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篱
蚯蚓降龙。
千里独行。
……千里独行。
看到此局时,宛陵霄猛地愣住了。他的手一顿。
因为不久前,他还见过此局。
在神鞘之墓。
也是此局,他和慕槿曾有分歧。
——“慕姑娘,这棋局,我分明记得,来自《梦轲棋志》,此书只供世家藏书阁,怎么会……让你一个村女看到?”
——“少君,家父教我的……我也不知是不是来自什么《梦轲棋志》,也是不是‘千里独行’。我就是按印象下的,按印象下的。”
当时,慕槿虽在神鞘之墓救了他,却因破了此局让他起疑,把她丢到车上缚着,她当时哭着告诉他的。
宛陵霄眸底之色瞬间转了几轮,面上却不显,再抬眸,倏然面露难色。
他冷冷道:“棋友,此局孤僻,未见啊。可是棋友所创?”
老翁得意道:“并非。但这难见是真难见,这可是我们南陵的孤局。”
宛陵霄默了一瞬,倏然见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老翁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见什么礼,不会就不会,别折煞我。”
宛陵霄道:“小人喜棋,南陵民间之局,也曾在去行商时下过,但不曾见过此局。当日,曾有人道,我不会解之局,必是明月台贵人的局。棋友可是明月台的贵人?”
但见老翁莫名其妙地看他,宛陵霄心中咯噔一声,他已有答案。
却还是问道:“小人实在好奇未曾见过的棋局,可付千钱,还请解惑。”
老翁皱眉:“嗨呀,什么千钱不千钱,什么贵人,这棋局,我们那几村有学问的人,都会!”
接下来,宛陵霄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老翁所布棋局,来自一本叫《梦轲棋志》。至于怎么来的,据他说,数年前,有贵人来他们村落附近修行,占用了他们的田,但也喜欢随手施舍赏赐。其中,就有位贵人赏了半本《梦轲棋志》给一位随行伺候的书生,那书生后来重建棋舍,其中之局便由那书生传给了棋舍中人。
所以,那附近村落对棋感兴趣的棋舍人,都知道这些残局,只是孤本难拓,许多人不知来处,只看过复刻的零散棋谱。
宛陵霄听着,却闭眸皱眉。
……
夜半时分,宛陵霄已回暂居的宅院。他负手而立,身后是来禀报的下属:
“禀少君,已查。此老翁的确是普通行商,来自南陵。他从南陵北部的白河村来,那与箪霖村毗邻,身家清白,家属全是普通百姓,不曾有机会接触黄金台和明月台的任一贵人。而他所说的那贵人来修行,对上的是,是……卿澜兮。此人曾去那几村附近的山中修行,占过几个村落,后来,后来也的确有赏赐。”
下属知宛陵霄与卿澜兮的恩怨,因此都用此人称呼卿澜兮,不敢说太多。
宛陵霄闭眸,挥了挥手,让下属走了。
而下属的话也只印证了一事……老翁之话,是真的。
箪霖村附近的百姓……会“千里独行”,也大概是真的,也是合理的。
宛陵霄皱眉,他脑中倏然浮现了一个场景。那日他刚刚和慕槿解合梦,她望着他,伤心地低泣:
“我真的看过那棋谱,我没有骗你……”
他当日只当是重复的谎言。但现下看……
宛陵霄眸光一动。
真是他……误会她了么?
他目光很冷,抿起嘴唇。
却听急急的脚步声。
“少君,不好了!慕姑娘病倒了!”
作者有话说:
慕槿:看我一轮轮来,你还撑得住不。
——
注:槿槿做的菜选自《宋宴》一书。黄金台部分设定参考宋。
——
第45章 写符
宛陵霄走入幽室时, 只见慕槿正靠在榻边,一张脸雪白,嘴唇失了血色, 正小口啜饮药。
看到他, 她吸了口气,随即放下药,扭过身子, 裹紧身上的袍子,抿唇不看他。
宛陵霄下属们对望了眼, 这是少君和他的情人又闹别扭了。
宛陵霄蹙眉。慕槿这并非“病倒”, 但绝对是“病着”。
他沉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回少君……慕姑娘似乎是照顾卓家姊妹过于操劳,加加上受寒,病倒了。”
据下属称, 是慕槿顶替卓妍照顾昏迷的卓瑝, 结果悠悠昏倒了。当时吓了所有人一跳。但好在看过, 并无大碍。
宛陵霄抬眸, 只见慕槿缩在那里,睫毛细碎的影布在颊上,正如脆弱的瓷娃娃。
他默了瞬:“开的方给我。退下。”
宛陵霄看了眼药方,随即朝慕槿走去。似乎是察觉到他靠近了,慕槿后背轻轻一颤, 没有回头。
宛陵霄却问:“怎会受寒?我与你的暖体法符呢?”
“……”慕槿僵了一瞬, 才缓缓回头了。而她的表情让宛陵霄一愣, 虽然病着, 却如小豹子一样瞪着他。
“少君, 为何, 为何……”她眼眶红着道, “您总在我以为您会稍加关切时,出口便是质疑。处处质疑,几乎每次都这般。”
“……”
宛陵霄未料到她如此直接。他顿上一顿,又说:“我现下并未疑你。不过实实在在一问。”
“……”慕槿似也未料到宛陵霄如此风轻云淡地回了过来,她微微一愣。
随即却扭头答,“那符咒我用完了。都用在了卓家姐姐和卓夫人身上。”
少女未哭。但她垂头时,那眼睫布下的阴影,却能让人查出她似比哭还多的难过和委屈。
火光布下她脸上,宛陵霄能觉出她似比起在西岭时更为削瘦。而本来若不是他二人有合梦,他是绝不会带她来黄金台的。此地,的确磨人。
宛陵霄默了默,道:“戒指与我。”
“什么?”慕槿抬眸瞪他。她像是没想到,她都这般了,宛陵霄还要找她讨还戒指。
宛陵霄看她神色,知她误会,冷声道:“你想什么,我教你画暖体符。你日后自己画。”
少女一愣。只见她睁大了一双如水杏眸,似乎半天未反应过来宛陵霄在说什么。
半晌后,她睫毛轻轻一颤,警惕地摇头,苍白的脸上却浮了抹红:“我,我又不会修行,怎么可能画符。少君莫要折煞。”
宛陵霄道:“伸手。”
慕槿似犹豫了下,终乖乖伸出了手,脸上是困惑。但当她瞥到自己食指的碧珠戒指时,却像是倏然反应过来一般,“啊”了声,抬眸看向宛陵霄。
“不错。”宛陵霄眸中盛着影,“正是此戒。其中可存我之力,可助你画符。”
话毕,他掌中跃出一片碎影,钻入了戒指。他专门避开繁阴力量,放入属南陵基法的力量,这样慕槿若独自使用,在外也不会让人起疑。
随即,他又起手画了一符,凝在了空中。
慕槿懵懵懂懂,抬起戒指,戒指中果然渗出力量。她又急急跟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但失败了,又求助地看向宛陵霄。
宛陵霄:“不错,已有形。此乃暖体符符根,只会在此维持两个时辰。你方寸戒中有符纸。这段时间,你好生专研,抓紧学会。”
他说罢,便全身化影,这是离开的前兆。
却见慕槿倏然又红了一圈眼眶,皱起鼻子,冲着他娇声道:“人家生病了,你,你却留我一个人学画符。好有道理。还要两个时辰。”
“…………”
宛陵霄身上的影回来了。
他回头看向榻上少女,只见她柔弱地靠在栏边,似风吹来就能倒,正不满地瞅他。
而宛陵霄眼中蒙了层影,脑中倏然只有二字——“娇气”。
当年他全身是伤,却也咬紧牙关自行悟法,悟的还是比这基符难千百倍、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的高法。
怎么到她这里,明明环境静好,无人叨扰,还有界护着养着,他使她画一小符就仿佛成了罪大恶极的恶事?
宛陵霄冷冷瞪了她一眼,随即手一转。
那凝空暖体符与他新召出的一符纸相碰,合在了一处,成为化为实体的“暖体符”落到了慕槿面前。
“随你什么时候学。”他冷冷道。
“反正,人家病了,现下……不想学。”慕槿幽怨地看他,娇声娇气,像是在撒娇。
宛陵霄根本没搭理她,不过临走前,召出一物,丢到了慕槿怀里,随即便化影而去。
慕槿只觉怀中之物绵绵软软,低头,发觉——
那竟是一团狐毛镶边的斗篷。
其狐毛一团雪白,搭着青绿的精致绸缎,散出竹香,男女都可穿。而较她西岭的兔毛袄而言,其更薄更精细,更适宜她此时保暖。
慕槿看了会儿,把斗篷披在了身上,勾起唇角,又拿起暖体符。
却听有人道:“姑娘,卓小姐来看你了。”
慕槿甜甜地说:“好,快使卓姐姐进来。”
话毕,她看向窗外,只见树间隐隐约约彩绸飘扬。
卓小姐进来,正好道:“槿妹妹,那是黄金台长喜节要到了,你从西岭来,恐怕没见过吧……”
……
逢夏时节,黄金台的小镇宅院中,处处可闻虫鸣。这本是惬意时节,但在宛陵霄和慕槿暂留的边镇,却渗着肃杀与喧盛的含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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