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葛扇
陈二不敢再多说话了。
这京城里天天都有灾民往里跑。
他也是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才求得这一份工的,就这,还没工钱,只包晚上这一顿饭。
要是话太多,得罪了人,他和他破庙里窝着的娘都得饿死。
庆余斋连续几日送饭,餐餐如此。
而且,这可是给郡主送的饭菜,怎么能低调?
低调了,还怎么打广告?
庆余斋每次送饭都摆足了派头,让三个伙计拎着雕花的饭盒招摇过市。
然后饭盒送上桌,杜芷桃尝两口,饱了,倒掉,大肉捞出来,下人们吃了,碎肉和潲水一块儿卖了,又捞一遍洗干净卖给穷苦力工。
杜芷桃吃得很好,外边的人越看越眼红。
将军府的人过得也不好。
钱都赈灾了,账上就那么几两碎银,省着点花吧。
日日青菜蘑菇大白饭。
连平日里从来没注意过吃食的费尚徳和费海源都受不了了。
饭桌上,林诺吃了两口将筷子放下了,看着费尚徳和费海源两个人一脸菜色,心情格外的好。
这两个人啊,是武将。
武将每日都必须训练。
天天清汤寡水的,肠子里没油水,能不一脸菜色吗?
不过……
林诺暗喜。
她有很多吃的。
她有外挂,想吃什么了,带着碧玺出去,把碧玺支走,随便找根果树枝立刻就能吃到果子。
然后她再时不时的拿林父给的二十两银子打打牙祭。
老夫人那边以为杜芷桃来了,她会很忙,也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这些天,她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了。
“唉……”
费海源叹气,看着林诺撒娇,“娘,咱们家真的要顿顿这样吗?”
“海源啊。”
林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父亲三品,每个月俸禄也就十两银子,前不久家里的存银为了救济灾民都花光了,还卖了一部分铺面田地,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养,娘也没办法啊。”
“那、那……”
费海源不知道怎么说。
他总不能说早知道别救济那么多灾民吧?
这将军府施粥赠药是获得了皇上夸赞的。
他可不敢打皇上的脸。
“唉……”林诺悠悠的叹息一声,“以后家里恐怕还要拮据很长一段时间。”
“父亲的俸禄不是很快就会发下来了吗?家里的地租和铺面租金下个月也会收回来一部分。”
“海源呐。”
林诺说道:“郡主住在将军府,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加两道甜品,将军府没有王府御厨那样水平的厨子,这些吃的,都是从庆余斋赊账赊的,月底是要结账的。你算算,这得花多少钱。”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全凉凉。
费海源不说话了。
他还惦记着郡主呢。
自然不愿意说心上人的坏话。
费尚徳说道:“再卖一间铺子。”
林诺看向费尚徳,“夫君,过几日,莘籽也会回来了,莘籽十六,咱们也该给她准备嫁妆了,这铺面再卖就没了,到时候嫁妆怎么办?”
费尚徳也被干沉默了。
林诺微笑,“来,继续吃饭吧,咱们都是做爹妈哥哥的,为了妹妹的婚事,再忍忍。”
多忍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许久后,吃完饭,费尚徳深深的看了林诺一眼,“你变了。”
林诺端庄的笑着,就像个假面人,“夫君怎么这么说?”
“你以前不会在饭桌上说起这些市侩的事。”
“这不是家底薄弱,没办法了吗?”
林诺笑,继续笑。
费尚徳看着林诺的眼神越来越深沉。
许久后,他说道:“大丈夫应该志向高远,心胸开阔,以后不要对海源说什么田租开销之类的事情。”
林诺特别讨人嫌的追问:“那每月堪堪十两的俸禄呢?”
堪堪十两?
费尚徳太阳穴狠狠的跳了一下。
怎么这次回来,他以前那位善解人意从来不会烦他的夫人开始变得这么不让他顺心呢?
“也不准提。”
费尚徳说完,拂袖而去。
碧玺很担忧的问:“夫人,将军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清粥小菜吃多了,想换换胃口。”
林诺说完带着碧玺走了。
费尚徳烦躁的在院子里散心。
他一个武将,吃不饱没力气,还怎么训练?
真不知道林诺最近在做些什么,好好的一个家让她搞得乱七八糟。
“将军。”
费尚徳正想着,一个柔如春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芷桃开心的跑了过来,手上抱着一盆昙花。
她衣着单薄,奔跑时,长长的裙摆往后,印出姣好的身体曲线。
费尚徳担忧的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花园里?”
杜芷桃将昙花抱出来,“将军,你看,昙花,我在等它开花。”
可能是因为刚刚经过运动,杜芷桃的脸蛋在月光下染着红晕。
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不沾染一丝尘埃的桃花。
纯洁,美好。
费尚徳勾唇一笑,“天都黑了,一个人不害怕吗?”
杜芷桃摇头,“这是将军府,有将军在,我不怕。”
费尚徳一愣,指了指一旁的亭子,“过去坐着等吧。”
话音刚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陪你等。”
“嗯。”
杜芷桃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来到凉亭里坐下。
月儿高高。
人影纤纤。
费尚徳又问了一些在将军府还习惯不习惯的问题,杜芷桃都很乖巧的回答。
忽然,昙花开了。
杜芷桃忍不住惊呼,她欢快的跳了起来,“开了,开了,将军,花开了。”
她抓住费尚徳如铁一般坚硬的手臂,“将军,你看,开了。”
她兴奋的指着盛开的昙花。
炎热夏季的夜晚,燥热在空气里流动。
小姑娘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是那样的欢快,是那么样的美好。
和某些人斤斤计较的市侩完全不同的美好。
尸山血海里见惯了杀戮。
越是纯真越是动人心。
费尚徳喉结滚动,念道:“昙花一现可倾城,美人一顾可倾国。”
杜芷桃一愣,踮起脚尖在费尚徳脸颊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费尚徳瞪大了眼睛。
是震惊。
是惊愕。
然后是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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