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珏儿
“徐薇,你没事儿吧?旁边就是市医院,不然我领你进去看看?”秦浔是真觉得徐薇魔怔了,一个人得执着生什么样才能把自己的想象复述成这个模样,他不理解。
徐薇不可置信,她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怎么秦浔还无动于衷?他们本该是一家人,本该有美好的生活,现在被人破坏了,秦浔怎么就不着急呀?
“秦浔,我……”
秦浔打断她,“徐薇,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感兴趣。在我心里,你只是我一个朋友,曾经关系也许还不错,但是你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以后我可能见到你都得躲,你太可怕了。”
徐薇表情受伤,显然大受打击。
“你描绘的那些画面,可能会是你未来的生活,但陪着你实现那些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我对你没有产生过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秦浔继续说道。
他在余晋跟前是有点儿傻白甜,好像总是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那不是因为他确实是那样想的,是他想让余晋那样想。晋儿经历过太多太多,有段时间他连自个亲妈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
秦旭到现在都记得余晋最冷漠那个时间段,看着一个孩子掉河里,他眼睛都不眨,仿佛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当然,那孩子本身跟他确实没关系,他的生死影响不到余晋半分。但余晋的反应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正常人就算自己不会游泳,也会赶过去看看情况,一边还得喊人过来,但是余晋就只是淡淡的看着一切发生。
那时候的余晋才十岁出头,他爸才刚死。别人都说他是吓傻了才没有反应,可是秦浔知道,晋儿根本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是不知道他的朋友受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那样,但是小小的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他一定要要让余晋恢复成以前那样。
所以这之后,遇到生活中黑暗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否定。他想让余晋知道,生活中不全是这些,背后可能还隐藏着真实情况。
但其他情况下,秦浔可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懂。
徐薇瞪到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秦浔这个人。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在秦浔和余晋这两个人中,余晋是最冷情那个人,没想到有一天秦浔说话这么决绝。
“我不是——”
“被吓到了?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还是多看看周边儿,而不是只靠想象,很多时候人只能控制自己的脑子,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才几天不见,秦浔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是谁和他说什么?还是他受了谁的影响?
“是不是余晋说了什么?”徐薇想都不想的问道。
“不要把什么事都往晋儿身上推,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徐薇,说实话本来我们可以当一辈子朋友的,有些话我从来没想和你说过,不过现在看来我不说不行了。你其实不用把所有的问题推到晋儿身上,当初我主动和你交朋友就是为了他,他当时需要朋友陪着,越多人越好。”
不管是陪着笑、陪着哭、陪着吵、陪着闹,只要他不再是冷漠的注视身边的一切就都好。这是同样是少年的秦浔想出来的唯一方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这之后余晋总算是正常了很多。
反倒是徐薇越长越歪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偏向,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我的两个朋友有矛盾,我应该站在谁那边的问题。当然了,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感情没多深厚,面子情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徐薇步步紧逼的话。
这句话对徐薇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假扮的秦浔?
徐薇他爸出意外之后,她妈宋鸽很快就开始为自己寻摸对象。没办法,宋鸽本身是乡下人,嫁给徐薇的父亲之后才到公社生活。现在男人没了,她根本没地方去,又不甘心回农村,就只能在巴拉另外一个人。
很快,她就瞄准了李湘湘的父亲。那时候李湘湘的父亲可太吃香了。
他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家属院里有分房,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片子,而且还年轻,再娶一个黄花闺女都不成问题。那段时间,邻里邻居亲戚朋友把他家门槛都踩平了,就是为了给李父介绍对象。
宋鸽这样的条件,咋看都配不上李父。
这个时候宋鸽就需要使些小手段,让李父心甘情愿的娶她。她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闺女把对方闺女的名声搞臭,然后她趁机接近李父。
她的计策很成功,很快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李湘湘把徐薇推下了楼梯,还把人关进了橱子里。凑着这些事,宋鸽和李父勾搭上了,结过婚的女人荤腥不忌,那要是豁出去了,男人能招架的住才怪,很快,她们就住进了李家。
那是徐薇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还能通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受了极大的冲击,非常惶恐。而她唯一的亲人,她妈正忙着讨好李父和李湘湘,根本无暇顾及她。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秦浔、余晋认识的。
秦浔是厂长的儿子,长得好脾气也好,大院里谁都愿意和他玩。相反余晋,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再加上他爸之后,他妈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大院里的孩子常常为了和他玩不和他玩吵翻天,她从来都站在秦浔这边。
她的成长到底还是受到了亲妈的影响,越长大她越觉得有些事情理所当然,她从心底里看不起余晋这个人,有那样一个妈,他竟然还成天高傲的不行,拽给谁看?而且因为他,,耽搁了她和秦浔多少事儿?
今天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和秦浔关系好都只是她以为,秦浔从来没这样认为过。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过朋友?”
“刚才之前,我还当你是朋友的,我对朋友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不过现在,双方已经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按照正常发展你该和我在一起,我们会结婚生子,然后一起生活一辈子。”徐薇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你也说了是按照正常发展。现在我们没在一起,以后也不会结婚生子,更不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就证明中间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徐薇,生活不是电影,你买张票再进电影院一次,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昨天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是没有意外,它才是正常的发展,你有没有想过你认为那才是不正常情况。”秦浔语气平淡,人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如果真能预知未来,他倒是也想去瞧一瞧。
如果说来的时候徐薇还抱着一颗滚烫的心,那么现在已经冰凉了。
秦浔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感情,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绝望。
她顾不上和秦寻说再见,直接转身离开。一步一挪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蹒跚老人。
秦浔看她实在反常,皱了皱眉。他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走去了是机械厂电话亭,一个电话打回了万福公社。
秦浔这边反应迅速,等中午程涛去食堂的时候,就听有人说徐薇被找到了,听说是去市里,回来的时候没钱,只能请在市里上班的秦浔帮忙打电话回家。
果然啊!
吃过午饭,程涛去了趟邮局。照样打电话给他俩姐姐。大姐那边还是找不见人,二姐这边倒是打通了。
“我正等着呢。一来上班就有人说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看你没留口信,我就知道事情不是很着急,怎么了?”
“没事我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兴许是我想和你说说话。”程涛不自觉软了语气。
“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是有多大的家产,没事打电话玩?回头休班的时候来家里或者我回家,一块都说了多好。”程红秋想都不想的教训道,不过到底没直接撂了电话。
“嘿嘿,”程涛一点都不觉得膈应,他奶怎么教训都是对的。
笑闹过后,程涛开始和她说家里的情况,着重说了下程传阔现在在家里住,以及他可能还得再住两年。
“就你烂好心,他家那种情况就该由大队部安排。程相文这大队长咋当的?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麻烦推给下边社员!”
“姐,事儿是我主动应下的。传阔是个好孩子,现在在家都能替我照顾小墩呢,我来上班也放心。”程涛知道他姐最不能接受的是有人给他增添负担,只要他能证明那个人有留下的价值,对他好处更多,他姐就不会反对。
果然,程红秋一听说程传阔还有这个功能,瞬间就转变了话锋,“你这个考量对,小墩不能总送到程大江那边,养着养着成他家孩子了咋办?”
程大江和李盼弟没有亲生孩子,从血缘关系上讲,程小墩和他们比他们俩的养子都还要近。但是关系不是这么算的,他们指望养子给养老呢,所以从小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啥都给最好的。
对待程小墩,他们可做不到这样。这是人之常情,就算程红秋更偏向侄子,也不会觉得这样做不对。但是觉得和希望是两回事儿,她作为姑姑当然希望对方对侄子是最好的。
“这倒是不至于,不过我上次确实做了件不好的事儿……”程涛把他去程大江家拿黄豆酱,程大江两口子的反应说了。这些事实在和别人没法说,他只能和亲姐唠唠。
“程大江倒是对得起你叫他一声哥。”程红秋点评,其实一坛子黄豆酱算什么,家里祖传的手艺,跟谁不会似的?他们要是想要,自己也能替兄弟还回去。
当然她是不会这样做的,主要程大江这次表现还算可以,不过——
“李盼弟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她那个养子在她那里向来是千好万好,比养亲儿子都仔细。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回报,毕业都这么久了,一年也不见他家来一趟。这说是孝顺也不知道孝顺哪去了。”
程涛对这个堂哥并不了解,所以也就不做评价。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红秋对一件事情一个人的评价,自然而然就会影响他的主观思考。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对了,姐,你有没有听咱爹或者咱村里谁说过,咱们程仓里有没有藏着宝藏啊?”程涛笑着问道,邵青云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程仓里那里藏着宝藏呢。
他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不过要是有,程红秋肯定知道。
“宝藏?”程红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程涛理直气壮。
“你还别说,我以前跟着咱爹下地,还真听村里老人聊起过,你知道咱们村为啥叫程仓里不?以前战乱的时候,咱们村可是藏粮的地方。”
程仓里南、北、西三面都是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不高不险峻,但架不住丘陵外边和里边不是有崖就是有水,这要是不熟悉地形的,进去大可能出不来。
作为最主要出路的东边,大道只有一条,且都是单行进。敌人来了,只要他们在路上伏击,那是一抓一个准。至于走那些小道,走到底想进入程仓里还是要经过万福河大桥,当然,那时候这座桥还没架起来,要进村就要赶船,这个不确定性就更大了。
总而言之,程仓里的地形就是易守难攻,这样的地方当粮仓再适合不过。
那易守难攻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们程仓里?
再往前倒,程仓里原本是大地主存粮的地方。听说为了应对世事变迁,给子孙后代留条生路,那个大地主把囤积的粮食都压成了粮砖,全都藏在了程仓里以及周围山上。
后面,我军被困在程仓里,外面打不进来,我们出不去。眼看着粮草枯竭,没想到一个偶然就发现了粮砖,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一举打了出去,果然是个大胜仗。
想也知道粮食制成粮砖,其中要经过防腐等各种步骤,味道已经不好了,但是比起啃树皮、吃草叶,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就算品质差点儿,那也是上上等的选择。
依靠这些粮食,这支部队打了无数场的胜仗。整个万福公社都成了根据地,当然了,后面这里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被运进来的。
程仓里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这件事情是常识,大家当然都知道。其中也有人猜测,那个大地主难道就没有在自己屯粮的地方留下其他的?是早就被人挖出去了,还是说还留在程仓里以及周围山里呢?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在程仓里找出过别的东西,所以那些怀疑也只能想想了。
听他姐说完这段故事,程涛沉默片刻,没准儿这还真和这事有关。
他这边刚感慨完,那边程红秋就“啊”了一声,“说多了,说多了。刚才的话你就当个趣事听听,千万别在这上面浪费太多心劲儿,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才是正经。”
“嗯。对了,姐,这几天我给大姐打电话,他们单位都说她请假。何林说他小叔要从部队回来,也没说是探亲还是常住,大姐是不是也会跟着回来?”
“何林?”程红秋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姐夫的侄子,“你和他还挺熟啊?你不问我都忘说了,大姐夫转业了,过几天就要回万福公社派出所出任所长。”
“啊?”程涛挺惊讶,所以邵青云说的上面派下来的人是他大姐夫?
“大姐和我说,回家之前他们还去趟省城,说是看望大姐夫的上司,短时间内没法和你联系,不过她说写信给你了。”
“写信?”程涛还没接到。
恰巧旁边的门打开,邮递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信封,上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好,我知道了。”程涛无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电话,大姐打到这个公共电话让人给他捎个口信也好啊,怎么选择写信?
“我就说不让她整这些幺蛾子,干啥事之前都提前打电话,等回头她回来,我们还能表现下姐弟情深去接接她。人家非不让,说什么一切有你大姐夫张罗呢,听的我都同情大姐夫,前辈子得倒霉成什么样,今生才娶了大姐。”
提到这个不着四六的姐姐,程红秋的话又多了起来。
“大姐夫转业,直接进入派出所,想必有人专门去接他。大姐这是不让咱俩操心呢。”程涛劝道。
“能不操心吗?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看来二姐也打电话过去问了,程涛笑笑:“有大姐夫在身边,咱们不用担心。”他大姐夫是军人,人比一般要强壮很多,他领着老婆孩子去哪儿还用别人担心?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
正说着话,程红秋那边传来钟声,不知不觉姐弟俩已经说了很久。
“好啦,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你那工资都不够咱俩打电话的。”
“哪有这么夸张?”程涛失笑,还想再说句什么,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程涛笑着把电话放下,交了打电话的钱,拿着大姐写给自己的信走回纺织厂。
一边走一边把程红春给自己的信拆开,本来以为只有寥寥数语,没想到信写的还挺长,一张纸全都写满了。
开头点题,自己要回万福公社了。中间的篇幅全都是在抒发自己回家能见到弟弟侄子的兴奋。最后再次点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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