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完了完了,果然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来讨债了。姜锦平生最怕这种尴尬的场景,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他。
她视死如归般迎上裴临的目光。
对上这双尚属少年人的眼睛,姜锦忽然就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了。
不会就是因为被她非礼了,所以今夜才借酒消愁吧?
啊……说起来,他如今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吧。她就这么把人家、把人家给霸王硬上弓了?
关键最缺德的是,她心里想的,压根就不算是他。
有了这样的心思,姜锦开口回答他的话时,便放软了些语调,道:“虽说我是受了药性作用,终究是我不端,托辞也推不到旁的外物上。裴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
“我说过,那晚我是清醒的,不需要谁为我负责,”裴临冷冷出言,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出身世家,还没见他如此失礼过。姜锦一噎,心道完蛋,这位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她酒量一贯比裴临强许多,所以也不止一次糊弄过这个醉鬼了。
但问题是,那时他们是夫妻,她糊弄他的方式是把他打晕了丢床上冷静冷静。现在可不行,他们还不熟。
姜锦哭笑不得,只好和哄小孩似的继续道:“那你想听什么?我说。”
“我只想知道,认识不过数月,姜娘子那晚为何会把我当成自己的夫君。”
裴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他真的是借酒装疯,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他在问什么?他在问那一夜她到底的所思所想到底如何,他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哪怕是对前世的他依旧有情的答案。
可惜的是,虽然她回答坦荡,却和他想听到的大相径庭。
姜锦微微一笑,道:“我说过,裴公子很肖似我从前认识的一个旧人,那夜我也只当是春梦成真,裴公子不必介怀。”
“旧人?”裴临却仍不松口,继续追问:“会在那样旖旎梦境里相逢的旧人?”
姜锦却觉得有些奇怪。裴临咄咄逼人的点很是奇特,仿佛一定要逼她承认,那一晚,她是把他当成了别的哪位一般。
少年时的裴临如此的有个性吗?就这么希望……额,希望自己是被当成了旁人的替代品?
不过话已至此,姜锦是十分确信裴临已经醉了。
既如此,和醉鬼又有什么道理好讲?
于是姜锦决定不为难自己的嘴皮子,她顺着裴临的话对对对了好一阵,又道:“裴公子如何想,自然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夜里寒气重,还是各回各屋先。明早我们再叙,如何?”
显而易见的搪塞,也是显而易见的……不在乎。
裴临只得到了他完全不想要的结果和答案,他垂下眼帘,掩去了晦暗不明的瞳色。
纵然这一世的亲密接触来得比前世还快,可是那又如何?
难道他原本指望着,她会像寻常被拘束惯了的闺阁女子那般,因为和他有了切肤的接触,从此就对他难舍难分、青眼有加?
出现的是他,不过恰好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罢了。于她而言,好像算不得什么大事。
见裴临半晌没回话,整个人像是要被背后的阴影给一点点吞没掉似的,姜锦也没在意。
她朝裴临叉了叉手,便施施然从他身侧走过,踩着哒哒的老旧木梯,下去大堂里找店小二去了。
这个点,灶上坐着的热水还有,吃食倒真没热的了。好在这里的小二拿钱办事非常利索,明明都已经眯起眼睛打盹儿了,听到姜锦的需求,还是一骨碌跳了起来,帮她热粥。
姜锦自己也没吃什么东西,她摸摸自己辘辘的肚肠,眼睛往灶台上一扫,看见还有鸡蛋,趁着热粥的功夫,简单炖了两碗水蒸蛋。
店小二的上下眼皮都快粘到一起了,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她把吃的端上去,姜锦忙不迭拒绝,她找来托盘,端着两人份的清淡夜宵复又上了楼。
楼梯口处,裴临居然还杵在哪儿,只不过喝了半晌的冷风,他看起来清醒了不少,见姜锦端着东西上来,下意识想帮她拿一拿。
不过,想来这里没有他的一份,怕她误会,他刚伸出袖口的手还是缩了回去。
裴临不主动开腔,姜锦自然也没打算同他闲话寒暄,她只收着下颌含蓄地朝他点了点头,便从他跟前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扭头就进了凌霄的那间客房,而凌霄果然也正在等她。
不大不小的屋内,点着一盏油灯,凌霄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听见姜锦的脚步声,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姐姐——”
姜锦没好意思说,就这一会儿,她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她放下食盘,把水蒸蛋端到凌霄眼前,“小心压着伤处。”
凌霄听话地调整了坐姿,又急切地扒住了姜锦的手腕。
她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姐姐,这里的房板粗陋,所以方才你们讲话,我有听到哦。”
姜锦动作一顿。
在凌霄面前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不过她一贯对裴临很有意见,姜锦酝酿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了两句:“我这辈子,没想再和他纠缠了。过去的事情,也该让它停在过去。”
谁料凌霄倒是意外地看得开,她捧着蒸蛋的碗,吃吃地笑了,道:“姐姐,吃了就吃了,难道还要负责不成?你别想太多。况且……”
她话音一顿,旋即煞有介事地点评:“难道姐姐就不觉得,以他的样貌身姿,还是可以一睡的吗?”
作者有话说:
凌霄锐评:可以一睡
——
? 第31章
姜锦一时还没听明白凌霄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她手里筷子差点都摔了,“凌霄, 你放……放什么厥词!”
凌霄笑得前仰后合, 手上那碗炖蛋倒还捧得牢牢的, 她说:“搏姐姐一笑罢了。倒是姐姐怎么重活一回, 说话还变文雅了?”
她扭着腰挪到姜锦身边,歪着脑袋蹭了蹭才作罢。
凌霄重新端起炖蛋,满足地嗅着香油味。她感叹:“虽然重新再来, 也还是会有很多遗憾。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开心可以看到你这么开心。你是健健康康的,再不会像之前在长安时那样……”
话还没说完,凌霄就呸了一声,“呸——不吉利不吉利, 那些事情,这辈子一定不会再发生在姐姐身上。”
姜锦发现了凌霄眼眶里可疑的泪花, 放下碗筷, 勾了指尖去擦拭她的眼尾,道:“别怕, 没什么好讳莫如深的。我常常想,如果人失去了那一份记忆, 那还算是之前那个人吗?”
“所以我们都记得, 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真的很怕, ”凌霄在热食的蒸汽里抿了抿唇,说:“我现在都忘不了, 姐姐走的那天, 我有多难过。”
凌霄和她感情深, 姜锦一贯是知道的。人生中从来不止爱情,她和凌霄一起经历的风雨,绝不比她和裴临之间少。
自从家逢巨变之后,凌霄不想再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她渴求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可是却偏偏在姜锦受伤要在长安静养的时候,选择放下这些,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闻言,姜锦一阵恍惚。
大限将至的时候,人肯定是有预料的,她对自己的寿数很有自知之明。
那一晚夜幕降临,姜锦隐隐就觉得自己不好了。但当时的心情如何,再回想起已是云山雾罩,连她自己也琢磨不真切。
她其实无有遗憾,重生这么久之后,对于那句没说出口的和离也没了什么执念。
姜锦低头,舀了两口粥吃,“那你呢,凌霄。我走后……你……”
凌霄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把炖蛋往嘴里塞,她说:“我把那谁揍了一顿。”
姜锦“啊”了一声,继而又觉得非常合理。
这确实是凌霄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她不免又有些好奇,问道:“那……他呢?我死了以后,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姜锦其实想问,裴临有没有为她掉几滴眼泪?
凌霄居然沉默了,她咬着嘴巴,半天没有回话。
见她犹疑,姜锦补充道:“他不会没几个月就重新再娶了吧?”
凌霄立马瞪大了眼睛,她怒声道:“他敢!他要是敢这么辜负姐姐,我就把他剐了!”
其实姜锦问这句话,不过是玩笑的成分更多,就等着凌霄吹胡子瞪眼说这句话呢。
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凌霄的背,随口又问了一句:“说起来,我以为你会很讨厌裴临。可是方才在走廊上看见他的时候,我感觉你没有像之前那么厌恶他了。”
包括凌霄方才说的那句话,其实也很让姜锦震惊。
要知道她从前的态度,一般都是“哪来的脏东西,也敢肖想我的姐姐”。
她能说出“可以一睡”这样的话,已经称得上是对裴临大大地改观了。
凌霄拿着勺柄的手微微一顿,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她缩了缩肩膀,道:“男人怎么都是一样的讨厌。”
姜锦心念微动,她忽然问道:“在我死后,可还发生了什么?”
“总之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凌霄喃喃:“姐姐听了肯定会伤心的。”
姜锦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奇,听凌霄这么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摸摸她的脑袋,道:“那我不问了,先吃饭吧,一会都要凉了。”
凌霄低着头,努力吃掉了面前混了眼泪的蛋羹,她说:“其他都不重要,只要姐姐开心,这一世做什么都好。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只要能让姐姐开心,就是好男人。”
在长安的那几年,不仅是姜锦的心结,更是凌霄心里过不去的坎。
姜锦失笑,她说:“得亏你不是个男人,否则只怕也是个沾花惹草的主。”
笑笑闹闹的,一晚上竟已过去了大半,瞧外头天色不对,怎么也该睡了,两人这才歇下。
姜锦没回自己的房间,反正和凌霄歇在一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样晚上也方便照顾她。
好在凌霄腿上的伤处虽然看着骇人,但其实只是皮外伤。在这家客栈休息了三日之后,她和姜锦便要启程了。
走之前经过裴临的那间客房,姜锦稍有些犹豫。她在想,到底要不要进去和他再打个招呼。
自打那一晚,他在酒后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姜锦便没有和他再打过照面。
将要叩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好巧不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姜锦抬眸,撞上裴临的眼睛,她下意识视线往下,便见他一身打扮,也像是要出门。
既如此,姜锦微微一笑,退后两步,朝裴临叉了叉手,道:“先前之事,多谢裴公子了。山长水阔,来日再见吧。”
她襟怀坦荡,面对他时一丝异样的心思也无。裴临瞧得分明,他压抑着深深望向她的冲动,也退后了两步,低眉颔首,叉手一礼,“姜娘子,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简单道别之后,他们便真的分道扬镳了。彼此都没有再过问对方的行程,仿佛真的从此往后,山长水阔,只能去等一个来日。
——
两人没有急着走,她们先去了出事的那座山头。
尽管凌霄说,上辈子她从匪窝里面逃出去后,再看时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人抹去了,而姜锦也记得,那晚所见的只有散落的镖车,并无尸首,她们还是再跑了一趟,生怕有遗漏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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