真全捐了啊,就不知道偷摸扣下一点藏着给自己用吗?笨死你算了。”
“父亲,没钱。”
林诺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父。
林父又骂了她两句,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重重的放林诺手里,“拿着吧,省着点用。”
刚交代完,他想了想,又说道:“也别太节省,用完了再跟爹爹说。这次爹爹身上只带了这些,下次给你多带点。”
“嗯,谢谢父亲。”
林父点点头,走了。
林诺看着林父那已经弯腰弯成习惯直不起来了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唏嘘。
其实林父算不上什么大坏人,就是个平庸无能,唯唯诺诺,无能无才的人。
刚才那一番话,说关心也是真关心。
只是这个世道没给原身细水长流过日子的机会。
郡主和太后要抢原身老公,还要抹掉原身的存在给郡主腾位置,原身不论有没有伺候好郡主,都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郡主欢天喜地的住下了,费老夫人头疼,拉着林诺又交代了许多,说的话大体上和林父是一样的。
就是郡主尊贵,咱得小心伺候着,不能有丝毫怠慢。
行,那就伺候着吧。
林诺跟管家和厨房都吩咐了,以后家里一日三餐的开支,三分之二给郡主,其他的再分出来给将军府的人。
以前原身每天殚精竭虑的维持着一家大小的开支,还要保证不损伤郡主的尊贵,到最后,就她一人心力交瘁熬了三年,人瘦了二十来斤,别人倒是活得滋润的很,还有那么多闲情雅致去谈情说爱。
所以,凭什么呢?
凭什么就得燃烧了原身照亮了别人呢?
她不是原身,没那么无私大度,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为费家人付出。
既然这人是费尚徳和费海源带回来的,要苦那就大家一起苦。
至于分出三分之二还是只能吃点粗茶淡饭,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林诺吩咐完就回屋休息去了。
费尚徳和原身相处时就不热衷于房事,生完龙凤胎的两个孩子后,费尚徳就给自己腾了个房间自己住着了,和原身根本不同房。
林诺也乐得清静。
这些天,天天赠药施粥,林诺也很累,交代完,她就回屋睡觉去了。
林诺是躺下了。
杜芷桃那边就不太舒服了。
来京城的路上,风餐露宿是没有办法。
可是这都到京城了,入住将军府了,怎么还是只有这些吃的,只有这些用的。
杜芷桃看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只有两个肉菜默默委屈着。
锦祥却忍不住了,“这将军府的人也太过分了,就算是赈济灾民花了点钱,能花他将军府多少钱。郡主,依奴婢看,这将军府的人是故意给您委屈受,咱不能就这么受着,奴婢这就去找太后,求太后作主,好好惩治这帮人。”
“你别胡说。”
杜芷桃心里不高兴,还是制止了锦祥,“将军夫人连自己的嫁妆都全捐了,说不定是真没钱。”
“那就算将军府没钱,旁的呢?”
锦祥愤愤不平道:“郡主,您可是郡主啊,一般官员家,郡主暂时入住,那都是小心伺候着,屋子里的被套褥子都得是全新的,再不济也是苏州府的精品丝绸,再看看这将军府的,拿出来的竟然是普通的棉丝,这不摆明了在敷衍您吗?”
杜芷桃叹了口气,“不说了吗,没钱。”
“将军府再没钱,难道还找不出两套丝绸被子吗?说白了,还是没用心。”
锦祥跪下说道:“郡主,你不能脾气这么好,太后让我伺候您就是来保护您的。”
杜芷桃水润的眸子动了动,没说话了。
“郡主!你要自己立起来,别人才不敢造次。”
“那……”杜芷桃犹豫的说道:“我去问问将军。将军是个好人,如果有人故意怠慢,将军会帮我惩治他们的。”
说完,锦祥站了起来,扶着杜芷桃走出去。
绕过两条长廊。
杜芷桃来到了费尚徳的书房。
书房内燃着淡淡的紫檀熏香,有静心凝神的功效。
“郡主。”
费尚徳只是一个三品将军,见到杜芷桃还是要行礼的。
只是在他心里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和杜芷桃是平等的,所以行礼相当敷衍。
这份敷衍落在锦祥眼里又是对郡主的一种轻视。
她不爽的看了费尚徳一眼,说道:“费将军,你们将军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锦祥质问道:“堂堂郡主,按照朝廷规矩,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加两道甜品,结果咱们郡主来将军府的第一天,吃的第一顿饭就只有五道菜,其中还只有两道荤菜,你们将军府就是这样对待郡主的?”
“锦祥,你说话不要这么尖锐,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就怕不是误会,是有人不喜欢咱们郡主,故意苛待。”
锦祥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在门口就给咱们下马威,现在进了府又落郡主的面子。将军府要是不欢迎郡主,直接说,太后那边还盼着郡主早点回去陪她呢。”
这话说出来就是代太后问罪了。
费尚徳头疼。
他一向对吃的并不上心,府内的大小事务都是妻子林诺在管,平日里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今儿个中午吃饭,他也是想着事情在吃,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只依稀记得菜的分量确实是少了一些,好像只有三菜一汤。
费尚徳觉得这都是小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点事女人们都要斤斤计较,他直接说道:“郡主,请放心,以后臣会吩咐下人严格按照郡主的位份准备好膳食。”
听到这话,锦祥都无语了。
这是几道菜的问题吗?
她一直力劝郡主过来问罪将军府难道真的是为了几道菜吗?
那是为了立威,为了教训这一帮一来就轻视郡主的人,好让郡主以后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锦祥还要开口说话,让费尚徳去彻查,杜芷桃拉住了她,“锦祥,将军府也有难处,你不要耍性子让将军不高兴。”
锦祥扁着嘴,道了声是。
杜芷桃让锦祥离开,含情脉脉的看着费尚徳,“将军~”
“郡主有事尽管吩咐。”
“将军,我听说慈溪寺很灵。过几日是父亲生辰,我想去慈溪寺为父亲母亲供奉几站长明灯,我、我一个人害怕,你可以陪我去吗?”
杜芷桃伸出一只手,紧张抓住费尚徳身上的衣角,仿佛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费尚徳下意识的就低头,抓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是那么的细嫩柔软,那微微用力的挣扎仿佛她抓住的不是他的衣角,而是一根浮木。
而她是溺水的人。
在期盼着他的救赎。
“将军。”
费尚徳失神了。
杜芷桃却以为他不想答应,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一颗清泪落下,落在了费尚徳的心里。
就像着了魔一般,费尚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指去擦拭小姑娘脸上的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她的肌肤。
宛如刚刚剥壳的鸡蛋,如新生儿一般的细嫩。
“将军,没有你,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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