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暮未央
“颜时莺——”商序淮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眼中升腾的火焰似乎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掐死她。
他毕竟是男性,力量有天然的压倒性,刚要把她一手推开,身体就一下僵住,看到她把什么东西掏了出来。
一个眼睛猩红、皮毛黑灰的硕大老鼠。
商序淮的脸色“唰”的惨白下来。
颜时莺就好像完全看不到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笑容灿烂的把手里还在不断挣扎的活物递过去,“作为你送我礼物的回礼,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才刚递到他面前,商序淮就发出恐惧到声音几乎变调的声音:“滚开!!不要拿过来!!滚啊!!”
“这可不行哦。”颜时莺死死踩住他的手,笑眯眯的又把老鼠往他面前凑了凑。直到看到他身体已经恐惧的后退到极限,这才冷笑着一把拽住他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怕什么?不就是一只老鼠吗?你之前羞辱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嗯?商序淮,你是不是真当我好欺负?”
商序淮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面色惊恐的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活物,像是喘不上气般急促喘息着。
看来她私人医生调查的没错,他果然怕老鼠。
颜时莺松开脚,随手把老鼠丢到了商序淮身上。趁着商序淮踉跄在地上往后退时,她转身从门口提起一笼遮着黑布的笼子拿进教室。
仇既然已经结下,她今天来就是要给他感受一下,什么是永生难忘的恐惧。
商序淮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好像已经预料到她会做什么,眼中一瞬间流露出脆弱的痛苦,仿佛一下子剥落掉了身上坚硬铠甲,只知道颤抖着无声恐惧。
颜时莺视若无睹,掀起黑布后,脸上扬起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一把扯下笼锁,快步走出门口反锁上门,紧接着又把后门也给反锁上了。
做完这一切后,颜时莺靠在墙上,抽出一根女士烟,点燃后轻轻吸了一口。
她很早就学会了抽烟,但很少会抽,因为烟总是会让她想起过去……对了,她的过去是什么?她是怎么来的?她为什么会被系统选中?
她记得她似乎有很要紧的事要做,可那到底是什么,她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她在烟雾中目光悠远的望着远处,有点混乱的用力闭了闭眼。
这个时间段没人经过这里,周围她早就清过场了,没有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到她把这根烟抽完,墙壁那头依然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哀嚎惨叫都没传出。
有点不对劲。
颜时莺微微蹙了蹙眉,一脚碾灭了烟头,打开了教室上面的窗抬头望了进去。
看到商序淮还在里面,她松了口气。
只是短短五分钟,商序淮却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银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脸颊两边,他死死蜷缩在角落里,目光涣散的抱住膝盖,脸色惨白的不停颤抖着,因为恐惧可怜到近乎柔弱,反而生出一股让人想凌虐的脆弱美感。
颜时莺面无表情的看着,低低喊了他一声:“喂。”
商序淮毫无反应。
他完全没注意到房间外多了一个人,只是深深的、不可自抑的陷入到脑海深处的回忆里……
记忆里那阴暗、潮湿、暗无天日的场景几乎和面前的景象重合,黑暗中时不时亮起骇人的红光,不断有毛茸茸的生物在自己身边不停流窜,恐惧与暗光几乎要把他心底最后一根稻草压断。
母亲总以为他是一出生就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倾向,但其实不是。
十岁以前,他善良到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因为清楚知道痛的滋味,所以被欺负都不敢用力还击。
十岁以前,他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他的亲生父亲。为了讨好生父,他卑微到连被他打到头破血流都觉得高兴,因为那至少证明他还没有真正抛弃他。
后来他父亲很少再打他,只是渐渐不再回来,经常把他关在家里锁上好几天才会回来。
那一次他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足足把他在家锁了半个多月。家里所有的粮食都被吃光了,他饿极了,谁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一个饿极的孩子会吃什么。
他本以为吃不饱就是他面前面临的最大困境,但没想到血和肉才是。
他从来不知道家里原来会有那么多老鼠。
那些老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它们也很饿,饿到连他都想吃。
它们很聪明,知道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蹿出来袭击他,成群结队的冲过来咬破了他的衣服和脚趾。
那种濒临死亡的极度恐惧像海草般缠在他脖子上,让他只是听到声音都觉得窒息。
他陷在记忆和现实交错的泥潭里,浑身像泡在冰冷湿腻的海水里,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涨潮的海水淹没过喉咙。
就在这时,商序淮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越的声音。
“喂,商序淮。”
颜时莺半截身体探出窗里,目光悠远的望向他。
“只要你求我,我就带你出来。”
商序淮动了动,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有光从她的背后穿透而过,风将她的头发飘然出尘的吹拂到锁骨上,却遮掩不住她异常幽亮的双眸。
那种光亮就仿佛一道利刃划破了笼罩在他眼前的黑暗,商序淮忽然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就好像时间停止了流动,所有嘈杂声如流水般从周围褪去,只有最后那几个字异常清晰的印在他脑海里。
她说,“带你出来”。
商序淮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那时有人愿意向他伸出手,把他从黑暗的漩涡里拉出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毫不犹豫的握住那只手。
即使是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求你。”
他吐出沙哑到几乎不可辩的声音。
颜时莺费力的把他从遍地老鼠的房间拉出来时,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一转头,商序淮还像是中了魔怔般,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她,目光专注的有些骇人。
他又想起母亲把他从生父身边带走,从那之后,他身上就好像一下子缺失掉了什么。
他的性格开始变得极端,表现出了极高的攻击性,冷酷、没有同理心,纵使是徒手掰断那只兔子的头颅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哥哥也死后,他就像失去镣铐的野兽,垂死挣扎着撕咬着一切阻碍他目标的东西。
但有一点他却可以确认。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
颜时莺。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身旁还在喘息的人。
第41章
商序淮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颜时莺猜他可能这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今天她给他的教训足以让他终身难忘,以后恐怕只要看到她,商序淮就会想起今天她带给他的噩梦。
颜时莺平复了下喘息,蹲到商序淮身前拍了拍他的脸。
“喂。”颜时莺漠然的直视他,眼瞳漆黑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以后你再敢碰我的东西,下场就不止是今天那么简单。听懂了么?”
商序淮眼中陡然亮出一抹锐利的光,他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笑起来,“怎么,生气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探究试图找到她身上的破绽。
“也不算。”颜时莺忽然笑起来,偏过头眯起眼,“只是有人弄坏了我的东西,我很不爽啊。”
明明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一切算得上天衣无缝,但她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知道是他。
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仿佛一下子剥落掉了外在的面具,透出一股天真到残忍的漫不经心。
商序淮一愣,片刻后低下头,不可抑制的低笑起来。
什么啊……
原来搞了半天,她和他竟然是同类。
很好。
商序淮在颜时莺起身的瞬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颜时莺正要走,却发现一只手被商序淮死死地拉住了。
他手心湿的厉害,像一只刚从岸上爬上来的水鬼,面色惨白眼眸幽深的凝视着她。
“颜时莺,你给我等着。”
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赢过她。
能把她踩在脚底的,只能是他。
颜时莺莞尔一笑,“好。”
下一秒,商序淮就像是脱力了般,软软靠在墙上倒了下去。
瘫软下去的同时,他的一只手依旧死死握住她,还是被她踩过的那只手,骨节都有些鲜血淋漓,他却还像是感觉不到痛般紧紧攥住她,力道之大,捏的她手掌都有些变形。
颜时莺微微蹙眉。
脏死了。
颜时莺抬起脚,重重在他腿骨上踢了一下。只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颜时莺立刻一把抽出手,头也不回的漠然走开,直到去卫生间连续洗了好几遍手才罢休。
马上就要到学院三日游了,她还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拿到集训的机会。
三日游的前一天,圣铂提早就定好大家一起去聚餐。因为她被商序淮踩手的那件事,圣铂有很多人都对她扭转了态度,好像都从这次她受伤才了解到她的价值。
就连季落青几个人这几天对她的态度都变得异常关切。
为了庆祝今天重头戏的排练成功,他们预订了晚上A市最有名的会所包厢,去之前先去吃了顿烤肉。
座位是随机打乱的,颜时莺没和三个男主任何一个坐一块儿,身边坐了个她叫不上名字的陌生男生。
因为手还没好利索,颜时莺没准备自己烤肉,但用不着她开口,她只是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男生就主动承担起帮她烤肉、加调料的任务。
夏繁易坐在颜时莺斜对面的位置,时不时就能看到男生殷勤给她添酒水的模样。
男生很热情,主动给她加满了饮料后就能看到颜时莺笑着朝对方致谢。她一笑,夏繁易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地,说不出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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