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藏
好久没有故弄玄虚的装杯了,她还真有点生疏了。
她抬起手指在他胸口的肉瘤上指了指,慢幽幽说:“要流掉这个[果],陛下的皇后比我更拿手,毕竟她做过许多次了。”
裴祯轻轻动了动眉头,她的目的……和菩萨的一样?
裴鸿度立刻明白过来,哑声下令道:“去将皇后带过来,抬也要抬过来!”
冯元不敢耽搁,立刻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没一会儿,皇后崔昭真被抬进了寝殿之中,她才刚刚转醒没多久,双手双脚全被烧伤了,双腿之上缠裹着纱布,不能行走。
被抬进殿中之后恼怒万分,抬眼看见殿中的众人之中竟还有那谢家的姑娘,她之前就听说了陛下在梅林中遇上了谢家姑娘,便命画师画了那姑娘的画像,今日竟接进了宫里来。
她不明白陛下下令抬也要抬她来做什么,刚想开口怪责,却看到了榻上的裴鸿度,瞬间呆了住,惊恐的盯着他胸口的肉瘤:“陛下您、您……”
裴鸿度已没有丝毫力气再与她啰嗦,抓起榻边的药碗朝着她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正好砸在她的额头之上,药洒了她一脸,她痛的低呼一声,药碗在她脚边碎开,额头也流出了血来。
“宁嫔、芳贵人、宋美人、德妃……”裴鸿度盯着她,费力的将那些曾在他耳朵里啼哭的女人一个个念出来,“她们的孩子是不是你流掉的?”
崔昭惊的抬起头看住裴鸿度,又扫了一眼谢清风,是他与皇帝说了什么?可是就算他说了什么,皇帝怎么能如此精准的说出每个人?
“陛下是听信了谁……”崔昭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打断了她。
“要流掉这个瘤子很简单。”谢棠懒得听她们掰扯,直接与裴鸿度道:“只需皇后用流掉那些孩子的手段,为陛下流掉即可。”
裴祯吃惊至极,这法子……当真是种因得果,让父皇亲自体验一下,皇后的手段。
崔昭勃然大怒,刚要呵斥谢棠,谢棠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剔透的眼静静的盯住了她。
突然之间,她的耳朵里响起许多哭声——宁嫔的哭声、德妃的哭声……还有宋美人被灌药时挣扎的哭嚎声,诅咒声。
那些声音贯穿她的脑子,魔音贯耳一般止不住,越来越大声,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这些哭声,可周围其他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慌忙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愈发巨大起来,快要将她的脑子炸开。
她看见裴鸿度在榻上愤怒的叫着她什么,可她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闭嘴闭嘴!”崔昭快要被那些哭声吵疯了,捂着双耳不停在叫,试图从抬着她的肩辇里挣扎出来。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那些让她发疯的哭声陡然消失了。
一瞬之间天地安静,只有按着她肩膀那人声音清晰的问她:“流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你后悔吗?”
后悔吗?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崔昭从不做后悔之事!”崔昭几乎脱口而出:“我的孩子生不下来她们的凭什么生下来!”
眼前那双眼琉璃一般,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谢棠收回手,转回身对裴鸿度说:“陛下能不能渡过此劫,流掉肉瘤就看皇后肯不肯救你了。”
接下来就是狗咬狗了,裴鸿度想活就必须让崔昭如实认罪,她相信崔昭再狠也狠不过裴鸿度,毕竟他为得帝位亲爹也敢杀。
第65章 养成帝王
裴鸿度命人将崔昭押跪在了地上,她烧伤的双腿渗出大片大片的血,可她抵死不认是她害死了那些龙裔。
毕竟只要认了就是连累崔家的重罪,她就算死也不能让崔家获罪。
谢棠退到一边看这出戏,听见殿外萧玄素在求见陛下和她的皇后姑母。
萧玄素还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殿中姑母不对劲的声音,想进来看看姑母出什么事了,但裴鸿度“怀子”这样的病症怎么能传出去?
他勒令了殿中所有人不许离开,自然也不会允许萧玄素进来。
裴鸿度自知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也不与崔昭啰嗦,直接对谢莲崖下令道“去将崔家人全部接进宫来,皇后的侄女既然在外如此着急想要见皇后,就让她也进来。”
崔昭一瞬间抬起了头,眼神是清晰可见的愤怒和慌张,“陛下想做什么?”
“皇后不愿意说,那就让崔家人来说。”裴鸿度与崔昭几十年夫妻,对她的软肋再清楚不过了,她爱他?不,她嫁给他是为了家族,她此一生都在为了家族而努力稳住皇后的位置,包括她害死那么多龙裔,也不过是为了未来的“太子”攥在她们崔家手里。
既然如此,他就将崔家全接进宫。
谢莲崖应是,带着他的旨意退出了寝殿。
在寝殿外见到了求着进殿的萧玄素,她瞧见他立刻收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低下头紧张的揉着手中的帕子,对他道“谢大人原来也在……我来找姑母,这些奴才拦着我。”
谢莲崖望着她,脸色没有表情,侧身让开道“陛下传萧姑娘进去。”
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笑着道“多谢谢大人。改日我……”
谢莲崖却没有听她讲完,跨步下了石阶。
萧玄素失望的瞧着他的背影,心中酸酸涩涩,谢莲崖总这样冷淡,若非在琼林宴上见过他那般温柔的对待他的妹妹,她还以为他这个人冷血冷情,不会在意任何人。
他是不是只对他的妹妹笑过?
萧玄素悻悻的进入寝殿中。
走远了的谢莲崖突然侧身低低吩咐跟在身边的内侍,“派个人去将皇后惹怒陛下的消息透给六皇子。”
这内侍是他的人,不必他言明便已明白,立刻低低应是,快步离开了。
谢莲崖走在阴沉的天色下,走出宫门,如果扶持裴祯做皇帝是阿棠的想做的任务,那他愿意做裴祯的刀。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萧玄素跪在殿中被吓坏了,她不知道裴鸿度胸口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姑母怎么会被押跪在地上审问,她想替姑母求情说话。
可一向温和的陛下,突然冷声开口道“玄素,既然你姑母不愿意回答,那你就来告诉朕,你姑母到底谋害了多少个龙裔?用的是什么法子?”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萧玄素震惊的抬眼望裴鸿度,却被他胸口可怕的样子吓的又低下头去“陛下,姑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陛下不必逼问她!她能知道什么?”崔昭开口道。
可裴鸿度就是为了当着崔昭的面来逼问萧玄素,他命人将宁嫔流掉的死胎端过来给萧玄素看看。
没等冯元将死胎拿过来,六皇子裴颂就先来了。
他在殿门外求见裴鸿度,为皇后求情。
他不清楚殿中的状况就急着来像皇后表忠心,却不知殿中的裴鸿度自身难保,恨毒了崔昭,听见自己的儿子裴颂在外替皇后求情,勃然大怒直接喝令让裴颂滚去坤宁宫跪着尽孝去。
如今是裴鸿度命都保不住了,怎么可能还顾及其他?
等到谢莲崖带着崔家人过来,裴鸿度已经开始吐黑血了,他像是当真疯了,一句话不问不说,直接命人鞭笞崔家所有人,在崔昭的面前。
闹哄哄一场狗咬狗的戏,谢棠看的索然无味。
好在没有闹太久,过了正午崔昭已经受不住崔家人被连累,全认下了,她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只希望裴鸿度放了崔家人和萧玄素。
她招认了是如何害宁嫔小产,正是谢清风猜测的那样,在宁嫔的药里加了一味与那盆花相克的药,十天半月喝下去就会大出血小产。
谢清风早已一脊背的冷汗不敢说话,却听见阿棠语气稀松平常的说“陛下照着做,这肉瘤自然就掉了,用不了十天半月,今夜就会流掉。”
裴鸿度立刻命人按照谢棠说的做。
谢清风心惊肉跳,偷偷看阿棠只觉得……好像突然之间不了解这个孩子了,她这些话是有什么依据吗?怎么敢在陛下面前这般信口胡说?陛下又、又怎么会这么信任阿棠?
就因为阿棠长的像神女?
可阿棠是他生养的,是他的亲女儿,就算再像神女也不是神女啊!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若是、若是此法行不通,阿棠该怎么办?
他这边忧心忡忡,谢棠却毫不担心,因为这一夜成孕道具上显示了失效,最晚今夜肉瘤子就会掉了。
殿外下起大雨,裴鸿度顶着胸口快要裂开的肉瘤子,恳求她留着宫中一夜,又怕她误会他有其他非分之想,便直接下令,要将她封为白龙寺神女,受香火供奉,可随意出入宫闱,将整座香山与白龙寺化封给她。
他在榻上一刻也没有多犹豫,提笔亲写了圣旨,讨好一般的奉给她,生怕她拒绝不愿意,又补了一句“白龙寺神女的封号太小了,若神女愿意可做大巽的国师,朕的帝师。”
殿中无不震惊,国师虽然无实权,但是与首辅、太傅品级相当,是正一品,百官见了皆要行礼,更何况还要封她做帝师!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已,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必定是要掀起一番波澜。
谢清风吓坏了,慌忙跪下道“小女恐怕承受不起陛下隆恩!”
可裴鸿度仿佛没听见,他只望着站在几步外的谢棠,这些人不明白,他们不明白!神女一次次的预示、生机,他才能活到今日。
他曾经也以为天子已是天地间最高的统治者,直到他见到神女、一次次在神女的指点下逃出生天,他才明白,帝王在神灵面前亦如同蝼蚁一般,覆掌即可灭亡。
留住神女就等同于留住了天机。
殿外下着嘈杂的大雨,殿中噤若寒蝉。
谢棠瞧着裴鸿度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卑微的时刻,但还不够,想要得到神女的庇护这怎么能够呢?
什么国师、帝师,她要的可不是这个。
“不必。”谢棠淡淡的拒绝道“我这一世是为了庇护大巽渡过一劫,并非来做你的帝师,你的国师。”
谢清风吓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阿棠这是怎么了!
可却未听见陛下盛怒,只听见陛下哑声问道“大巽……一劫?大巽将有一劫?”
谢棠却不再继续回答他,直接开了系统,传音给裴鸿度说——“我今日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派了天选之人来找我,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别让大巽葬送在你手里。”
谢棠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裴鸿度耳朵里,他呆坐在榻上浑身颤了一下,盯住谢棠愈发的肯定,她就是神女,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做到如此。
神女在警示他,大巽将有一劫,大巽会葬送在他手里……
“还请陛下放臣女回家,微臣留下照看陛下。”谢清风开口道,他是太医本就该留下,但他怕陛下为难阿棠。
裴鸿度知道留不住她,但能留下她的父亲也好,便开口让裴祯送谢棠回家去。
这一次谢棠没有再拒绝。
裴鸿度在榻上看着谢棠离去的背影在想神女口中的天选之人是裴祯吗?他派了裴祯与谢莲崖去接她入宫,而裴祯是她指引他找到的“福源”,天选之人除了裴祯再没有更符合的人了。
神女因为裴祯才救了他……
他心中除了侥幸之外,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其他情绪。
谢莲崖按照吩咐将皇后关回坤宁宫,其他崔家人送入了大理寺。
谢清风与其他几位太医留在寝殿中照看陛下。
果然,当天夜里裴鸿度突然一阵剧烈的呕吐,将近半个时辰突出了几团黑乎乎的血块,胸口的鼓包终于消了下去,可人也昏了过去。
几名太医急急忙忙救治到天亮,裴鸿度才总算转醒过来,胸口的鼓包虽然消了,却留下了松松垮垮的皮,如同产妇产子后的肚皮。
但总算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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