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52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皇榜出,天下闻。

  顾昀中了状元,在顾家又引起了一番震动。

  阳安侯喜不自胜,一脸春风得意地要大肆宴请通家之好相庆。

  侯夫人马氏认为这是皇帝给的体面,代表皇家仍然看重顾家,顾家前途无虞,总体也是高兴的。

  太夫人看得要更深远一些,知道这状元的分量和意味与会试时大为不同,喜忧参半地劝诫了顾昀几句。

  到顾昀这里,便只剩下胸有成竹的兴奋和迫切了。

  原先他还想着三叔父会不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给他使绊子,现在看来,他明面上到底还是要保全顾家的体面的。

  妇人之仁!

  他在心里冷笑。

  等他在琼林宴上求得陛下赐婚,三叔再想从中阻拦,便只有违抗上意,做乱臣贼子这一条路了。

  他不信如他三叔这种宦海浮沉的老手,生平遇到了那么多愿意自荐枕席的贵女,会甘愿为一个晏安宁做到那种地步。

  晏安宁于他,多半只是图个新鲜,那般的意乱情迷,未必不是因他清楚地知晓,她前世是他的妻,今生也是他的未婚妻,对着侄媳油然而生的一种禁忌感在作祟。

  就如他那时知晓了魏永嫣的真实身份,一面恼怒她的欺骗,一面却因她曾为人妇,甚至已为人母,更觉床笫之间尽享别致风情。

  男人本就是有这种本能的劣根性。

  这是错谬,便该被纠正过来。

  想起自打他中了会元以后就故意躲着他的晏安宁,他深吸了一口气:见到他如此出息,她心里定然也是动摇了的。此刻,恐怕因做错了事羞于见他。

  他不会责怪他的阿夭的,这件事,本就是他的过失——未能赶在三叔之前回来,将事情弄成了现在的局面……

  等他娶了她过门,他定然会好好补偿于她,他有自信,他并不比三叔差。纵然如今三叔位高权重,但他还年轻,未必就没有青云直上将他踩在脚下的机会!

  念此,他越发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瞧见了美人回心转意地依偎在他怀里,声声唤着他夫君的妩媚模样。

  一时间,竟觉下腹激荡,仿若有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里沸腾翻滚。

  闭目半晌,方平静下来。

  ……

  金殿传胪之后,便是一甲头三名更上朱红朝服,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准备跨马游街。

  顾昀头一次戴上象征着状元的乌纱帽,上头坠着两朵赤金红蕊大花,榜眼同探花二人,则是各在左右两边簪了一朵。

  他余光瞥见那探花郎白彦允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飘飘难归地面的激动模样,暗暗抿了抿唇,眸中隐约有些不屑。

  仍旧是同前世一般,寒门出身,毫无见地。

  只不过,前世他只能站在人群中看这白彦允溢于言表的喜悦,今生,这位昔日的状元郎却得站在他的身后,被夺去属于他的诸多荣光。

  这么一想,顾昀看着白彦允的目光,便不免有些怜悯了。

  而白彦允虽高兴,却也并没有到浑然不知的地步——毕竟还在金殿之上,需注意礼仪德行,见顾昀这样三番两次地用算不上善意的目光来打量他,不免也拧了拧眉心,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清隽俊秀的容颜中现出几分凛冽。

  人善被人欺,虽然理应与同科进士们打好交道,但妹妹先前的教训已经让他受教,凡事,不应太过往好的方面想。

  纵然这位状元郎姓顾,似乎就是那位顾首辅的侄儿,他也不能轻易将人当作好人看待。

  白彦允的目光让顾昀不由心里打了个突,忽地想起前世成为皇帝走狗的“白无常”愠怒时便是这般看人——他们二人也曾因一些事情有过冲突,顾昀为此还吃了些苦头,顿时,他的神情变得不自在起来,别过眼不再瞧他。

  他们三跪九叩地谢了皇恩后,便开始跨马游金街。

  锣鼓开道,彩仗护行,众多围观的百姓肆意地打量着三位国之翘楚,榜眼年纪大一些也就罢了,这新科状元和探花,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斯文白净,风流倜傥,直叫许多年轻的姑娘们学起旧俗,抛掷起鲜花瓜果起来。

  “瞧瞧,状元郎可真俊呐……”

  “哎哟,探花郎才俊俏呢,你们不知晓,这探花从来都是优中选最俊的么?”

  白彦允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竟是脸红到不行,艰难地躲避着姑娘们的热情。

  抬眼见前他们一个马身的顾昀神色自若,目光却在人群中不停搜寻着什么,他心下微动,握紧了缰绳。

  *

  晚上便在宫城之中的一座大殿里举办琼林宴。

  虽当今陛下也会参加这宴席,但一众进士们进去了才知这席面排得有多长,若是坐在最后头,怕是连陛下的脸都瞧不清。

  因而他们很快就歇了心思,一些同进士也开始与同科们走动起来——他们入不了翰林,宴后便要准备外放地方,但具体是什么地方,还是很有讲究的。

  坐在宴首的顾昀则不然,他一门心思盯着皇帝的动向,随时准备上前创造机会求一个恩典。

  但令他抓狂的是,这琼林宴上,陛下竟然还一直拉着内阁的一众大臣们叙话,观其神情,却也不是什么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些人中,便包括他的三叔,顾文堂。

  等的时间太久,他甚至开始怀疑,三叔是不是猜出了他的打算,故意在拖延着陛下?

  但琼林宴之上,但凡状元郎是皇帝看得过眼的,总会说一些或激励或敲打的话,他怎么着也是陛下钦点的,陛下这种年纪,大抵也不会故意点一个自己完全瞧不上的吧?

  喝了一盏热茶下肚,他使了托辞将前来搭话的同科请走,便见皇帝跟前似乎空了一些。他神情一振,微理了理衣袍正了正乌纱帽,便见皇帝身边的红人曹贤不知何时面色焦急地过来了,低声同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帝的表情立刻变了。

  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纳闷。

  曹贤看着是从后宫来的,可陛下现下并没有妃嫔,难道是陈太后出事了?可前世,并没有听说办琼林宴时出过这样的事啊。

  不知缘何,顾昀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可现下的他,并不能跟过去或是问什么,当下,只好按捺下心头的紧张,坐了下来。

  ……

  皇帝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却见顾文堂跟在后面,眉宇紧皱。

  “太师,前头的琼林宴您怎么好不在?”

  顾文堂却摇摇头:“先帝从来宠爱惠乐殿下,若是出了事,臣也无颜给先帝交代,陛下便让臣跟去吧。”

  皇帝神情微微有些动容,似是忆起了幼年时的点点滴滴,有同长姐的,有同早逝的先太子的,更多的,却是同这个亦师亦父的臣子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颔首示意顾文堂跟上。

  今日他特意召了长姐入宫,挑在这个时间点,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薛家驸马已经去了有快一年了,如今出了许多新进的才俊,若是长姐有意,他便可再赐下一门婚事,也免得她整日胡思乱想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可谁知,方才曹贤却来禀:“……惠乐殿下用膳时忽地晕倒了!”

  他心里有些乱,生怕她是因自己前些时日将她赶去庙里吃斋念佛闹出来的病,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笼络人心了,自是拔脚就走。

  华灯初上,金色琉璃瓦在夜色里也未被夺去光华。

  皇帝急匆匆地走进朱红殿门,一华服女子正面色苍白地坐在软塌上,太医正在静静给她把脉。

  皇帝一见她面色心里便咯噔一下,昔日的嫌隙仿佛都暂且被抛掷一旁,只顾得血脉亲情了。

  魏永嫣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此情此景,她已然知道是大事不妙了。但这是宫闱,她没处躲,也没法买通皇帝的心腹太医。

  皇帝看向胡太医,便见对方已变了脸色,一脸的古怪。

  “是什么重病么?”他忙问,心也揪了起来。

  胡太医讷讷半晌,看了一眼跟来的顾文堂,有些迟疑。

  小皇帝不耐烦地摆手:“太师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胡太医一脸为难,咬了咬牙,还是低声道:“殿下并无病症,只是……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落针可闻。

  胡太医也拼命低着头,恨不得直将脑袋垂到地宫的炕道里去。

  按理,宫里太医诊出喜脉该喜不自胜,毕竟赏钱颇丰,可偏偏,被诊出喜脉的是这一位……惠乐殿下的驸马早就病逝了,此时她身怀六甲,又算得上哪门子的喜?

  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对于皇家来说都是蒙羞,是天大的丑闻。

  胡太医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项上人头担忧了。

  皇帝怔愣住,过了半晌,怒气冲冲地出了宫殿,恨不得立时坐着辇车离开此地。

  他还以为她是病了,感情是和什么人私通闹出了这样的丑闻,这也就罢了,偏生这一切还都被太师看在眼里……

  皇帝执政以来,头一次觉得这么丢脸。

  “臣有事想禀告陛下。”可此时,从来最洞悉人心的太师却并未离开,反而上前一步,面色沉凝地开口。

  皇帝单手捏在辇车的扶手上,恨不得将其捏碎了,面上却还要维持镇定,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事?”

  “……数月前,臣在码头,似乎瞧见了惠乐殿下的婢女与臣的侄儿顾昀往来,当时便疑心马车上的人是殿下,只是事后我问起,侄儿却道对方只是做运河生意的孤女,他不过从那里采购一些品相好的东珠……臣便没有起疑心。”

  皇帝听明白了。

  原来太师怀疑与长姐往来的男子,正是他钦点的新科状元顾昀。

  只是长姐堂堂长公主,居然还伪装身份,扮作孤女接近顾家的人……到底真是对顾昀一见倾心,不惜不择手段,还是另有图谋,盯上的只是顾家的人?

  皇帝一时间觉得丢脸又心惊。

  他喊了曹贤进去问,后者不多时回来,便冲他点了点头。

  果真是顾昀。

  他气得咬牙,但也心知,至少,此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传出去,顾家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帝觉得心情似乎没那么沉重了,叹息道:“若那人真是他,为今之计,朕也只有下一道赐婚圣旨,命他们二人择日成婚了。太师认为呢?”

  正赶上琼林宴,这时候下一道赐婚圣旨,没人会往不堪处想,只会觉得他器重人才,愿意将胞姐相许配。这是风险最小,最方便的做法了。

  谁料,皇帝却见从来镇定从容的太师面露难色,竟一时没有应下。

  “太师不愿?”皇帝挑了挑眉头,总不至于顾家的人还敢嫌弃他的胞姐嫁过人吧?他心气不顺,说话难得有些冲。

  “倒不是不愿。”顾文堂摇头,犹豫了片刻,开口解释道:“陛下不知,臣那侄儿,原已经和府里寄住的一位表亲定了口头亲事,那姑娘也是身世可怜,无甚依仗,陛下要赐婚,顾家自然喜不自胜,只是……”

  皇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顾昀,竟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阴沉得能滴水。

  前些时日魏永嫣出手害的那姑娘,似乎就是顾家的表亲。倘若真是同一位,也就是他的好姐姐明明知晓人家要定亲了,还接近顾昀,甚至为了争风吃醋出手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太师那样聪慧的人,定然也能很快想到这一点。

  此时此刻的皇帝,简直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