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67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只不过……

  姜锦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么一来,凌家遭受的完完全全就是无妄之灾,或许也不能完全说是无妄之灾,至少凌父,他是心里有点底的,但还是铤而走险。

  而裴焕君、她两辈子名义上的义父,就真的是灭凌霄满门的仇人了;

  二则,事情真如这般的话,一个平素看起来清正严明,至少还算个好官的一州刺史,为什么要私采铁矿?

  要知道,捞钱的手段有很多,若只是贪图金银权势,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州的主官有的是捞钱的名目。

  可要是不图钱,那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想造些刀枪斧钺来玩儿吗?

  越是深想,姜锦越是心里发毛。

  因为,私采铁矿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往往会和另一个掉全族脑袋的罪名,联系在一起。

  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两个字——谋逆。

  前世今生交集不过了了,姜锦最多在前世听闻裴焕君的死讯后有些惋惜,所以此时此刻,她当然也不是在担心他的命运。

  她担心的是她自己。

  裴焕君有不臣之心,而她的养父姜游,与他却是旧友,至少……至少是可以开得起玩笑的旧友。

  先前,裴焕君更是撺掇着裴清妍,让她替她嫁去范阳……

  姜锦的指尖都在发寒。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接连不断的思考下,有些失神。

  他若真有想法,当然希望会有强大的助力,毕竟姻亲关系难以甩脱。

  范阳那边会不会如他意且不论,但裴焕君要保住裴清妍的这桩亲事,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可是,他缘何又想要她去替她的亲女呢?

  难道说……她一个孤女,分量会比裴清妍这个亲女还要重?

  电光火石间,姜锦恍然明了。

  她的身世,裴焕君一定、一定、一定知道些什么。

  眼前的一切就像纷乱的绒线团,姜锦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裴焕君的谨慎,让她从中揪出了这一点端倪。

  按之前探听到的讯息来说,宋家这一家子人,起码为他卖了十多年的命,可是出现这一丁点的差错,他立马就将他们尽数灭口,一个不留。

  也正是他这样过度谨慎的态度,反倒引起了姜锦的注意,笃定了这个猜测。

  情况愈发棘手起来。

  姜锦一时连说都不知该怎么与凌霄说,她有些怕她血气上头,直接就提着剑冲去找裴焕君了。

  不过,若她与凌霄易地而处,恐怕也理智不到哪去。

  姜锦叹了口气,她想,哪怕凌霄真的要去做这种送命的事情,她最多也只能阻拦,更不能因为所谓的“为她着想”,就索性把这件事瞒下了。

  她没有替她决定的权力。

  稍加犹豫后,姜锦找来了凌霄。

  凌霄大概是猜到她要和她说些什么,神情很紧张。

  姜锦艰难地开口,而这份紧绷,也渐渐从凌霄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凌霄垂着眼,表情越来越平静,只是十指深深扣在了自己的膝头。

  她比姜锦想象地要冷静太多。

  她说:“我有预料的。那天我找到了二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我快些走。他神情很惊惶,就像是知道仇人是谁,知道自己很难做得了什么。他怕我为此纠缠,搭上性命。”

  “我那时就猜到了,这个仇家,身份绝对不简单。”

  姜锦深吸一口气,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寡淡地问道:“那现在……凌霄,你打算如何?以卵击石不是好主意,我……”

  凌霄抬眸,眼睛里没有眼泪,她说:“放心吧姐姐,我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会好好活着,也会报仇。”

  “可是姐姐,那个人,他是你的义父,上辈子也没有出这样的变故,你现在……又是怎样想的呢?”

  姜锦其实很头痛,短短两天里,她把这一年的气都快叹完了。

  她说:“我的身世,也与此人有关,我要查清楚。”

  凌霄松开了自己的双膝,握住姜锦的手,她郑重地道:“好,姐姐,我们一起。”

  ——

  是夜,裴焕君在府上,为云州而来的众人办了一场接风宴。

  他笑呵呵地举杯说道:“诸位辛苦,陪我女远嫁。本来昨晚就该请大家吃一顿,但是昨天舟车劳顿,想想还是今日合宜。”

  裴清妍安静地坐在席间,她看起来比在卢府松弛许多,但脸上还是没有喜色。

  姜锦也在席中,她低着头挟菜,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宴席开始后,她借口酒水洒在了身上,转身回去换衣裙。

  月黑风高,确实是好时候。

  姜锦要去找一个人。

  准确说,是在画上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 第65章

  无论是前世提剑闯入, 还是今生推门相谈,姜锦都记得,裴焕君的背后, 神龛上烛台后, 挂着同一幅女人的画像。

  她已经记不太清画像上女人的眉眼, 但是她还记得, 前世杀进去后,裴焕君的举止与神态——

  他看着画像的眼神有仰望、有惶恐,也正是这股仰望, 给画像上的女子平白添了许多分高高在上的情态。而后更是刀剑就要加身,他却还记得手忙脚乱地去卷拾画轴。

  裴焕君供奉的这幅画像,肯定不简单。

  姜锦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眼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裴焕君不假,但是她没有其他的线索可以捕捉, 面对的依旧是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所以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潜入这一回。

  或许在她知道画像上女子是谁以后, 就可以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了。

  知道是铤而走险, 而且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人多未必有用, 反倒还会惹来更大的动静, 姜锦便拒绝了凌霄, 没让她一起随行。

  她只轻描淡写地、学着凌霄平素喊她的口气同她开玩笑:“放心吧姊姊,到时记得给我留门就好了。”

  不过眼下, 刚离席、悄悄顺着杳无人烟的小径往里走的姜锦, 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发怵。

  毕竟前世时她就知道了, 裴焕君不是一点后手都没有,他的房间附近设有机关,没准还有人把守。她两世的顺利潜入,都是沾了腊八节他要独处的光。

  天光已经昏暗了,而姜锦没有刻意乔装改扮,只解了外衫,草草拆换了发髻。

  她离席用的换衣裳的理由是早想好了的,因此外衫之下,其实还是一件齐整的袍子,就预备着一会儿回席圆回去。

  乔装实在是太刻意了,一旦被人发现,连理由都没法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明摆着想使坏,否则为什么要改头换面?

  但若没有乔装,或许还能用走错路之类愚蠢的理由搪塞一二。

  前头摆了宴,虽然不似腊八似的阖府上下都在宴饮,但是主子们都在席上吃喝,各院各房的下人,要么是在为酒菜忙活,要么就是无人需要伺候得了闲。

  姜锦有意隐藏行迹,加之她早就盘算好了朝哪过去,因而一路上未有人发现。

  一州刺史再简朴,这府宅也不可能太小,姜锦盘算着路差不多了,前后无人,翻身就上了屋梁。

  裴焕君的房中果然无人,灯都未有一盏,姜锦心下稍安,她蹲在顶上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转头从后面紧闭的窗户,轻巧地跃入了内室。

  周遭静悄悄,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怕吓到了鬼。

  陈设摆放一如姜锦记忆中那般,唯独不见那副画轴。

  神龛上香燃尽了,只剩半截香灰,呼出来的气重一点估计都会把它拂落,姜锦下意识绷紧了神经,生怕动作太大带起微风,留下痕迹。

  前后左右都未见画轴,估计是被收起了。姜锦有些焦急,她垂下眼,目光落在神龛后的木匣上。

  啊……姜锦环顾一周,她耳尖都在发烫,手上动作却没停,果断探向了那只木匣。

  没有犹豫的功夫,香灰散落就任它散落吧,她走时可以假装窗户没有关好,留出一点缝隙,佯作是被风吹的。

  正想着,姜锦已经摸到了木匣的卡口上,还来不及在摸索上头的花纹,她往前迈了两步,脚下还没踩实,忽然感觉不对,已经有冷箭顺着门后的机关射了出来。

  也好在这一脚没踩实,箭的力度有限,姜锦下意识单手提着木匣恍然回身、堪堪避开。

  箭头从她身边擦过,扎入了一旁的矮几。

  这动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小了,姜锦却只怔了一瞬,她一点犹豫也没有,立马就打开了木匣,取出画轴展开一扫——

  没有落款,没有名姓,姜锦盯了这画一会儿,把画上女子的冠饰和服制深深印入脑海中。

  她旋即把手上的东西肆意一抛,不把东西复位,而是像真正的贼一样,动作极快地在屋里翻腾,顺走几件值钱的玉摆件,把墙上其他的书画都打落了。

  姜锦心里有数,因为她早在来这趟前就预想过发生意外该怎么做。

  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再假装无事发生了,索性弄得更乱一些,隐藏她真正的目的。

  隐隐已有人声赶来,她不敢再留,提起堆在颈项间的纱领充作面衣,从窗槛又跳了出去。

  她原打算顺着来时的路悄悄回前院去,可是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人来,姜锦心觉不妙。

  好在她也为这样的可能做了准备。

  刺史府西面,民居众多,地形复杂,往那儿一钻,可不容易找。

  姜锦一个鹞子翻身,复又跳上了屋梁。

  月下脚步咔哒,直到她奔出刺史府的范畴,身后的追兵也依旧没停。

  夜色是最好的隐蔽,眼看她的身影要消失在黑暗里,追来的护卫神色一凛,掏出袖弩向前射去。

  有风刮过,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云州只是个中州,民房草屋间高低参差不齐,姜锦得有半幅心神牵挂在这逃窜的路上,待她从风声里分辨出那一点金属震鸣的声响时,弩/箭已经快射到她的后心了。

  ……糟糕。

  闪躲不及,尖锐的痛感就像火烧一样,极有效率地从右边肋下蔓延至了整条臂膀。

  霎那间,她的时间就像是被定格了,熟悉的痛感唤起了曾经历过的相似的痛楚,姜锦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她依旧在理智地、灵巧地躲避追兵、继续往前,可是她的神智和记忆,却好像被留在了原地。

  飞天入地的轻功并不存在,谁都是凡胎肉/体,失血带起躯体乏木,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姜锦皱起眉头,还来不及考虑该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月下,忽然有另一股脚步声,似乎也冲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