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袂浅
可自幼看着长大,为人实诚又孝顺长辈,还脾气温和,憨厚的二孙子可成老人家每每念叨的对象了,福全这么大个人了,膝下却只有一儿一女,单薄的子嗣成老人家的心头病了。
康熙也对他二哥的子嗣缘可惜的紧,生的少,还容易夭折。
他微微敛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二哥,穆尔登格虽是你的嫡长女,但他也是孙辈们第一个孩子,打小就受皇玛嬷和皇额娘的宠爱,朕也是抱过她的,自然也是希望她和佛拉娜她们一样有个好婚事的。”
“你可能不太了解,朕听皇贵妃说,穆尔登格在学院里文课、武课处处拔尖儿,有时候下课后,她们跑去找皇贵妃闲聊时,嫣儿还说在谈到若是公主出嫁,如何帮助当地牧民改善生活时,恪靖提了个让朕给她一队驻军,带到公主府里,她要先用武力掌权,有腰杆硬的话语权支撑后,她就要参与蒙古王公的部落治理,从根本上颁发对牧民有利的条文来帮助他们改善生活。”
“穆尔登格虽不像恪靖这般直接,倒是也表露了夺权的想法,在你看来她是你贴心的小棉袄,可在朕眼里啊,朕这个大侄女可不是一个脑子里想着风花雪月的小姑娘啊。”
康熙摇头笑道。
福全听得眼睛有些迷茫,他也知道女儿各科成绩很优秀,可没听说过她曾说过这话啊。
“皇上,那您是不愿意让奴才的女儿留在京城吗?”
福全的眼眶更红了,生平第一次觉得望女成凤不好了,这不他女儿这是太优秀了,皇上这是不愿意放人了。
康熙瞅着自己二哥都快难受得哭出来了,忙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哭笑不得安慰道:
“二哥,你咋听不懂朕想表达的重点呢?”
“朕是想说,穆尔登格和恪靖一样都是皇家、宗室里难得心怀大志向的姑娘,朕知道你和二嫂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远嫁,觉得京城里条件比蒙古要好,过得舒服恣意,可俗话常说,‘汝之蜜糖,彼之□□’,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想要给她好的,可你们为她选的生活,未必是她愿意要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若是你们俩在京城里头为穆尔登格精挑细选,找了一个家底殷实、门当户对的勋贵之家,等她成婚后,虽说京城里的生活条件好过些,平日里也距离你和二嫂近许多,但终归也算是困在了深宅后院里。”
“皇上,难道京城里的深宅后院不好吗?离裕亲王府近,若是穆尔登格在公婆家受委屈了,还有奴才和福晋替她撑腰,这不都是女子们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福全越听康熙的话,越觉得困惑,忍不住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喃喃反问道。
康熙瞧着天上的雪隐隐又有变大的趋势,他顿了一下,伸出胳膊又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笑道:
“二哥,走,我们边走边说。”
福全今个儿是下定决心要给女儿求个“免去抚蒙”的口谕,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康熙用右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组织语言道:
“二哥,朕没说女子待在宅院里做个贤良主母不好,可朕觉得这得分人。”
“以前朕也是觉得女子应该安于宅院,做个贤内助,可事实证明朕错了。”
福全听着康熙的感叹,没有吭声,皇上心血来潮可以自嘲一句他错了,但身为臣子可是万万不敢说皇上有错的。
兄弟俩前后脚跟着转了个弯,穿过一个垂花门后又沿着三级台阶走到了一个曲折的抄手游廊上。
康熙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看着游廊两侧栽种的冬青树上堆了不少白皑皑的雪花,几只羽毛呈褐色的胖乎乎小麻雀“啾啾啾”的从树梢上飞来飞去的,墨绿色的树叶也随之乱颤,荡下来不少雪花。
他信步朝前,瞧着雪中常青的绿植,似慨似叹道:
“这么些年,朕可以说是在后宫里见到形形色色的女人了,有娇弱菟丝子花的,比如表妹这样的,安于后宅就是她们最大的归宿了,可也有许多像是这冬青树般,不追求温室环境,纵使严寒也能自得其乐,好好生长的。”
“在朕看来,皇玛嬷、芳儿、孝昭、嫣儿、安妃,这些人内心都很强大,若是给她们一个机会,兴许做出的成就不比寻常男子差。”
“如果不是现在北五所里有了个公主学院,让穆尔登格、恪靖她们有机会显示自己的才华了,朕也未曾注意到,这些小姑娘们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兴许二哥和二嫂只看到了大侄女在家里时乖乖女的模样,未曾了解到她在学院里是如何自信地在课堂上谈起她对于满蒙联姻的看法的。”
“在朕看来,像穆尔登格这种心怀大才的女孩子,比起做勋贵之家管理后宅的当家主母,她或许更愿意像男子一般,成为手中握有实权,说话有分量之人。”
“皇上,您说的这些,奴才都觉得有些不像是奴才的女儿了。”
福全耐心听完康熙的一番话,忍不住抿了抿唇,心头上没来由得涌起一股子淡淡的惆怅感,觉得闺女和他不亲近了,他都不了解女儿心里的想法了。
走在前头的康熙听出来福全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怅然,不禁朗笑着宽慰道:
“二哥你也无需觉得遗憾,这女儿家们长大了,总会有自己心事的,而且每个人在外人面前和在家里时都是两种样子,这很正常,朕寻思着,既然你自己也不清楚穆尔登格愿不愿意留在京城,那不如朕今日就给大侄女一个婚姻自由的承诺。”
“婚姻自由?”
福全闻言,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只要女儿不一毕业就强制送去抚蒙,他就觉得自己多年的心愿达成了。
康熙点点头,笑道:
“没错,等咱回京城后,你和二嫂可以趁着穆尔登格在家的时候,与她多聊聊,如果她自己有心仪之人了,你和二嫂觉得也是良配,那朕就下旨为她保媒,许给大侄女,大清和硕公主的嫁妆,这样如何?””
“奴才多谢皇上的恩典。”
有了靠谱的圣谕,一路走来福全一颗高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霎时间就落回了肚子里,将萦绕在心头上那点子淡淡的惆怅也全部抛到脑后,眉开眼笑地冲着康熙俯身行礼。
与此同时也开始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扒拉朝中的大臣们,琢磨着究竟哪家有佳子与自己的乖女年龄相配。
康熙侧过头看到自家二哥像是变脸似的,转眼间就变得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由在心中长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就换了个别的话题。
兄弟俩一路说笑着穿过抄手游廊,刚刚走到后院门口时,远远就瞅见身穿着一件深棕色冬袍的梁九功正带着宫人、侍卫们站在长长的廊檐下整理沙俄的货物。
手中拿着细长银针正弯腰为货物一一验毒的梁九功,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抹玄色滚着金边儿的身影。
意识到皇上这是在前院里忙完了,他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快步往后跑了几步,冲着兄弟俩喜滋滋地俯身恭敬道: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裕亲王请安。”
“梁公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彻底解决一桩多年心事后,福全的精气神就又回来了,瞧见什么都觉得是喜气洋洋的。瞅见梁九功两侧脸颊像是染上高原红了一般,红彤彤两坨,甚至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飘出来,不由纳闷地出声询问道。
康熙看到梁九功的异样后,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梁九功平日里行事向来谨慎,今个儿怎么会在当差期间饮酒呢?
梁九功瞥到康熙皱眉的动作后,忙又恭敬地俯了俯身,有些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解释道:
“皇上,奴才不是故意饮酒的,主要是奴才上午按照您的吩咐留在这后院里带着侍卫、宫人们整理沙俄商队那批货物时,偶然发现了一些新奇的吃食,经太医查验过后说里面的吃食无毒,奴才担心小主子们会误食,就挨个抽出了一小份尝了尝,哪成想沙俄的酒极烈,后劲儿又很大,一种看起来黑乎乎、其貌不扬的小点心,里面竟然也藏的有酒。”
“您也知道,奴才不胜酒力,这一粘上酒就会上脸,刚刚奴才已经用凉水洗过一把脸了,也没能将这酒晕给消下去,奴才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新奇的吃食?”
康熙听完梁九功的解释,立马抓住了重点,和福全对视了一眼,兄弟俩就抬腿绕过梁九功迈着阔步走到了廊檐下。
梁九功也忙用手拍打了几下冬袍,又张嘴哈了几口气,觉得自己身上的酒气淡不可闻了,才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彼得商队带来的货物都用松木箱子和上好的防水油布包裹着,康熙和福全站在一块儿,挨个扫视着堆放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木箱子。
发现货物以各种皮子和陶制、木制的套娃为主,还有一些用紫金和宝石做成的首饰。
福全扫了一圈,当瞥见一个侍卫弯腰抱起了一个小松木箱子,小箱子的侧面刻画了好几个酒瓶子,酒瓶子后面还缀了一串长长的俄文。
醇香的酒味正隐隐约约从里面飘出来,福全闻香就知道这是好酒,忙开口将准备离开的侍卫给喊停,走上前盯着小木箱子上歪歪扭扭的俄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写得是什么,只好伸手指着木箱子向康熙求助道:
“皇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正双手背在身后打量着刻有俄文箱子的康熙,听到裕亲王的声音,扭头往侍卫怀里的箱子上瞥了一眼,出声解释道:
“二哥,那是一种名叫‘伏特加’的烈酒。”
“咦,烈酒啊,这味道闻着确实够冲的啊。”
生□□酒的福全忍不住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小瓶玻璃瓶装的伏特加酒,低头凑在瓶口处闻了两下,笑着出声评价道。
站在兄弟俩身旁的梁九功也忙满脸堆笑地接话道:
“王爷说得极是,这酒的味道真得是很冲的,当时奴才没心理准备就一口酒喝了下去,这酒后劲大得差点儿将奴才给辣的晕过去,不过也就这小一口酒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沙俄那边的气温比盛京还冷呢,他们的百姓喝酒能够御寒。”
康熙摆了摆手说道,侍卫也忙心领神会地搬起箱子快步往房间里放。
“那这黑乎乎的又是什么啊?”
酒箱子被人搬走了,福全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知道他们一行人在外,不宜饮酒,目光移到一旁,瞥见一旁的小箱子里像是码银元宝一样整齐地摆放了好几排用透明油纸包裹的小点心,好奇心又来了。
“王爷,这点心就是刚刚奴才说的那种里面藏有酒的东西,黑乎乎的,味道有些苦,不过后味却有淡淡的回甘,吃了一个后感觉还挺提神的。”
梁九功又出声解释道。
康熙眼尖地瞥见箱子里放了一张卷起来的牛皮纸,他伸出右手从里面摸了出来,将牛皮纸打开后,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一长串俄文,竟是这黑东西的食用说明。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视完,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二哥,从这纸上写的东西来看,这是一种以可可豆为原料的食物,叫做‘巧克力’或者‘朱古力’,能够直接吃,也可以融化掉做奶茶,用处广泛,吃了之后能快速补充体力、缓解情绪和压力,部分巧克力里面带有酒心,不宜小孩子吃。”
“那这听着像是个好东西啊。”
福全探着脖子往左右两边都瞅了瞅,发现巧克力的量极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小箱子,不禁摇头出声道:
“物以稀为贵,看来彼得的商队是将这巧克力和伏特加酒当成珍品来卖的。”
康熙赞同地颔了颔首。
从一进后院,康熙就感觉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看到手中的牛皮纸上写着“酒心巧克力”后,他突然间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
平日里一群熊孩子们最是喜欢凑热闹了,没热闹看他们也会积极地“作”出热闹让他看。
按理来说侍卫和宫人们整理沙俄货物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啊,眼下他都在院子里站了半天了,竟然一个小萝卜头都瞅不见,他不由侧过身子对着站在后面的心腹太监纳闷地询问道:
“梁九功,眼看着这都该吃午膳了,那群小兔崽子们又都跑到哪儿去疯了?”
正在心里琢磨着裕亲王口中的“彼得”是何许人也的梁九功,听到康熙的声音,忙回过神来,抬起右手指着南面说道:
“皇上,皇贵妃和小主子们现在都在后面的跑马场上玩儿雪呢?”
“现在还在玩儿?皇贵妃也在?”
康熙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这群孩子们都机灵成精了,因此在自己决定去前院与彼得交谈的头一天晚上就做好打算,用狗拉雪橇忽悠小豆丁们自己去玩儿,哪成想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孩子们贪玩也就罢了,竟然连皇贵妃一个大人都跑去玩雪了?
梁九功看到康熙脸上浮现的错愕,就又笑着补充道:
“皇上有所不知,奴才觉得这沙俄商人带来的那四条雪橇犬想来也是打算卖出高价钱的,它们刚好两公两母,被人训得极为乖巧,又确实很通人性,小主子们只要一把手放到它们跟前,它们就会抬起爪子和小主子们握手,那雪橇也拉的好极了,奴才上午时抽空跑去后面看了一眼,那狗在雪地上跑得飞快,和马有得一拼呢。”
“小主子们知道那两种狗,一种名叫‘阿拉斯加’,一种名叫‘萨摩耶’后,初次见面就给它们四个起好名字了。”
“起的啥名?”
有“保哞”、“胤哈”珠玉在前,康熙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果然紧跟着下一瞬就听到梁九功硬着头皮道:
“回皇上的话,它们四个现在分别叫‘禟耶’、‘俄耶’,‘祥拉’,‘祯也拉’。”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禟耶’、‘俄耶’、‘祥拉’、‘祯也拉’,这是小九、小十和十三、十四一人一条都分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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