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少倾,荣安县主被劝着先回去。
留在长春宫的清河公主沉默中叹一口气,便见静安太妃将宫人悉数屏退。
“母妃有话说?”
转眼余下她们母女在正殿,清河公主出声问。
静安太妃捻着手中佛珠,眉心微拢:“勤政殿而今水泼不进,陛下究竟什么情况实难知晓。太后娘娘面上看似镇静,恐怕也只不过是面上罢了。”
清河公主又叹气:“现下当如何是好?”
“有太后娘娘在不会有什么大风浪,最重要的是,你乃清河公主,帮不了谁也不会威胁谁,因而只管放宽心。”静安太妃看着女儿道,“我让你留下便是想提醒你不可自作聪明更不可轻举妄动。”
“母妃……”
清河公主一怔,迟疑中拧眉压低声音说,“陛下在紫泉山遭遇刺杀,现下又……”
静安太妃眉眼不动,连捻佛教的动作也没有半分凝滞。
她淡淡道:“这天下终究还是赵家的天下。”
一句话似乎将什么都说尽。
清河公主细细品味自己母妃的话语,良久脸色终于缓和了两分。
只要这天下属于赵家,她不犯错便仍是琼枝玉叶、金尊玉贵的清河公主。
没有人会故意和她这个闲散公主过不去。
“母妃,我明白了。”
她冲静安太妃点一点头,“这阵子我便安心待在公主府,不见任何人。”
静安太妃也轻轻颔首。
清河公主又陪自己母妃说得一会儿话才从长春宫出来。
后宫有周太后镇着,妃嫔们无人敢造次。
起初有人赶至勤政殿求见皇帝,但很快被周太后命宫人“请”回去。
随即太后懿旨传至六宫,道妃嫔们不必再往勤政殿去。
可谁不知云莺这位淑贵嫔在勤政殿?
秋狩随行的妃嫔只有云莺一个人,如今唯独她在皇帝陛下身边,不少妃嫔心下不满却碍着这般状况束手无策。连太后娘娘也默许,到头来不得不干瞪眼,眼睁睁看云莺留在勤政殿与皇帝陛下日夜相处。
前朝后宫一时倒没有出现乱子。
但纵使周太后一口咬定皇帝无恙,碍于皇帝自回宫后始终未曾露面,未曾亲自召见大臣,奏折也积压着,朝堂内外私下猜测越多,也越发人心浮动。无论是否有异心,众人一致猜测——皇帝的情况恐怕不妙,须得做最坏的打算。
而“重伤”的皇帝整日待在勤政殿。
被周太后默许在勤政殿“侍疾”的云莺同样整日待在勤政殿内。
于是云莺便发现,皇帝闲来无事,最大的乐趣变成折腾她。一时督促起她习画练字,一时捉她讲话本传奇上的故事听,浑然仿佛看不得云莺有一刻的消停。
放在往日,云莺或许会顺从皇帝。
可此番在勤政殿也不知须得待上多久时日,她明白一味顺从必要叫皇帝变本加厉,自己更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习画练字?
她现下双足有伤不可久坐,实难静心习画、安心练字。
讲话本传奇的故事听?
经由紫泉山一劫,她已将从前看过的故事忘了个七七八八,着实没办法。
因而这几样事情总归能寻着借口来逃避。
唯有一桩事避无可避。
晌午附近,宫人将午膳送至殿内,各式菜肴摆在床榻旁小几上。
赵崇靠着明黄绣龙纹织金大引枕半躺半坐在床头,斜眼看云莺,嘴角翘起:“劳烦爱妃。”
云莺便无法。
为“重伤”的皇帝陛下“侍疾”的她唯有在床沿坐下来,继而拿起干净的银筷夹一筷子菜送到赵崇唇边,看着赵崇张嘴吃下,也看他脸上的表情享受异常。
虽然皇帝原本可以自己动手,但他打定主意要让云莺配合装装样子,云莺没有拒绝的余地。
赵崇心安理得享受云莺的喂饭。
毕竟他日日帮她换药,包扎的手法越来越娴熟,要点儿回报也不算霸道。
这么喂来喂去,一顿饭便磨蹭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吃罢。云莺伺候过皇帝用饭又伺候他擦脸、净手、漱口,最后奉上一盏热茶,才称得上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好在皇帝用过膳也有正事要忙。
堆积的奏折他目下虽不批阅,但每日都会认真翻看,了解朝中大小事务。
今日亦无例外。
而当赵崇将这一桩正事忙完又去寻云莺,便发现她在小榻上睡着了。
分明将云莺的睡颜看过不知多少遍,却又好似看多少遍也得趣。赵崇略微俯下身,凑近去看她,他视线从她的眉眼掠过,继而往下,划过鼻尖,落在她的唇上。
没有涂口脂的双唇是如桃花一般的粉色。
光是这样看得两眼便令人轻易回想起那种诱人的柔软。
赵崇喉结动了动,嗓子莫名的渴。
他低下头,不觉将自己同云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恰在此时云莺缓缓睁开眼。
赵崇嘴角微弯,手指攫住她的下颌令她微微抬起头,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第39章 丹青
一个吻一触即分。
本是浅尝辄止, 然而见初初醒来的云莺睡眼惺忪、眼底流露些许茫然的模样,赵崇嘴角又弯一弯,随即再次凑上前去,手掌托住她的腰肢, 将这个吻延续。
甫一睁开眼面前便是皇帝那张脸, 云莺很难不懵一懵。
来不及开口说半个字,复渐渐在赵崇忽然的吻中变得有些喘不过气。
滚烫的吻离了她的唇又落在她的面上、颈间。
云莺手掌攀上赵崇手臂, 正欲提醒他尚是青天白日, 耳边先捕捉一阵哭声。
哭声自殿外传进殿内。
虽然听得不甚清楚,但无论对云莺抑或对赵崇, 这哭声已并不陌生。
每日, 荣安县主都要来勤政殿哭上一哭。
即便没有一次顺利见到皇帝, 可丝毫不妨碍荣安县主的这场哭。
单论这件事,云莺对她十分的佩服。
换作旁人再没有这样的毅力, 可以日日一面受着冷落,一面顶着那么多人的目光用眼泪诉衷情。
每逢这个时候便自然也是云莺看热闹的时候。
她清醒过来,注意力被殿外哭声吸引过去,嘴角忍不住弯一弯。
正觉食髓知味、想同云莺继续纠缠下去的赵崇也听见殿外传进来的哭声。
并在下一刻感觉到云莺嘴角弯起的弧度。
暗昧的气氛被搅乱, 赵崇沉一沉脸,不得不松开云莺。低头再看,见她转瞬便已兴致盎然欣赏起荣安县主今日的这一场哭,仿佛外面干巴巴的号丧也比他有意思,又不甘心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
云莺略吃痛,神思回拢,抬眼望向皇帝。
见赵崇面上几分欲求不满的幽怨, 愈发想笑, 却只能是强忍住。
可怜荣安县主今天也要白哭了。
云莺假慈悲地同情荣安县主几息时间, 慢慢坐起身,拢一拢凌乱的衣裳。
赵崇听见她心声却更不快。
偏也没有办法命人将荣安县主请走,只得忍着殿外传来的哭嚎。
他现今假装重伤,便得假装到底,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勤政殿的消息瞒得越严实才越能令郯王相信他在紫泉山出事了。
尽管郯王已擅离封地。
但为遮掩,在接到召诸王入京的旨意后,其定然要磨蹭些时日才会露面。
郯王既欲犯上作乱,期间更少不得部署筹谋。而他则需要有足够的耐心,给郯王足够的时间,伺机而动,待证据确凿,将郯王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哭声一阵接一阵,赵崇又不动声色去看云莺。
当是时,忽听见她心下暗忖:“荣安县主哭得这许多天,嗓子不见沙哑,也不知是吃得什么养嗓子的好药。”
赵崇:“……”
这便是没有办法指望云莺去将荣安县主请走的原因了。
“皇帝哥哥,荣安来看你了。”
“让荣安进去见你一面吧,皇帝哥哥!”
荣安县主的哭嚎从一声“陛下”终于变成“皇帝哥哥”。这称呼新鲜得紧,云莺心下轻啧,然而看一看皇帝陛下铁青的脸色,也只能继续假慈悲同情一回。
她自不会同皇帝去聊荣安县主。
云莺当下只从小榻上下来,准备去洗漱梳洗,将自己收拾停当。
却脚刚沾地蓦地听见殿外传来一声犬吠。
微怔之下又听见一连串的犬吠声以及荣安县主更凶的哭声。
阿黄?
云莺眨了下眼睛,去看赵崇,便见皇帝同样看向她,无声扬了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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