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袂浅
太皇太后握着苏麻喇姑的手连连摇着头,她虽然也知道这样的道理但身为长辈哪能忍心看着小辈受这种苦啊。
“玄烨如今在哪儿呢?”
“听说皇上从承乾宫出来后直接就去奉先殿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苏麻喇姑拎起桌面上的茶壶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神茶清雅的香味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等太皇太后捧着手中的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彻底冷静下来后就眯起眼睛打量着斜前方莲花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开口吩咐道:
“苏麻,在皇上做出决定前,这两个小阿哥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您放心吧,景贵妃的反应很快承乾、景阳两宫目前都已经封了,如今只能看皇上心中究竟是个什么章程了,不过据奴婢对皇上的了解,这两个小阿哥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会被序齿、好好记在玉碟上的。”
苏麻喇姑几步走到桌前弯腰将下面的龙头拐杖给捡起来又靠到了软榻边上,小声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也闭上眼睛不再吭声了,心头上倒是极快的滑过了一个念头。
等待的时间过得非常焦灼,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
小太子在乾清宫中久久等不到康熙就又让宫人给他裹上杏黄色的斗篷冒着风雪出了乾清宫沿着宫道往东走去。
何柱儿带着小太子才刚刚走到奉先殿就瞅见了提着昏黄的羊角宫灯站在殿门口红漆大柱子旁的梁九功,忙牵着小太子一级一级地走上台阶开口喊道:“师傅!”
作者有话说:
补上:7月21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梁公公,汗阿玛可在里面?”
胤礽一走到奉先殿门口看到红木大门紧闭,立刻就想要推开殿门探着身子往里冲,身上杏黄色斗篷前端连着的大帽子不仅将他戴在脑袋上的黑貂瓜皮小暖帽给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大帽子周围镶嵌着的一圈柔软蓬松的白色狐狸毛也都被寒风给刮的四散地倒伏着。
“殿下,皇上在是在,不过他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打扰他。”
梁九功看见小太子的动作,眼皮子一跳立马身子往旁边一移挡在殿门口,用左手提着羊角宫灯的木手柄,右手胳膊伸长阻拦住胤礽,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梁公公,孤是汗阿玛的儿子不是旁人,现在汗阿玛很难过,如果你不让孤进去安慰他,难不成还打算让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大老远地冒着风雪从西边双双赶过来吗?”
胤礽被拦住也没有恼火,而是微微仰起头神色认真地对挡在他身前的梁九功商量道。
梁九功闻言一愣,他在康熙身边伺候近二十年了还从未听到有人如此直白地说“皇上难过了,他想要进去安慰他的”这种话,他低下头看着小太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瑞凤眼,不由得心一软觉得自己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何柱儿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主子也跟着开口低声说道:“师傅,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道理是相通的,想必此时能进去和皇上说话的也就殿下一个人了。”
梁九功明白自己徒弟的意思,皇上在两个新生的小阿哥那里受了挫,当然也得需要看看别的健康机敏的儿子来补上心中的伤口,垂眸深思了一小会儿后,他也决定今日大但忤逆一回皇上的命令,收回步子低声对着小太子说道:“殿下,您自己一个人进去吧,奴才师徒俩在这外面给您和皇上好好守着。”
胤礽点点头而后就伸出一双手触摸着两扇木门,没使多大的劲儿就听到“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外面给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凛冽的寒风卷着从屋檐上空飘下来的雪花从缝隙内钻了进去,小太子深吸一口气就抬起步子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站在外面的梁九功也紧随其后动作轻轻地拽着门环又给木门给带上了。
烧有地龙的温暖大厅因为殿外冷空气的突然灌入,两侧摆放在莲花烛台上的蜡烛即使外面罩的有轻纱灯罩也在冷热空气的交替下烛火控制不住地晃动了几次,将摆放在门口绣着大清全境地图的屏风给照的忽明忽暗的。
胤礽将头上有些遮挡视线的斗篷大帽子给摘下,又抬起手将身上的雪花给弹掉就径直绕过大屏风往里走,入眼就看到一张占了小半个厅的高大供桌,供桌上摆放了好几排列祖列宗的神牌。
神牌下方还放置了一个双竖耳的铜胎珐琅大香炉,以及十几盘供奉用的新鲜花果点心。
胤礽瞥见大香炉中插的高高粗粗的御香已经只剩下几个红点点显然是快要烧没了,寻思着这应该是他汗阿玛来这儿后上的香,就也几步走到供桌旁边铺有明黄色绸布的长桌案旁又另外拿起了三根新香,去掉桌案上蜡烛外面的灯罩将新香点燃后,又将灯罩放回,双手捏着御香的下端来到供桌前对着神牌虔诚地俯身三拜,紧跟着就走上前踮起脚尖将新香给插进了供桌上的大香炉里。
看着青色的烟直直地往上冒,小太子想着祖宗们应该是吃到他点的香火了就准备继续往内厅里去,谁知他才刚刚抬起脚步转过身子就感觉到脚下似乎踩住了什么东西,胤礽疑惑地低下头就看到那件惯常被他汗阿玛披在身上的黑色貂皮大氅此时也像是丧失了往日的光彩般,静静躺在供桌的桌腿旁,大氅外面粘着的雪花早已受热融化变成小水珠顺着表皮的短小貂毛滑落在地,润湿了供桌下方的地毯。
胤礽叹口气抿了抿唇就弯下腰将大氅给捡起来拍打了几下拂掉粘在上面的水珠,随后又顺手将其搭在了雕花椅子上,快步朝着内厅走去。
甫一进入内厅,小太子就看到了几大幅悬挂在墙壁上的先祖画像,位于首位、最显眼的就是他的达玛法(高祖父)努尔哈赤,紧挨着的画像是他的翁库玛法(曾祖父)皇太极,前两位都是以金戈铁马的姿势端坐在龙椅上、身穿着明黄色龙袍,人至中老年时候画的。而排在第三位明显是个脸嫩年轻小伙子的画像,正是他那不幸感染天花、二十四岁就英年早逝的汗玛法福临。
此刻他那比画像上的汗玛法还要大上三岁的汗阿玛就像是个犯错误在受罚的小孩子一样正背对着他低着头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蒲团上,蒲团的位置恰好夹在他达玛法和翁库玛法画像的正中间,周围摇曳的烛火将先祖们的画像照的忽明忽暗的,连他汗阿玛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胤礽头一次看到康熙这个样子,颓废、无助、迷茫、沮丧,配上空空荡荡的内厅,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是要比汗阿玛幸运一些的,他难过了有汗阿玛、有姨姨、有小四陪着,感到悲伤时还可以跑去储秀宫找他姨姨说说话,但是汗阿玛心里难受了只能来这些没有生气的画像前静静地跪着。
汗玛法虽然叛逆了一辈子,但是他六岁登基时还有亲生额娘陪在身侧,即便他和乌库玛嬷别扭、不对付,但总归两人是亲生母子,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是切割不断的。而汗阿玛八岁登基时,他的汗阿玛已经没了,位份低微的亲生皇玛嬷在后宫里搓磨了一辈子还没能等到汗阿玛孝敬她呢,才只隔了一年也没了。
汗阿玛十岁不到就失去了双亲,乌库玛嬷平日里管教他管的严格,与此同时他还得努力用功读书想办法早日斗倒鳌拜夺回权利不当个傀儡皇帝,好不容易亲政了,没过几年南边的三藩就乱了,自康熙十二年爆发的三藩之乱一打就持续到现在,迄今为止汗阿玛已经送走了他的两位妻子和十余位儿女了。
风雨飘零的江山、接连不断的丧妻、丧子、丧女,以往时胤礽体会不到这里面的心焦和愁苦,如今站在这寂寥的奉先殿里,看着他汗阿玛不发一眼地静默跪着,深刻体会到了康熙这些年来的不易,不由眼眶有些微热、心疼地开口轻轻喊了一句:“汗阿玛。”
正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康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男童音,转过头就看到正站在内厅门口的宝贝儿子,不禁有些错愕地张口询问道:“保成,你怎么过来了?”
胤礽将眼中升腾起来的水雾给尽全力逼下去,随后就像是个身手敏捷的小老虎一样“嗖”的一下子朝着康熙扑过去,康熙一个不妨直接被他快六岁的好大儿给扑倒在地上了。
“保成,你快起来,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个奶娃娃了,你这重量都快要把朕给压的喘不上气儿来了!”
自从顾嬷嬷被撵走后,胤礽的膳食就由景贵妃一手负责了,奉行多餐少食的科学喂养准则再加上不时用异能给他梳理身子和武学课上有规律的锻炼,如今还差四个月才满六周岁的小太子就已经有一米三了。
平常在和他的四个伴读一起读书时,比小太子大了两岁的张廷玉、纶布的身高却与他齐平,与他同龄的纳兰揆叙、李荣保更是要比胤礽整整矮了一个头,倒是令几个小伴读们都郁闷不已,日日缠着小太子询问长高的方法,这让小太子不依靠自己的身份也混成了几人中领头的那一个,倒是高兴了许久。
此时倒在地毯上的康熙亲身感受到压在胸口上沉甸甸的重量,也不得不承认他宝贝儿子的身子骨真是越长越结实啊,心中有了些许欣慰,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一下子消去了大半,伸出大手连连拍着胤礽的后背让他快些爬到一边去。
等到小太子离开后,康熙才撑着地面将跪姿给改掉坐在蒲团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指着胤礽笑骂道:
“身为储君,应该要时时刻刻注重礼仪、做到稳重自持不可轻易做出小儿的动作。”
“没事儿,反正现在这儿也就只有咱爷俩,孤就算丢脸也丢不到哪里去。”
胤礽看着康熙的情绪好些了,也索性拽过来一个蒲团盘腿坐上去,双手耷拉在大腿上,语调轻松地说道:“汗阿玛,大冷天的你跑到这里干嘛啊?保成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雅雅刚好睡醒了还抱着她的玩具倒腾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挨儿一间一间屋子钻进去找我们呢。”
“唉,保成你今天也知道情况,小六、小七都是天残,朕这是过来给先辈们请罪的。”
康熙叹了口气,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低声说道。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着列祖列宗们,心中还都是悲凉,如今他活泼灵慧的宝贝儿子过来陪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康熙觉得墙壁上冷冰冰的先祖画像们都有温度了,憋在心中的想法也能够诉诸于口了。
“汗阿玛,孤和姨姨、小四去景阳宫中看过七娃了,他的右边小腿虽然有些毛病但是太医们说只要补充好营养,等到他以后年龄大些、勤加锻炼会有所改善的,只要照顾得好,以后纵使骑马射猎都是没有问题的。”
“你也不要难过了,姨姨说女子怀胎不易,孕妇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生出来先天畸形的孩子,纵使是那长生天也是有天残孩子的,这和什么灾不灾的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
胤礽说完这句话,看到他汗阿玛还是静静转动着玉扳指不吭声,就又张开双臂抡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又往下说道:
“汗阿玛,保成记得你给孤说过,我们几个兄弟名字中的第二个字都象征着福气的意思,如今小六、小七可能在娘胎里的时候福气少了点儿,要不你就给他俩起个蕴含有好多好多福气的名字,肯定就能够否极泰来、让他们和大清都顺顺遂遂、平平安安的。”
康熙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转动着玉扳指的手猛地一顿。
“保成说的有道理,朕不该在这里蔫头搭脑的,而是应当打起精神、告祭天地和祖先,好好祈福才是。”
胤礽:“???”
小太子完全搞不懂他汗阿玛的脑回路怎么会突然说出了这种话,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呢,就看到他汗阿玛像是找到破解什么难题的好方法了一般,从蒲团上“唰”的一下子精神抖擞地站起来,随后将他也一把拽起来牵起他的手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补上:7月22日的。
估计下章码出来很有可能是零点后了,大家明天再看吧~
【注释一】
男孩身高计算公式:“年龄”乘以“7”加上“七十”,单位:厘米
六岁男孩:
平均117.7cm身高104.1-132.1cm
平均21.26kg体重14.74-32.57kg
平均51.5cm头围47.8-55.4cm
六岁女孩:
平均116.6cm身高103.2-130.8cm
平均20.37kg体重14.11-30.94kg
平均50.5cm头围46.8-54.4cm
【注释二】
历史上患有腿疾的七阿哥胤祐是跟着康熙攻打过准格尔的,应该是在骑射方面下了苦功夫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咯吱~”
站在殿外屋檐下红漆大柱子后面背风的梁九功和何柱儿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赶忙转身往后看,就见到父子二人相携着走了出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师徒二人正打算高兴地俯身行礼呢,谁知连话都没讲完就听到康熙说出来令人迷惑的发言:
“梁九功,你下去准备准备,朕今晚就要住进隔壁的斋宫里,住上一个月用心为大清祈福。”
何柱儿冷不丁地听到这话,瞬间就发懵了,不明白皇上这到底是要搞那样。
整个紫禁城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红墙金瓦的,唯独斋宫特殊用的是红墙绿瓦,这也主要是因为皇帝敬畏上天,面对老天爷时不敢妄自尊大,故而才采用低调的绿瓦。
环境本就偏清幽的斋宫,再加上屋顶上的片片绿瓦在这大冷天里让人看着就不禁生出寂寥之感,纵使是每年皇上举办祭天大典时也顶多在里面独宿三日罢了,如今听到皇上说他竟然要进去斋戒一个月,不要说何柱儿不清楚康熙的意思了,身为他师傅的梁九功也是怔愣了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想清楚皇上这是打算留下两个小阿哥了。
斋戒的规定有许多,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皇上要是真的下决心斋戒了,最起码这一个月里都得远离荤腥、远离娱乐、远离女色……,而且为了心中虔诚,一般都是奉行苦修,即便是这寒冷的大雪天里斋宫中连炭盆怕是也不能放的,这就好比是皇上提前下了“罪己诏”一样,等到以后六阿哥、七阿哥的情况真的传出去了,天下臣民看到皇上这一个月的表现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想明白这些后,梁九功忙点点头应下了。
他虽然是皇上的心腹,但是当他看到两个天残小阿哥时心中也忍不住犯嘀咕,如今听到皇上要斋戒,心中也得到了些安慰,寻思着皇上是天子,这祈福肯定能够免除未来的灾祸呢。
待次日辰时初,各宫和紫禁城的朝臣们听到风声时才知道皇上已经下口谕将政事全都移交到内阁,自己一个人跑到斋宫里住上了,小太子原本也是打算要跟着进去的,但被皇上以“读书”和“照顾妹妹”两个借口给驳回扣到乾清宫了。大家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都想着皇上为大清祈福是好事,皇上想干就随他去吧,但一些聪明人都敏感地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必定与那刚出生的两个小阿哥有关,但是他们也猜测或许是六阿哥、七阿哥身体弱的厉害,皇上为了保住这一对出生在元宵佳节的麒麟儿才会想着斋戒祈福呢,一时半会儿间他们也联想不到天残这方面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一晃而过,转眼间天气就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二月十五日,卯时初,天空中就滴滴答答的下起了春雨。
当康熙带着梁九功从斋宫中走出来时,看着被雨水洗礼过后树上本就鲜嫩的绿叶看起来仿佛更绿了,闻着清晨干净的空气,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转身对着身后人开口吩咐道:
“梁九功你待会儿将口谕给传下去吧。”
“是,奴才遵旨。”
梁九功忙恭敬地俯身道。
待主仆二人返回乾清宫后,没过多久封了整整一个月的承乾宫和景阳宫也解封了,两宫打开宫门后,六阿哥和七阿哥的消息想瞒也是瞒不住了。
辰时初,洗漱过后的惠嫔正坐在饭桌前用膳,当从大宫女喜莲的口中听到皇上将“祚”字赐给佟贵人所出的六阿哥当名字,惊讶的打翻了桌面上的燕窝红枣粥,难以置信地低声急切询问道:
“皇上莫不是疯了?即便那六阿哥和他一样同是一个母族,他也不能给他起名叫‘胤祚’啊!”
“娘娘,皇上对外的意思是说要多多将福气赐给六阿哥和七阿哥,‘祚’者福也,‘祐’者神灵庇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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