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连连干呕得好一会才消停。
赵崇蹙眉, 伸手轻拍着云莺的后背帮她顺气。
反而云莺缓过来后双眼变得发亮,抓着他手臂语气激动问:“陛下,这个样子是不是更像了?”
她来之前吃过吴太医开的药方煎好的药。
这么一通干呕,更像有了身孕。
厉害呐。
云莺在心里称赞一声, 换做谁能不相信自己已有身孕?
赵崇听见云莺心下嘀咕来勤政殿之前吃过吴太医开的药,顿觉头疼。
他却只得板着脸:“什么像不像?好端端的怎么会干呕?”
云莺便将声音压得很低,如说悄悄话靠近赵崇:“吴太医为臣妾开得一剂安胎药,臣妾吃过汤药才来见陛下的。”又自顾自揣摩,“如现下这般,是不是让别的太医诊脉,也一样会是喜脉?”
太医院里的太医无不医术精湛。
女子有孕也不是稀罕脉象, 确认妃嫔有喜在寻常情况下必慎之又慎, 因医术不精而误诊的可能性便极低。
这位吴太医乃是刘太医回乡奔丧之前举荐的。
刘太医举荐他并无私心, 只因对方虽年轻但医术了得,入太医院后对带下之症也颇有进益,太医院里的不少太医都赏识他。
现下,吴太医为云莺诊出“喜脉”,吃过他的安胎药不久便忍不住干呕。
那一剂安胎药显然有猫腻。
赵崇没好气掐一把她的脸:“明知道今日那个吴太医有问题,他开的药你竟也这般乱吃。”
云莺只笑:“臣妾不得护好陛下的龙嗣吗?”
但也谈不上乱吃。
如若那个吴太医当真一时出错误诊,开出的安胎药便是寻常的安胎药,吃了也不至于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虽则被误诊的可能性很小。
另外一种情况,自然是吴太医有意叫她以为自己怀上龙嗣。如若这般,那安胎药便应不是寻常的安胎药,而是会叫她乃至叫所有人皆以为她有孕了的药。这样的药,也不会是冲着损伤她身体而来。
她亦只打算吃这一次。
全然不碰这药,怎么探查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朕命人去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纵然认为云莺的一番分析有道理,赵崇依旧放心不下,便吩咐夏□□人去太医院请个老太医来。
总得先确认她吃下的那碗汤药不会对她身体有损才行。
皇帝命人去请太医,云莺亦无不可。
她想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头发花白的张老太医被宫人匆匆请来勤政殿。
一路上走得急,他年纪又大了,进来的时候尚有些气喘吁吁的,缓下两口气,方上前与赵崇和云莺见礼。
“张老太医免礼。”赵崇虚虚抬手,示意夏江上前扶张老太医起身,复看一眼云莺,“请张老太医过来,是想让张老太医为淑顺仪请个平安脉。”
张老太医便即领命,上前去为云莺看诊。
手指隔着罗帕搭上云莺的手腕,张老太医很快眉心微蹙,良久收回手来,他退开两步,恭敬询问:“不知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云莺回答:“倒无什么不适。”
“不过方才莫名犯恶心,干呕过一阵。”
张老太医便又道:“请陛下和淑顺仪娘娘恕老臣失礼,却不知娘娘本月的月事可曾来过?”
云莺轻声回:“未曾……”
张老太医了然般点一点头,面上方浮现一点喜意,声音也随之拔高两分,一拜道:“恭喜陛下,恭喜淑顺仪娘娘,若老臣诊断无误,娘娘应当是有喜了。”
云莺无声微笑去看赵崇,冲他挑了下眉。
赵崇握住她的手,问张老太医道:“张老太医方才为何先询问淑顺仪这些时日是否身体不适?”
张老太医躬身说:“回陛下的话,老臣为娘娘诊脉时发现娘娘有些气血不足之症,因而虽娘娘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但也可能是脾胃不适所致。只方才娘娘说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又不曾来月事,老臣才下定论,娘娘乃是喜脉。”
云莺听着张老太医的话便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张老太医诊断出喜脉了。
她向来有气血不足之症,才有刘太医来帮她调理身体。若吴太医那药会致她脾胃不适,出现干呕、呕吐之症,两相结合,自会叫旁的太医也得出她有孕的判断。
“原是如此。”
赵崇颔首,知张老太医所言不虚,心里也逐渐有定断。
张老太医未提及旁的,想来那“安胎药”确实对云莺的身体无碍,但赵崇仍是道:“吴太医今日为淑顺仪诊出喜脉,故而请张老太医前来看一看,若有须得谨慎小心之处,烦请老太医直言。”
张老太医了然,只问:“不知吴太医可曾为娘娘开过安胎的药方?”
云莺说:“开了的。”
吴太医开的药方在月漪殿。
赵崇命夏江取来送至勤政殿给张老太医过目。
张老太医看过吴太医开的药方,是正经的安胎汤药,如实回禀赵崇和云莺。
看过药方后,张老太医才退下了。
不一时,侧间又剩下云莺和赵崇两个人。
云莺乖巧安静看着赵崇,她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已没有必要开口。
“明日朕再让张老太医去为你请脉,今日那汤药的药渣先留着,明日让张老太医看一看。”
赵崇暗忖间对云莺说。
药方没有问题,问题或许出现在药材上。
毕竟不少的草药若非有医术傍身,大抵是分辨不清的。
云莺点点头:“是,臣妾记下了。”
她应下这话后便继续保持缄默,少倾赵崇问她:“爱妃有何想法?”
想法?
想法肯定是有的。
她想看戏,想要看一看这出她“有孕”的大戏最后会演成什么模样。
然而这须得皇帝陛下愿意配合,且事关皇嗣,事关“陛下的头一个孩子”,不可草率马虎。
云莺不动声色觑向赵崇,决定委婉一点。
“那吴太医大抵受人指使方才做下这些事情,虽不知背后之人是谁,但此人实在可恶,竟将皇嗣当成儿戏对待。”她悄悄伸出手,握住赵崇的手指,“只也不知那人指使吴太医做下这等事情究竟有何用意,若不能将这背后之人揪出来,想来不止臣妾寝食难安,陛下往后一样多一件烦心事。”
赵崇视线从云莺搭在他手背上的指掠过。
明知她这般是想给背后之人设圈套,但咂摸自己内心感受,没有一丝厌烦或不喜的情绪——
虽应也与那人妄图谋害她在先有关。
不过牵扯皇嗣,确实事关者大。
赵崇没有马上给出态度,他反握住云莺的手,把玩她白皙的指,思索着。
云莺也不急。
她耐心等赵崇想明白应该怎么处理这桩事情。
终究除去皇嗣这一层,这一桩事亦极有可能牵扯到他的爱妃们。
须得慎重考虑也不足为奇。
赵崇听见云莺内心所想,眉心一跳。
这是认为他可能会有包庇之心?抑或这是……在呷醋?
待查明真相,这等以皇嗣为由陷害他人者,他绝无可能会包庇。
但证据也是极重要的。
思及此,赵崇说:“未免打草惊蛇,这些时日得委屈爱妃少走动、少见人了。”话说罢,又道,“但那个吴太医的药,绝不可如今日这般入口。”
这是应下了?
云莺莞尔:“便是陛下不说,臣妾也不会再喝的,汤药实在太苦。”
两个人话说到此处,大太监夏江的声音在侧间外响起。
“陛下,清河公主在殿外求见。”
云莺当下从赵崇掌中抽回手,站起身微笑道:“臣妾也该回月漪殿……”
略顿一顿,补上几个字,“安心养胎。”
而赵崇听云莺一本正经把那么一句话说出口,几乎失笑,他没有多留云莺,只是吩咐夏江:“将库房里那两支千年灵芝并两盒官燕送去月漪殿。”除此之外,另赏了不少的金银首饰。
云莺心安理得收下了。
那人既然让她有孕,妃嫔怀上龙嗣,得点儿陛下的赏赐算什么?
从勤政殿出来时,云莺和清河公主碰上了面。
她按规矩与清河公主见了个礼,而往常会与她回以一礼的赵骊脸色难看,脚下没有停留大步往殿内走去。
云莺侧眸多看一眼赵骊的背影。
“走吧。”很快收回视线,她扶着碧梧的手,平静道。
坐在回月漪殿的轿辇上,云莺重又想一想今日发生的这桩事情。
刘太医为她调理身体不是什么秘密,想知道她气血有亏便也不算多难,大抵如此,方有今日这一出。借由她气血有亏,佐以动过手脚的药方,让她被卷入假孕的风波中。但要驱动一个太医院的年轻太医为自己卖命也不易,待将来她被揭穿假孕,这个吴太医怕一样脱不了身。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本月的月事未至。
其他那些不算秘密,这件事却称得上一句私密,而能够知道此事的人……
云莺笑一笑。
看来这次有望钓上来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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