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苏政
“到底怎么回事?”钟梨突然心里特别慌,心跳得特别快。
“葛从元失手打死了人,县里派出所当天就来了人。”小知青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害怕,小知青城里来的,娇生惯养,刚下乡没多久就遇到了这种命案,夜里都怕得睡不着。
听小知青慢慢讲起那天发生的事,钟梨靠在桌边喘不过气。
葛从元和小晖当时都不知道麻袋里套的是谁,但是他们知道见义勇为这个道理,所以一边大声叫着救命一边跑过去帮忙。
在和中心小学的那群毕业生打斗争执时,葛从元失手打死了一个人。
“那天呼啦啦来了很多人跑到葛家,听说葛从元的妈妈吓得晕倒了。”小知青继续说道。
葛家本来就只有葛从元这么一个最大的劳动力,如今葛从元被抓,家里就只有幼小的弟弟妹妹和一个患病的母亲。
生产队的人都觉得他们家惨,虽然明知道不是钟梨的错,可大家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是钟梨惹的祸。
“宁大队长带着村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干部去县里到处跑,去打听,打听不到什么,”小知青说到这里还有点开心,“后来段浔去找了阮凌,阮凌托了点关系打听,听说不会判死刑。”
钟梨揪起的心落下了一点,不判死刑就有希望。
小知青又变了脸色,有些难过地说,“但是坐牢是免不了的了。”
“会去送农场劳改吗?”钟梨赶紧问,“我听说有个少年打死他后爸被送去隔壁县的农场劳改。”
而且葛从元年纪还小,一般来说送到少管所,情况严重的在少管所待几年再送去农场劳改。不管是哪种情况,总有再见的一天。
少管所和农场隔这里都不是很远,钟梨也可以去看他。
“具体怎么判还不清楚,还要等。”小知青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这都是别人到处八卦她偷听来的。
小知青劝钟梨先不要去葛家,现在葛家情绪激动,免不了怪罪钟梨。
钟梨明白小知青的好心,但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葛家看一看。
来到葛家的时候,葛家几个弟弟妹妹们正给妈妈熬药。
是中药的气味,孩子们从赤脚大夫那买来的药方。
葛从元妈妈腰特别不好,干不了重活,葛从元被抓进去,以后这日子肯定会更加艰难。
几个小孩子见到了钟梨都有些无措,最后一个4岁的弟弟跑进屋喊葛圆圆出来。
葛圆圆九岁多快十岁了,在家排行第三。
“又找我大哥做数学作业吗?他被抓了,做不了作业了。”葛圆圆仰着头看钟梨。
钟梨眼泪瞬间涌了下来,心里特别愧疚。
“我……”钟梨哽咽着说不出话,最后拿出一叠粮票肉票糖票啥的交给她。
葛圆圆虽然年纪小,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思想上很成熟。
“对不起,我…”钟梨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很难受。
“队长给我们家送了吃的,”葛圆圆不要她的票,“我妈妈说我哥哥命不好,我们家命不好,不是你的错。”
一家人虽然担惊受怕了好些天,但悲伤痛苦过后只能用‘命不好’来安慰自己,要不然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这时那四岁弟弟鼓着小脸跑过来,“叔叔说坐牢有牢饭吃,我也想吃牢饭。”
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只想着吃去了。
“哪个叔叔说的混账话!”钟梨心疼地抱着那小孩。
“是阮凌叔叔说的。”葛圆圆记得那个叔叔,那个阮叔叔还和段浔大哥哥来过自己家,送了几大袋红薯和其他口粮,够他们一家吃一个月了。
葛圆圆又说,“宁队长给我和姐姐几个都安排了活,照样挣工分,不会饿死我们。”
葛圆圆胆子大,大哥出事后,她现在还偷偷给村里一个倒爷跑腿。
……
钟梨头上的伤彻底养好后,那边判决下来了,打钟梨的几个毕业生去了少管所,而葛从元被送到了西部疆域那边的X市。
不说钟梨宁队长他们,就连见多识广的阮凌也愣了,照理说,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坐牢。
“我们这边犯事的都是在自己这边坐牢,怎么跑那么远?都隔了好几个省了,”宁队长抽着烟叹气,“听说X市那边都是沙漠,环境苦啊。”
而且人生地不熟,更容易受欺负。
钟梨无奈只能又去找阮凌帮忙打听,这个不用钟梨说,阮凌已经很快打听到消息了。
“本来对葛从元的判决是送去咱们这边的少管所,再去农场劳改几年就算完事,”阮凌皱眉道,“可是这葛从元坚决不认错,说自己见义勇为失手打死人,但没错。”
葛从元认错态度不行,顽固不化,把上面给惹恼了,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葛从元被转移走的时候,钟梨带着葛家的小孩子们去看望,钟梨昏了头拿出红包想去给看守的,被公安斥责了许久,说她这是行贿,差点把她给抓起来。
“走吧走吧,别看了。车子要开走了,回去好好做人不要再犯事步这些罪犯的后尘。”公安同志苦口婆心道。
钟梨带着葛家的孩子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看着那辆载着葛从元的车开走。
“知青姐姐,你去过X市吗?”葛圆圆问。
钟梨摇头,她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
“以后会去的。”钟梨说。
? 第54章
转眼到了秋季, 这个季节农活最忙了。就连钟梨平常除了教书就是带学生们一起去生产队里下地干活,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
“钟梨姐,今年怎么没听到工农兵大学生招生的事?”小知青的床位就在钟梨旁边, 和钟梨关系越来越好,有什么说什么也不避讳。
现在这宿舍里面下乡超过两年的只有四个, 钟梨就是其中之一。选工农兵大学生和这些下乡超过两年的紧紧挂钩, 也是钟梨现在最关心的事。
“我也觉得奇怪, 问队长队长也说不知道。”钟梨擦着汗靠在桌上准备眯一会儿。
小知青这个刚下乡没几个月的还没见识过招生选拔的事,对此特别感兴趣,“听说是群众投票选拔,有没有这回事?”
钟梨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前两回选拔她没资格参加,也不清楚里面的事。
“我要和生产队这些乡亲搞好关系,这样两年后他们说不定就会举荐我。”小知青摇晃着辫子笑嘻嘻道。
当天晚上, 这群女知青们围在一起聊天。
自从新来了一群女知青,钟梨在宿舍也没那么拘谨了, 和大家关系处得还不错。
“工农兵大学生事别指望了, ”突然一个女同志说, “我那天晒谷子偷听到李队长和他婆娘说话, 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公社没给咱们大队招生指标。”
“.……”所有女知青都是一愣, 压根没听说过这件事。
钟梨平常在学校教书,还会去大队里开会, 也没听说过此事。
一群姑娘泡着脚议论纷纷, 感慨离返城之日又远了一步。
“唉?别说话了!你们听,外面好像有人喊。”小知青侧耳听。
有人出去院子打开门一看, 却是段浔。
段浔冲进来气喘吁吁, “你们快去公社!”
“啊!!流、氓!”
“臭流、氓!快出去!”
光着脚丫子洗脚的几个女生尖叫,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吓得要死。
钟梨反应过来推段浔出去,段浔捂住眼,大声道:“赶紧去公社!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钟梨问。
“公社弄了个工农兵招生考试,现在就在公社中心小学举行,”段浔急得大吼,“你们赶紧跟我走。”
这群人晕乎乎的,什么招生考试?她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听到这边的嘈杂声,隔壁的男知青宿舍里的人也都跑了出来。
“我们怎么去啊,来不及了。”钟梨反应过来着急地问。
话音刚落,那边跑上车的段浔已经开始摁车喇叭了。
段浔在县里学习了半年,现在在跟着阮凌的车队实习,阮凌看着自家媳妇的面给了段浔一辆车开。
段浔今天从县里下乡来,就开着车回来的,在路上好心搭了几个想回公社的人。
那几个人段浔不认识,听说是其他村的知青。
也是他们几个搭便车的知青说漏了嘴,说今晚公社有一场考试,是关于工农兵选拔的。
一大队这些下乡超过两年有资格选拔的男女知青们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个穿着拖鞋披头散发也不怕,赶紧上了段浔的车。
车上七个人吵翻了天,纷纷大骂公社搞鬼,怎么考试的事他们从来没听说过。
“李队长那天说我们大队没指标我就觉得有鬼了。”一个女同志狠狠‘呸’了一声,骂这狗公社不做人。
车上段浔飞快开着车,因为车开得不好而在车厢里摔倒好几次的一个男知青偷偷问,“我记得这个段浔还没拿到证吧?”
他们害怕段浔技术不好,把车给开进沟里。
“都学车快一年了,还跟着县里运输队实习,也就那个证还没拿到而已,”钟梨不开心这人说段浔技术不好,“他好心载你们,你别多事。”
那男知青下乡快五年了,返城无望,此时抽着烟赔笑,“我就那么一说,别介意。”
看着这男知青脸上愁苦讨好的脸色,钟梨也有点不忍心再怪他,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了,先去公社考试完再说。”
从一大队到公社,段浔只用了八分钟的时间,众人一下车就飞快跑进小学,也不知道那所谓的考试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浔心烦,也下了车蹲在车边摸了根烟来抽。
现在这事他冷静下来一思考就明了,无非是公社在招生指标上搞鬼,偷偷弄了场考试让一些知道内情的考生来参加。
至于那些对此不知情的知青,那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既然这场考试有鬼,那钟梨能应付得过来吗?
段浔蹲在外面抽了一地的烟头,终于,一群知青们从学校走了出来。
段浔载着一大队这些人回家。
车上,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议论刚才的考题,只有钟梨来到驾驶室和段浔坐在一起。
“怎么回事?”段浔问。
“关于那些招生指标分配的事,公社安排了这场考试,6个指标,考试前六名获得。”钟梨回道。
这件事狗就狗在公社没把这件事和底下的人说,以至于很多知青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我刚一进教室,看到董知青了,”钟梨小声道,“我天天和董知青在同一个学校教书,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竟然把这个秘密守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