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也晓得云莺和沈文茵、谢梦灵、顾蓁蓁时不时会凑在一块打叶子牌的事。
这样妃嫔多的吵闹场合, 赵崇不爱出现。
除非不得已, 否则能避则避, 这一日得知云莺又在同她们打叶子牌,他便没有往月漪殿去。
云莺如今毕竟是“有孕”在身。
哪怕打叶子牌,也不能太过“操劳”,寻常至晌午附近就会散。
见离晌午不过小半个时辰,赵崇绕道御花园。
他准备去折上几支梅花捎去月漪殿,带给寒冬愈发懒怠出门并且近来不得不少出门的云莺赏玩。
往梅林去须得经过晏清湖。
看着结冰的湖面,赵崇想起不久之前云莺同自己母后在此处玩冰,回想起她们那时的笑靥,不由弯了唇。
“……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轻云薄雾……”
吟诵诗词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赵崇脚下的步子一顿。
抬眸间,听见对方心下觉察他的出现,也听其准备继续将那首词吟诵完。
“……总是少年行乐处……”
“不似秋光,只……”
赵崇听见这道吟诗颂词的声音便习惯性头疼。
他侧眸瞥一眼大太监夏江,夏江当即扬声说:“陛下驾到——”将那吟诵诗词的声音给截断了。
本背对赵崇的人似一惊方转过身。
又慌忙行礼:“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崔娴穿着一袭月白裙衫,没有穿斗篷,臂弯披帛随风轻扬,手中握着一枝绿萼梅花。她身姿纤柔,如此衣着单薄,在寒风中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尤其鼻尖、眼角泛着一抹红,越似惹人怜爱。
但皇帝惯常不解风情。
他深深拧眉,看着崔娴便觉得冷,听她在寒风中吟诗颂词,直想请个太医帮她看一看脑子。
可哪怕对自己的妃嫔说出这种话也未免失礼。
赵崇决定保持沉默,略一颔首,抬脚越过崔婕妤往梅林的方向走去。
见皇帝半个字没有便要走,崔娴心下懊恼,急急转身。
她扯住赵崇的衣角,声泪俱下。
“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陛下,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
赵崇脚下顿一顿。
他瞥向自己被崔娴拽住的那片衣角,崔娴连忙松开手指,收回手来。
赵崇忍住扶额的冲动,微微偏头,沉声道:“崔婕妤方才所吟诵的词,名为《春月》。这首词的头一句便是‘春庭月午’,而今尚是腊月隆冬,晌午也无皓月当空,崔婕妤便不觉得不大合时宜?”
崔娴听见皇帝这番话,脸颊滚烫。
羞红着脸抬手将颊边一缕碎发别至耳后,她声音低了点,带着欢喜说:“陛下也是懂词之人。”
【真好。】
【果真只有陛下能同我风花雪夜,旁人是再不能了。】
赵崇:“……”
“崔婕妤既然喜欢诗词,这些日子便待在庭兰轩好生研习诗词罢,不必再这般往外跑了。”
崔娴听言,心中一震。
陛下让她不必往外跑是不是担心她受冻?果然,陛下心里是有她的!
“是。”
崔娴福一福身,愈发羞赧,“嫔妾往后安心在庭兰轩研习诗词,再不如今日这样让陛下担心。”
赵崇:“……”
他的意思,难道不是禁足?
“崔婕妤为何会刚巧在御花园?”
少倾,崔娴行礼退下之后,继续往梅林走去的赵崇蹙眉问夏江。
夏江恭敬答:“回陛下的话,自淑顺仪陪太后娘娘在晏清湖玩冰的那一日过后,崔婕妤每日皆会过来御花园……”他斟酌了下,补上一句,“吟诗颂词。”
赵崇:“……”
“待除夕宫宴再允崔婕妤离开庭兰轩。”他吩咐夏江。
赵崇亲自在梅林折了几枝梅花。
之后他去往月漪殿,沈文茵、顾蓁蓁和谢宝林已经离开,而云莺正倚在罗汉床上逗着阿黄。
阿黄被云莺手中的肉脯吸引,仰起身子将两只前爪搭在云莺的膝上,吐着舌头哈着气,一双眼睛直盯着肉脯看,努力凑上前去。这般姿势便离得云莺很近,那长舌好似马上要舔上云莺的脸颊。
赵崇见状快步上前,而脚步声引得阿黄离开云莺身前。
它耳朵微动,看一眼赵崇立刻撒腿跑向他,可围着他转过两圈以后,却忽然“汪”叫一声,并冲他龇牙。
从罗汉床上下来的云莺当即喝止住阿黄。
眼见皇帝沉下脸,她两步上前福身道:“臣妾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
赵崇一双眸子盯着波斯犬不放。
甚至是眉头紧拧。
阿黄以往见到皇帝从未有过这样犬吠龇牙的情况,云莺也知不能一味强行护着。她定住心神,暗暗猜测阿黄或是嗅见了什么气味,因而道:“阿黄无礼,还请陛下恕罪,许是陛下身上的什么气味让它受了刺激,方引得它失礼。”
可把因由归结到皇帝身上也不对……
赶在赵崇开口之前,云莺两步走到赵崇面前,双手先摁住他的手臂,转而握住他两只手,便去嗅他身上的香。
殿内的宫人尚未被屏退,突来这一幕令他们齐齐低下头,不敢多看。
好在碧梧反应极快不动声色让众人退下,她同碧柳也如小宫人们一样退出殿内,顺便带走阿黄。
赵崇垂眼看着踮脚凑过来嗅他脖颈的云莺,喉结不觉滚动两下。
离得那么近,他轻易便嗅见她身上淡淡甜杏子的香气。
她软软的手掌紧握住他的手,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柔软的唇也仿佛要贴上去一般。
刹那间,赵崇脑海闪过许多旖旎画面,那些亲密皆与云莺有关。
“爱妃……”
赵崇耳尖泛红,无声清了下嗓子,试图开口。
两个字才冒出来便见云莺的身体矮下去欲往别处去嗅。
他连忙双手扶住她,让她站好。
动作之间,赵崇的衣袖从云莺面前抚过。
云莺随他站直身子以后,瞥向赵崇那条手臂,继而扯过那片衣袖闻一闻。
衣袖上有若有似无的香气。
同皇帝身上龙涎香不一样的极淡的香味。
云莺认得这种香。
从前是顾蓁蓁喜欢用,后来被阿黄追着吠过一回,顾蓁蓁便不再用。
哦……
云莺了然,大概是过来月漪殿之前,见过其他的妃嫔,有过什么亲密之举,留下这种香,叫阿黄嗅见了。
赵崇:“???”
他听见云莺心声,被那句“有过什么亲密之举”闹得无言,方想起御花园里被崔婕妤扯过衣袖。
赵崇耳尖红得更厉害。
分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也被云莺的心声闹得心虚,想和她认真解释。
寻得根源的云莺却松开赵崇并退开两步。
她温声道:“阿黄对陛下衣袖上的这种合香敏感,方才会在陛下面前失礼,请陛下恕罪。”
赵崇听云莺提起,当下将手中梅枝递过去,同她解释:“朕去御花园为爱妃折梅的时候,碰上了崔婕妤,或是崔婕妤身上的香,不小心沾上了。”
崔婕妤?
云莺暗道这“不小心”得多“不小心”,面上只微微一笑,接过梅花枝:“陛下费心了。”
赵崇见云莺不相信,当下上前两步,将人拢在怀里,摁在身前,低头在她耳边说:“衣袖上的香当真是不小心沾上的,朕同她什么也没有。”
话出口后,赵崇自己先愣一愣。
未及细想听见云莺失笑道:“陛下说得臣妾活似不知礼矩、醋海生波。”
赵崇微怔中去看怀里的人。
“爱妃不介意?”
云莺但笑:“陛下将臣妾说糊涂了,臣妾介意什么?”
赵崇便感觉心被刺了下,他依旧看着云莺,不禁又问:“朕倘若去别处,爱妃也不介意?”
云莺只觉得皇帝今日又变得奇怪。
他去别的妃嫔那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难道是希望她会介意?
然后呢?强行将他留在月漪殿?这未免也……
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理所当然该去别处,她理所当然的不介意。
赵崇垂眸,厌起这一种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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