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第125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姚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却又说出老辣之语的官吏,沉默须臾后说道:“国有国法。”

  只四个字的试探,卓思衡也听出弦外之意是姚佑以为自己所言过甚了,不过他这样试探,倒是证明方才的话已让其感到威胁和恐惧,卓思衡仍保持着面容上的忧涩,沉声道:“是了,国有国法,可如果越王有悖惯常之法在先,却也”

  姚佑不再说话,似在思索,眉头也朝一处不自觉凑去。

  “我与大人并非交浅言深,而是实在有切肤之痛正在作患。”卓思衡悲切道,“我家中幼弟牵扯此事,他素日拔萃,实在无有参入弊案之需,若受此连累,我实难向双亲在天之灵交待……再者说,我家情况大人在朝野多年也是清楚,家中已无甚长辈……何等凄怆,姜大人算我半个师长亲故,他若有事,我实在是……故而与大人言深至此,只望大人晓得利害,为自己也为我家能多在越王面前松泛纳言,好教殿下有张弛之德,严办此案同时多怀仁心,让大人与我一家皆能度过此劫。”

  卓思衡言语恳切,姚佑知他难处,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慨叹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卓思衡没有露出分毫胜利的表情,他依旧忧愁慢慢,也仿佛无奈般才出此下策,正当此时越王归来,他看着两人,似已有了主意,并不再如方才那般手足无措,只是冷冷道:“此时大理寺乃办案重地,而卓司业你理当避嫌,还请暂理。”

  卓思衡不以为忤,向二人一一告辞,转身离去。

  他要做的事要燃的火,都已完成。

  但是真正的问题又有浮现:越王肤浅鲁莽,也谈不上何等人格魅力值得追随,为何藩王世子要与之教好?哪怕是有利可图,从其身上又何能图之?

  如果不是自愿追随,那便只能是被迫,难道藩王世子有把柄握在越王手中?抽丝剥茧后,卓思衡手中的线索只能支持他分析至此,剩下的,便只能大胆揣测了。而他第一个念头就将自己吓了一跳。

  能让藩王世子不得不冒险的把柄,定然揭露后果更重,所以,他想,是不是这个把柄……和皇帝遇刺有关?

第177章

  卓思衡骑马自大理寺出,心中所思皆是方才大胆却又合理的奇想,出此之外,他很难在现有证据的佐证下设想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就在他打算返回中书省面见沈相之际,却听铿锵马蹄震颤自远而来,遥遥望去,竟是看不到边的禁军甲士。

  这样多?不是只调了古坛场禁军大营一千军士么?这看过去玄甲漆黑如鸦羽遍布目所能及,显然不止一千。

  难道说虞雍故意多调了人来给越王指挥,再添点乱?

  这想法是好,但也太欠考虑了!黑压压几千禁军入京,若引发猜疑骚动,人人自危,惊惶之下岂是他们能预料?他自己虽也期望越王登高跌重,然而却不想事态脱离掌控,片刻的思索后,卓思衡勒马调头,朝中京府衙门纵奔而去。

  一路上尽是慌乱和寂静交叠的景象。

  道边摊贩见禁军入城,皆不知发生何事,只当大事临头,匆忙收拢朝家赶回,路人惊觉也一道足奔,偶听见一两声幼儿啼哭以及骡驴嘶鸣。而官宦人家消息灵通,虽尚未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但也多少明白弊案殃及甚广且皇帝晕厥不能理政,于是都将宅门严合,无有出入,整条街道寂静一片,同外沿市井天差地别。

  踏着两种浑然不同的路抵达中京府衙,卓思衡心中不可不谓焦急,他一点也不希望帝京陷入混乱,正常人的生活因为此事遭到牵累,如今之计只能让苏谷梁苏府尹来稳住帝京局面。

  之所以非中京府尹苏大人不可,是因为帝京除去五千护卫皇宫的殿前司禁军,便只剩两支军队。一是古坛场大营的兵马司禁军,驻扎五万,其余五万布防京畿要塞,把卫入京关隘。第二支就是中京府尹手中的五万京府军。这只军队论剽悍威猛自然不如训练有素的禁军十万精锐,但日常中京府的巡安卫戍均由其承担,在非必要情况下,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调动禁军,而是指派调遣京府军从任日常军事。

  事情往往如此,有卓思衡可以预料并且规划接后的选择,也有他必须随机应变临时调度安排的措手不及。

  果然中京府衙内也已戒备,卓思衡被拦在衙外,通报后才得以入内,苏谷梁见到卓思衡倒也不客套,径直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五千兵马司禁军入京招呼都不同我这个中京府尹知会一声!你如果是从中书省来的,敢问沈相有何打算?陛下是否安泰?”

  苏大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卓思衡被这一吼三问震得耳后也隆隆轰响,缓了半天后他才说道:“苏大人,沈相并不知晓此事,弊案出事后因陛下龙体欠安,沈相便命我去寻长公主劝解越王,也正是越王殿下将古坛场大营的兵马司禁军调入京中,我见此景不妙,于是来知会苏大人一声,且勿要京府军有任何动作,万不能激发事态,使得京府军与禁军起了冲突。”

  “只是个弊案,封了贡院就封了,还调禁军入京做什么?”苏谷梁执掌中京府,为人胆大心细,个性又强硬,不似沈相般儒雅平和,最重要的他手中又有兵权,深受器重,分毫不畏惧眼前形势,直言不讳道,“越王殿下想做什么?陛下龙体欠安之际,他不在榻侧亲孝奉顺,却调禁军入京?要造反么?”

  卓思衡一点也不觉得苏大人鲁莽,他只是羡慕,要是自己手上有五万人戍守帝京,那他刚才就和越王翻脸了,还至于如此殚精竭虑?有兵权真好啊……他想要手里掌权,非得哪天做官做到枢密院去才有些许机会……

  停止遐思后,卓思衡深拜道:“下官无有揣测,但长公主殿下劝说无果,眼下局面已成,还请苏大人调控帝京局势,勿要累及百姓,下官来时已见京中乱象,万不能再致使人心浮动了。”

  权力的风云隐变,百姓却实在无辜,卓思衡不忍见乱,必将能做之事先未雨绸缪。

  这些是他的实话,足够诚恳情切,苏谷梁如何不知局势混乱自己怕是皇帝醒后第一个要被问罪的,卓思衡为公来告知,却也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想了想后说道:“我晓得利害轻重,但若有人趁机行乱于市井该当如何?我先差人且巡视着,规避禁军便是。”他顿了顿,平素极大的嗓门忽然就低了下来,“陛下龙体到底如何?”

  “陛下头痛昏厥,太医皆已医治,此时太子正守定御驾侍奉汤药。”卓思衡交待情况不忘委婉替太子美言几句。

  “这才是身为人子该当之事!”苏大人的嗓门再度恢复,“为子,无外乎大孝尊亲,太子贤睿仁孝,承责在身,理当如此。”

  卓思衡希望所有人都这样想。

  告辞苏谷梁苏大人后,卓思衡马不停蹄返回中书省将事情告知沈相,谁知中书舍人却告诉他,皇帝已醒,即刻召沈相入宫。

  “陛下还召了谁?”

  “回大人,还召了禁军兵马司的虞都指挥使与大理寺卿姚大人。”

  还好,没有先招越王。卓思衡一颗心放了下来,却又忍不住担心起弟弟和其余还被关在贡院的考生,以及姜大人同那些仍押在大理寺的同僚。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皇帝也不会放他们出来,若朝令夕改,必然是不如将错就错的……只是卓思衡希望这个将错就错点到为止。

  而至于什么时候传唤他去问话,卓思衡以为会在越王和长公主之后。

  调查弊案是越王和大理寺的事,皇帝自然要挨个问过,再做安排,待到一日后卓思衡被传召入宫时,不出他所料,皇帝该见的人都已见过,最后才需要他的从旁佐证。

  在皇帝寝宫外,卓思衡见到捧着汤药离去的太子刘煦,两个人只是行礼问候,在这个时机下,半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眼看卓思衡入内,太子心中激动,可却头都未回,只快步朝外走。

  他真的很想告诉卓大哥父皇苏醒后发生的事。

  “荒唐,你是储君,朕身体欠安与国事遽尔不利孰轻孰重,你怎能不知?正要你去主持大局之际,你却作妇人状在朕床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皇帝自头痛中恢复,得知弊案与京中骚乱,并未置一词,起身第一件事便是训斥太子。

  可刘煦却从父皇的语气中微妙体会出了此次训斥是与从前全然不同的,这并不是责骂和嗔怪,更像是一种……换个方式的探寻。

  卓思衡告诉过刘煦,有时在亲长面前,笨拙比睿智更是一种恰当的自白,于是他顺着这个思路急切道:“父皇病重,儿臣不能离弃,储君又如何?仍为人子啊!况且科举之事本就是父皇交待二弟的差事,儿臣如何不知二弟行事可靠,有他坐镇,又能有什么差错?儿臣反倒不担忧那边。可父皇病重,小弟病发,儿臣又是人子又是人兄,此时该主持的大局便是病榻之前,而非朝堂之外。”

  他还记得卓思衡说过,无论如何情况,都不能先说兄弟手足的坏话。

  太子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倔头倔脑,十分固执,皇帝听罢又斥责他几句,多是什么“不得要领”和“为政知所先后”之类的话,但语气与其说是薄责,几乎可以说是安慰更多,最后太子却怎么都不肯认错,宁可要皇帝处罚自己不当,也坚持表示下次还敢。

  最终,他听到的是一声来自父皇的虚弱的绵长叹息。

  “你是个好孩子,可朕且问你,若是朕这一倒再不睁眼,皇位空悬之际,你弟弟在外统兵,你在内只知哭泣,该当如何?”

  这一问,是真真正正吓到了太子,他张着嘴震惊的模样却恰到好处适合这个问题的回答——那就是没有回答。

  皇帝又道:“罢了,你也辛苦了,去看看你弟弟,然后便歇息吧,记得也让太医给你把把脉,开些温补之药,别太过操劳你倒在朕前面倒下了。”

  太子并不知道的是,在卓思衡为他安排的角色里,正是这份“拙”有着比“巧”更神奇的成效。

  越王越是上蹿下跳,安静的太子便显得弥足珍贵。试问皇帝病重的时候,是喜欢看到儿子操弄兵权——即使为着还算正当的理由,还是希望看到儿子守在床前?这是不言自明的,当然是哪个威胁小他更愿看到哪个。

  皇帝这种生物,对“孝”的需求永远不如“忠”多,无论对大臣还是儿子,都是如此,只不过儿子的孝便是忠,诠释方式不同,可内因本象却从无二致。

  卓思衡在太子安静的时刻让越王更加躁动,无论皇帝还是其余牵扯其中的官吏,都会看出二人的对比。

  只是他也有未料到之事,白大学士的死是个让人苦痛的意外,卓思衡至今思及仍然心口憋闷,而面见皇帝时,他的这位顶头上司也并未言语,只递给他一张诏书的草拟,温言道:“云山,朕的近臣里你的文辞最佳,看看这封诏书是否还有待改之处?”

  诏书不为别事,正是追封白琮白大学士谥号的旨意,其中多为美言安抚之辞,单看这个诏书,卓思衡便知道皇帝是不会处置越王的,但越王也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渴求的一切。

第178章

  卓思衡看诏令沉默太久,苦涩的药香缭绕在二人之间,皇帝并未催促,只是在一段时间的寂静后忽然慨叹:“你自入翰林院便是由白爱卿主事,他这一去,你心中定然不会好过。”

  “陛下拟定的谥号和追尊的哀荣都十分优渥,臣无笔可改。”

  卓思衡的悲伤并非装模作样,他与白大学士不算深交,可也曾经共事多年,若是寿终正寝他也不会似此悲愤,偏偏是人祸至死,诏书里却只能说白琮白大学士“忧劳忽隐患,尽忠竭智而去”,这不是给越王找台阶,这是为避免皇族同朝臣的矛盾在避重就轻而开脱。

  这是卓思衡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皇帝是不会为了白大学士一人而处置自己的儿子,即便他也愤怒,但为保全皇家颜面及尊崇,他也会竭力保下越王。只是卓思衡不会让此事白白过去,至少,越王也必须付出前途尽毁这个代价。

  “朕听闻封锁贡院时云山你也在场,你如何看待整件事的始末,朕想听听看。”皇帝折回诏书,温言道。

  “陛下,此次科举臣应当避嫌,即便弊案当前,臣也无有可言。”卓思衡沉着道。

  “云山一定要谨慎至此么?”

  “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皇帝看着卓思衡,似叹似诉,接道:“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云山你是君子,但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也罢,你家中亲眷应考,多说一句只会给你平添烦扰,但这事如何善后,朕是必须要听听你的主意。”他忽然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道,“毕竟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总得想想后面怎么办。”

  皇帝是几乎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即便是私下同臣子交谈,他都尽量平静,卓思衡听出其中的不耐和厌烦,决心将火上浇油进行到底。

  “回陛下,臣以为当先安抚人心。”

  “是了,朕也下诏安抚白爱卿的亲眷家人,也给他长子帖了个高职。”

  卓思衡拜道:“臣所言并非安抚朝臣,而是安抚百姓。”

  “为何?”皇帝似是没预料到卓思衡所言安抚竟是这一节,不过他到底在九五之尊临朝多年,立即明白其中缘由,追问道,“可是京中起了骚乱民心有变?”

  “民心有变虽不至,但确有乱象。”卓思衡说话总是有种恳切的诚实感,将实话和夸大其词混合一处,全然没有半点虚色,“陛下有所不知,当日我一路奔走,见禁军入城后各处均骚乱不止,陛下勿忧,禁军自然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但百姓见到却都心惊胆寒,议论丛生后皆夺路归家,生怕帝京有变,殃及己身。”

  帝京有变四个字显然深深触及到了皇帝利益的核心,自持冷静如帝王,也微有变色,泠然道:“怎么?难道有什么流言不成?”他再看卓思衡一副苦思冥想斟酌字辞的模样,又放缓语气道,“你只管直言所视,勿多后顾。”

  词是早就想好了,不过卓思衡为了烘托氛围人为制造了些许凝滞罢了。其实他心中清楚,皇帝如何不知这“帝京有变”是何意:那必然是民众见禁军浩荡入城,便猜测死了天子要改换年号,说不定之后还有兵戈相向,所以回家躲藏避祸。

  说一件皇帝心中已然明了的答案,替他确认,是一件容易也不容易的事,还好卓思衡在这方面业务上有着丰富的经验,一番话能让他说得诛心又委婉:“百姓所顾,自然是性命生计,禁军殿前司只在皇城,偶有出面,也是伴驾出宫,届时常有百姓夹道叩拜陛下,也无需奔逃。可兵马司禁军素来只在京畿要镇,何曾入京?数千禁军浩浩荡荡,百姓见到,只当是宫变生乱,故而纷纷躲藏规避,谣言也自此甚嚣尘上,实非百姓之过。陛下,若是臣在家中,只听外面喧嚣禁军肃行,第一个念头也是赶紧穿戴入宫或去到中书省待命,更何况百姓呢?”

  但见皇帝面色阴沉却一言不发,卓思衡又开始往自己这盘大菜里加些凶猛的香辛料:“陛下明鉴,当是时,仍有京府军在京中护宁科举之际安相,臣面见苏府尹,他尚不得知禁军缘何入京,还当是……故而正准备调动京府军护驾,若是如此,两军哪怕产生半点误会冲撞,我朝两大精锐都要受挫,国家养兵千日,好儿郎的血岂不白流?还好苏大人足够审慎冷静,观之大局,并未轻举妄动,后知这些禁军是调入京中为封查弊案一事,便也放下心来。终究是有惊无险。但百姓眼下尚且不知如何,臣斗胆请陛下龙体康泰之际,可主祭冬郊,一为祈求来年丰茂安泰,二为让百姓仰拜天颜,以求安心。”

  他在言语当中把乱象和隐患全部归结为越王让禁军入京一事,虽半字未言及越王,可字字都恨不得告诉皇帝,都是你这个破儿子干得好事。这是实情,但也有夸大嫌疑。不过卓思衡自己当然不会谴责自己,他甚至还想毫不谦虚地抓来太子旁听一下自己所展现的语言艺术,好好听,好好学。

  不过此时,看着皇帝已然沉冷如冰的面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致命作用的卓思衡只能暗暗在心中喊了句请讲掌声送给自己,然后继续保持温文的沉默,等待皇帝发起下一个话题。

  但最后,皇帝只是说头又有些痛了,让卓思衡叫来太医,早些回去,又叮嘱弊案一事他会督促,且先将贡院继续封锁,而涉事大臣也且在大理寺先软禁,待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

  省试考生都带了三天的干粮,不知眼下是不是在饿肚子,卓思衡想到这里就又五内俱焚起来,但他也知道皇帝不会将此事拖得太迟,迟则多怨,在他入宫之前已然听说大理寺查到了些眉目,可尚未有定论,还需再审。

  只过一天,卓思衡便又被传召入宫,这次来宣的公公私下里同卓思衡说,是大理寺姚大人面圣密奏之后,圣上才传了九位大人天章殿觐见,想来是一直悬心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果不其然,天章殿内,皇帝命大理寺卿姚佑将最后结果告知几位亲近臣僚:

  经大理寺调查,省试开考当日,一醉酒之人称自己是白琮白大学士远房堂侄,拿酒钱同酒肆之内其余人一道设赌压题,需知但凡科举省试,酒肆茶栈常设赌盘供人押乐,有些是押状元归属,也有压题出自何处,此人宣称自己已然知晓题目,若有人愿意请他吃酒,他便告知。偏巧酒肆当中正有一人为济北王世子的家仆,听罢将此事告官,于是才有了弊案始末。而大理寺将那日酒肆之内所有人包括这位自称是白琮白大学士亲属之人统统提审几轮后,确凿此事并非弊案,酒醉胡言之人只是白府一位体面管事之侄,整日游手好闲,他自白大学士得赐主考后便总拿自己的身份蒙混吃喝,也骗到一些考生及家眷,以为能在他处得到些消息,可不过都是酒醉胡言。那日他也是惯常行事,却被人举告至官府,引出弊案嫌疑,连累当日全体考生与贡院内官吏。

  而大理寺在查验过所有考生与官吏后确凿结论为,并未有弊案发生,此人也不知任何考题相关,一切皆是误会。

  姚佑说完很想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到了殿内的压抑,即便老成持重如沈相,面容也是灰败阴霾。

  毕竟,白琮白大学士是真的造此人祸牵连殒命,何其无辜。

  姚佑自己查完也觉心悸,如今也算述职完毕,无需提心吊胆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示下,皇帝环顾四周,将手上大理寺呈上的结案文书重重甩在地上,怒道:“只一混账,便搅得省试辍乱帝京浮慌!将此人着刑部议罪,以”

  重臣心知这是骂那个始作俑者,也说不定是在骂越王。

  卓思衡却想为什么这么巧,又是济北王世子,又是越王?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完全可以成立。

  而皇帝这样讲,是不打算公开讨论越王之失职且也无追究其责的可能,可为平息事态,还是需要有人背锅的。

  这个人该不会是……

  “虞雍!”皇帝一声怒喝,虞雍朝前一步,听着劈头盖脸的斥责,“你好大的胆子!越王才到你帐下多久,你就放心派五千禁军入京由着他来?那朕要你何用?你自己为何不亲自前来看看事态?假若帝京因此而乱,你又该当何罪?好,你要是就教朕的儿子这些,那也不必,今后让越王回来朕的身边,也不必去你那里专学些专断的乱子!你这都指挥使先撂下,回去给朕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在朕见到你的上表请罪之前,不许回大营去!”

  以虞雍的脾气,他一句也没有反驳,只静静听着,然后告罪领命,再不多说一个字。

  越王永远告别可能染指的军权,或许也是永久地告别了他的野心。皇帝这个安排就是在告诉众人,不要盲目听从皇子的话,他们是天子的儿子,但不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