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也就是说, 从这个月开始, 咱们的工资每个人涨了三块钱?”胡婶子惊讶极了,嗓子又细又尖地喊道。
“是啊, 大家伙儿都涨工资啦。”鹿仁佳也是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哎哟喂, 我说早上院里怎么有喜鹊登门呢, 原来真有大好事啊。”这会儿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兴奋无比。
“这么说,我的工资也有二十一块了?这可都跟其他厂的工人差不多啦。”
河东县的工人工资普遍在二十五元左右,其实和二十一元还是有些差距的,但在这些工人心里,只要上了二十块钱,那就是差不多了。
“咱们豆腐坊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都多少年没涨过工资了,还是年轻人好啊,脑子活。”
“可别瞎说,小田可以了,当年咱们豆腐坊这个班子,还是小田一个人去跑的,不然的话,咱们哪能当工人的同时还能照顾家里啊。”
“对对对,瞧我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
哪有在人家儿媳妇跟前说人家婆婆的?
“行了,晓得你太高兴说错话了,不过呢,一个月多三块钱呢,可是能买不少东西呢。”
要知道这年头一斤肉也不过一毛八分钱,这三块钱能吃多少肉啊,虽然没有肉票,但不妨碍她们想象。
喜悦的情绪在小小的厂房里蔓延。
有了加工资这件事,工人们干活儿顿时更卖力了,胡婶子也是,自从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搬出去后,她也不用他们交伙食费了,各自的工资各自拿着,说白了,也就是分了家,现在老两口还干得动,所以也不要他们孝敬,只逢年过节的时候,拎点儿东西上门看望他们就行。
过年的时候,家里气氛不大好。
胡婶子也知道症结在哪里,于是开诚布公的谈了一番,正儿八经的给三个儿子分了家。
小胡也保证了,一旦单位分了房子,就带着许菲搬出去住,家里的房子就胡婶子夫妻俩住,等他们以后年纪大了,三家一替一年的轮流回来陪住,等老两口都没了,这房子再按照当时的市价估算,一分为三,兄弟三个谁想要,就把其它两个人的那份钱给付了。
至于胡婶子老两口的私房钱,现在老两口能跑能动的,谁都别动心思,一切等他们没了以后再说,与房子一样,一分为三,谁都不占便宜。
话说清楚了,这个年虽然过的尴尬,但是兄弟三个的隔阂没了。
不过胡婶子还说了,上头两个哥哥的孩子她都带了好几年的,以后小胡夫妻俩生了孩子,她也带几年,绝不多带,但也不少带,省的被人说偏心。
两个嫂子虽然有点意见,但想到前几年大家庭生活,公婆也补贴了,也就没话说了。
如今分了家,胡婶子赚的每一笔都是老两口自己的养老钱,所以她赚钱的劲头就更足了。
“老胡啊,你这么卖力做什么,反正三个儿子都分出去了,自己赚一个花一个,不比谁都潇洒?”见胡婶子干活卖力,旁边的女工忍不住的揶揄道。
“我多赚点儿,以后养老钱不要跟儿子伸手,说不定死了还能给他们留一笔,他们也晓得我们老两口手上有钱,说不定为了我这点子老存货,对我俩更好,我当然要努力干了。”胡婶子嘴皮子也厉害,回头就接着同事的话说了下去。
偏偏她说的一脸认真,反倒把人给唬住了。
甚至越想越觉得她这个方法,好像……还挺对的。
胡婶子一看她们被自己唬住了,忍不住得意地扯了扯唇,心里头却是在叹气。
说到底,哪里是她愿意分家的,只是几个儿子为了家里房子的事,都快斗红眼了,儿媳妇也觉得她偏心,她这才没办法给分了家,这样开诚布公的谈完了,写在红楔纸上,反倒是一个个的消停了。
只有她这个老母亲,交出了掌家大权,现在在家里是一点子权威都没有了,她要再不好好赚钱,谁知道那几个以后会不会给她养老呢。
“仔细一想,其实也对,我们为孩子们操心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要为他们忙,不如把他们都分出去,我们自己赚自己花,手里再存两个,日子说不定还更好过呢。”
“这么做得有个前提,得公平才行呐,你那心都快歪到胳肢窝了,你舍得叫你家老四吃苦呐。”
“那不行,我家老四还没结婚呢,我手尾还没了呢,不能这么玩。”
“我肯定不分家,我要是分了家,他们还要翻上天呢。”
“是这么回事。”
一群婆婆在这里从支持说道坚决不行,听得胡婶子心里酸溜溜的。
不过,她们说者无意,外头路过的听者却有了心。
田雪想着,或许她可以在领结婚证之前给两个儿子分一下家。
沐戈壁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好转,不需要沐胡杨再从部队里面寄药回来,况且如今沐戈壁也已经结了婚,有了家庭,自己也有工作,再叫老大补贴就有些不公平了,再说了,以后沐胡杨也是要成家的,如果现在不分清楚了,以后也容易闹矛盾的。
而且……
沐胡杨是拿了高中毕业证去参的军,而且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升了职,还上过一年的学习班,首长们对他很是看重,除非出任务受了伤,否则转业退伍的可能性很低,以后肯定要在部队里长待。
所以,从现在分家也挺好。
至少……以后不会闹出矛盾来。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田雪心里下定了决心,打算哪一天周厂长来吃饭的时候提一提,也省的到时候被两个儿子误会,以为是周厂长撺掇着她分家。
出了二月,进了三月。
迎春花开了,倒春寒却还在。
鹿仁佳身强体壮并不觉得冷,早早的脱了厚棉衣,只穿着一件薄棉袄每天忙来忙去,豆浆锅炉加上烘干房,哪怕院子是露天的,真靠近了也觉得暖和,聪明的姚姥姥每天早上摘菜的地点都换到了烘干房的门口。
更聪明的是隔壁张家。
张老太意识到自家这堵墙是热的,立即叫自家男人用家里之前存的砖搭了个洗澡间。
反正烘干房一年四季不停歇,以后冬天也能洗个暖和的热水澡了,搭建到最后还差一些砖,张老太又端着花生上门来找砖,那些花生还都剥好了,各个都是饱满的紫皮花生米。
烘干房全力开干,云丝开始一批一批的出。
先是供销社这边供应上了,后来鹿小军又来拿货到许林镇卖,许林镇一卖,没多久其它镇子上就知道了,既然许林镇有了,其它镇子上也得有。
再后来,老百姓们发现云丝耐储存,还十分的漂亮,金灿灿的就好像是金团子似的,包装好了用来走亲访友也十分的有面子。
而且买云丝是要用到豆制品票的!
这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叫人家送云丝的,得是最亲的人才行。
田雪也看到了云丝的商机,于是决定这次开会带着鹿仁佳一起去。
鹿仁佳自从上次送沐胡杨和王敏去火车站,结果没在省城留宿,顺带考察一下省城的豆腐坊后,就遗憾了很久,如今田雪要去省城的供销社开会,还要带她去,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不理会沐戈壁那哀怨的眼神,鹿仁佳收拾了小包袱,带着二十斤云丝就跟田雪出了门。
“你带这么多云丝做什么?”田雪看着鹿仁佳背在背后的木桶有些发懵。
“带过去给省城的供销社的领导们尝尝,要是他们也喜欢的话,说不定咱们家的云丝能够卖到省城呢。”
而且,只要省城那边卖了,就会辐射到周边的市,市再辐射到县,不用卖到全国,光一个省的销量,就够养活一个厂子了。
到时候豆腐坊鸟枪换炮,就不同往日而语了。
“云丝的核心是烘干房,而烘干房是沐戈壁设计的,建筑站的两个老师傅虽然来帮了忙,但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我亲手组装的,妈,我不认为其他人造不出来烘干房,但是在他们造出来之前,咱们先站稳脚跟,抢占市场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姚姥姥的卤水方子还和普通的卤水不同,点出来的豆腐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是一流的。
这是豆腐坊最重要的核心。
所以哪怕以后豆腐坊不属于他们家了,只要守着这个卤水方子,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到鹿仁佳这么说,田雪意外极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媳妇居然还有这样的野心,不过……听到鹿仁佳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动心了。
田姥爷一手创办的豆腐坊,当初可不仅仅只想做个普通的磨豆腐的匠人,也是有过野心的,尤其姚姥姥,年幼时看多了资本家小姐奢靡的生活,偶尔言语间带出来,田姥爷听了也会不甘心。
他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女儿能过上姚姥姥口中资本家小姐的好日子。
只是后来的走向是谁也没想过的。
如今,鹿仁佳的话又将田雪那安分许久的心给激励了起来,是啊,如果他们家的云丝能卖到省城的话,那岂不是豆腐坊也能扩大生产,多招收一些工人。
那她的儿媳妇,岂不是也是一家大厂的厂长了么?
作者有话说:
田雪:分家!
沐家兄弟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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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肚子都好点儿了,结果我儿子把期中考试的成绩带回来了。,
嗯,现在就是,肚子不怎么疼了,换头疼了。
第64章 生意
河东县到省城大约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算不上近, 却也算不上远。
据说本省最远的市距离省城,光坐火车就得六个多小时,更别说长途汽车了, 去省城的车票不大好买,不过田雪这两张是前几天时社长就订好了的, 所以婆媳俩顺利的上了车。
鹿仁佳更是将桶放在两个人腿的中间, 护的好好的, 不怕车子颠簸摇晃后, 云丝会碎掉。
车子摇摇晃晃,尤其开到中间那段路的时候,车子起伏的更厉害了。
鹿仁佳忍不住探头朝窗外的地面上看去, 只见那露面凹凸不平, 许是前几天刚下过雨,有的地方还很泥泞, 也幸亏客车的底盘高,不然车子容易陷进去出不来。
“这路不行啊。”
鹿仁佳叹了口气:“就这样的路, 就算是有货也不容易出啊。”
“是啊,其它厂子运矿运布,倒是不怕颠簸。”这以后要是运云丝的话,这样的路很容易影响品相的。
田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要想富, 先修路。”
鹿仁佳回想起上辈子,不仅仅是杨傲天, 应该说每个基地都在搞基建, 哪怕再穷都在搞基建,不仅仅是为了普通民众的生活便利, 还有就是为了能够快速运送出各基地的特产, 比如沐戈壁的基地, 那时候的主要产业就是冰晶棱,这种东西美丽而脆弱的,但融化后的液体是最好的润滑剂,如果路不好走的话,这种东西根本就运不出去。
田雪也很赞同,不过:“这里已经不是河东县境内了,而且,为了云丝修路也不现实,还是得看上头的规划的,不过,路早晚是要修的。”
话虽这么说,可都知道很难。
修一条路没那么简单,恐怕得省里规划才行。
而鹿仁佳则想的更多一些,想要修路就得好好干,等以后豆腐坊将生意做到外省去了,省里就算不重视都不可能,更何况,豆制品也不仅仅只有云丝,还有很多不同的产业正等着她去开发呢。
婆媳俩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也没急着上门,而是先找到了国营饭店吃午饭。
省城的国营饭店和县城那边完全不同,特别忙,而且来吃饭的多数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五一群的,穿着工装,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朝气蓬勃极了。
田雪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片,不由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