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罢了。”
赵崇揽过云莺,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左右朕不嫌弃,爱妃也不必嫌弃。”
云莺悄悄看一眼皱巴巴的被褥。
她倒也,确实不嫌弃。
不过折腾完一场,汤药发挥效用而身上已经没有太多不舒服的云莺心有余悸,便未躺回床榻上。她想一想,决定继续去为阿黄作画,走到书案前,反见案头摊开的宣纸上有一副未完成的画作。
虽然这幅画尚未完成,但作画之人画技高超,将阿黄画得惟妙惟肖。
而这幅画也不会出自赵崇以外的人。
赵崇取了个软垫走到书案前,将软垫放在玫瑰椅上,让云莺在一旁坐下。
他也在书案后入座,转过脸对云莺微微一笑。
“朕先为爱妃抛砖引玉。”
“相信假以时日,爱妃定能画出大作。”
云莺清楚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作。
却不妨碍她在旁边津津有味看着赵崇让波斯猎犬在他笔下活灵活现。
画作完成后,云莺连连赞许,又在皇帝的撺掇下,提笔在空白处留下“犬喜人归”四个字。搁下毛笔,她笑吟吟看赵崇:“回头命内侍监的人拿去装裱一番,臣妾便可以将其挂在月漪殿了。”
赵崇笑得一声:“爱妃这便要将朕的画作强占了去?”
云莺丝毫不心虚回答:“臣妾是想将其挂在月漪殿日日观摩学习。”
这个理由叫赵崇受用得紧。
哪怕晓得她是为了自己不必再画,但原本也是画给她的,一来一去,他也算有点赚头。
自云莺从赵崇手中顺过来阿黄画像后复又过得三日,这天深夜,人心浮动多时的皇城内外爆发一场骚乱。赵崇不紧不慢起身,看一眼被衾间安睡的云莺,他嘴角微弯,复沉着脸整理好仪容走了出去。
第41章 有功
大燕, 永安三年,秋。
郯王挟邪僻之计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勾结京卫指挥佥事,欲窃权乱政, 祸乱朝纲, 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骚乱在天亮之前便平息了。
而晨早,云莺在勤政殿内一觉睡醒, 尚未睁眼便发现床畔无人。
手掌在锦被下摸索中往皇帝那侧探过去, 感觉不出半分暖意,又知皇帝大抵起身已久。她徐徐睁开眼, 回想起昨天夜里迷迷糊糊曾有所觉察。
只当时一心睡眠而皇帝没有吵醒她便未在意。
现下再想, 若直到此时不曾回来……
云莺凝神侧耳捕捉殿内殿外动静, 没有听见任何异动,复掀开锦被兀自坐起身来。她伸手撩开帐幔, 抬眸之间,忽见皇帝大步从外面进来,面容微倦,却无损眼角眉梢的意气风发与丰神飘洒。
赵崇几乎是一夜未眠。
可此番将想抓的人悉数抓获, 心中正无限快意,也不觉得困倦。
看见云莺,赵崇本便愉悦的心情又添上两分快活喜悦。
他大步走到床榻旁,见云莺坐在床榻上,乌发铺满枕,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望向他,便伸手轻抬云莺的下巴, 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笑问:“爱妃睡得可好?”
皇帝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云莺顷刻明白, 昨夜应当是将那些事解决了。
“启禀陛下,臣妾睡得很好。”
“只是……”
赵崇双眸含笑望着云莺:“只是什么?”
“只是,大约睡得太好了一些。”云莺无奈补上一句。
朝堂内外发生那么大的事。虽然皇帝陛下十分体贴,有心不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但她兀自在勤政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不管怎么看都实在不像话。
“那便罚爱妃多睡一会。”
赵崇一笑,随即便解开腰间玉带、脱下外裳,拥着云莺躺下来。
不困归不困。
可整夜不眠对身体也无益处,之后仍有许多事要处理,该休息便得休息。
云莺没办法起身。
她只能随赵崇躺回床榻上,看他闭眼小憩,不一时,枕着他绵长的呼吸声也睡了个回笼觉。
赵崇略睡得一个时辰便起身了。
云莺随他起来洗漱梳洗,而后两个人一道简单用早膳。
秋狩之行皇帝遇刺及至昨夜郯王生乱,现已有郯王谋反的铁证,后面的事情只消徐徐图之即可。同样,被困在勤政殿这些时日的云莺也不必继续留在此处陪皇帝演重伤的戏码,可以回月漪殿去了。
云莺对赵崇提及这事,赵崇也立时应允。
前些日子的清闲导致堆积许多事务,大臣们迟一些也会过来勤政殿商议事情,确实不方便继续留下她在这里。
“前些时日委屈爱妃了,你先回去歇一歇。”赵崇对云莺说着,停顿几息时间,解释般道,“这阵子若得空,朕会去月漪殿看你。”
“陛下诸事忙碌,不敢劳陛下挂心。”云莺体贴说着。
赵崇知云莺在勤政殿终究不如在月漪殿自在,觉出她的高兴,也只是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是以用罢早膳,云莺命宫人帮她收拾好一应东西,复带上赵崇之前画的那副波斯猎犬图、牵着阿黄回月漪殿。
自那日目送云莺随皇帝去狩猎,碧梧和碧柳便始终未能与云莺见面。
皇帝遇刺之事她们身为宫人所知甚少,心下始终惶惶。
随大队人马回来宫中以后,纵然晓得云莺在勤政殿,可未见到人也终究是难以安心的。
直至今日,终于在月漪殿等到云莺回来。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碧梧和碧柳亲眼见到毫发无损的云莺,欢喜之余又齐齐向她行跪拜大礼。
月漪殿一众宫人跟在她们两个大宫女身后也深深拜下。
发现碧梧和碧柳都瘦了一圈,云莺晓得她们这些时日定然寝食难安,当下连忙与她们免礼,让她们起身。让宫人将从勤政殿带回来的那些衣物交给碧梧和碧柳,阿黄也让照看的小宫人牵下去,云莺又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碧梧和碧柳点点头,便要簇拥云莺进去殿内。
却在这时,又瞧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江领着一众宫人过来了。
“娘娘,是夏江公公。”碧柳小声提醒云莺。
云莺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夏江走近。
夏江是来传皇帝的圣旨的。
前脚云莺才回月漪殿,后脚旨意下来,可见皇帝早有安排。
一句“护驾有功”,云莺便自从三品的贵嫔被晋封为正二品的顺仪,随之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更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叫人目不暇接。
以贵嫔之位居一宫主殿实乃僭越,被晋封为淑顺仪后则是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对云莺而言无甚差别,左右在此之前,她也不曾因为迁居月漪殿生出过惶恐不安之心。
月漪殿上下的宫人却个个又惊又喜。
这道圣旨便如一颗定心丸,叫他们看得分明——他们如今伺候的这位娘娘圣宠少不了。
碧梧和碧柳本因云莺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而心口酸胀。
转眼叫这道晋封的旨意闹得只记得高兴。
“娘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直到送走夏江,将云莺迎入月漪殿,碧梧和碧柳才真情流露,无不是鼻尖泛酸,眼眶泛了红,又压不住嘴角的笑。
云莺一笑,在罗汉床上坐下来:“既觉得好,怎得还哭鼻子?”
碧柳听言顿时拿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笑吟吟说:“是太高兴才这般的。”
两个大宫女这些日子互相支撑、互相依靠、互相宽慰,情谊更比以往。碧梧当下帮着碧柳解释道:“碧柳之前担心娘娘,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日日念叨不能在娘娘身边服侍,不知娘娘好不好。如今娘娘平安回来,她才欢喜得在娘娘面前失了仪态。”
碧柳又笑:“娘娘别听碧梧这样说,她何尝不是为娘娘日夜担忧?”
碧梧嗔怪看她一眼:“总之娘娘平平安安便是最好。”
云莺心里却是有些动容的。
虽说她们主仆有别,但人心皆是肉长的,她们是真心实意挂念着她。
“我无什么大碍,往后也不必担忧,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宽慰过碧梧和碧柳两句,云莺又问:“近来后宫可发生过什么事?”
她之前被困勤政殿,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待在勤政殿,知不知道也没有差别,回来月漪殿总不能继续两眼一抹黑。
“近来不曾有什么事。”碧梧认真回想过才回答云莺,顿一顿又说,“之前有宫人碎嘴,被太后娘娘知晓,便即命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了,后来都安安分分的。”
再多的话却不方便提。
前些时日宫里宫外一样人心浮动,皆因皇帝陛下遇刺重伤的传闻,且她家娘娘又一直在勤政殿。
直至今日晨早郯王谋逆的消息传遍后宫。
即使隐约晓得是怎么回事,牵扯到这样一桩朝堂大事,终是不便议论的。
云莺倒也明白了。
太后娘娘雷霆万钧、令行禁止,宫人们也罢,妃嫔们也罢,说到底不敢胡乱造次行事。
不过等皇帝陛下身体无碍的消息连同晋封她的旨意传遍六宫后,在妃嫔中定然是要掀起波澜的。
“护驾有功”四个字,确实很重。
毓秀宫,昭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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