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沉之月
蒋怀玉一路疾跑回蒋府,抛开晚上的应酬,今天他还完成了院试的最后一场考试,也算是喜事一桩。
他悄悄溜到母亲蒋芯独自居住的禁院外,见守门的下人不在,心中一喜,偷偷绕进去,想借机见母亲一面。
可正当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门扉时,里面却传来了家主蒋荇的声音。
“怀玉院试第一场取中第四名,如今日覆试无有意外,他就将成为蒋家这一辈第一个秀才。”
屋内。
蒋芯常年独居此处,但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头发一丝不乱。她听闻此话流出两行清泪,但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
“兄长,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她抬头望向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了然道:“院试放榜报喜日,我自断魂离别时。”
屋外的蒋怀玉肝胆欲裂,他狠狠扣住手心,才忍住了自己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
为什么?他听从母亲的吩咐勤学苦读,终于熬到快要出人头地的地步,怎么母亲反而要自裁?
里面一阵沉默,良久之后,蒋荇才开口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你当年没有做出私奔潜逃、气死父亲的事,今日也不必为了怀玉的名声和前程走到这一步。”
蒋芯叹笑道:“是啊,终究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夜已渐深,蒋怀玉木然地回到自己屋中,一夜未睡。
另外一头的天雅楼客栈,老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嘱咐伙计准备打烊。
伙计插门闩的时候在地下发现了一封信,他拿给老板,老板瞅了两眼自己收了起来,道:“哦,这是我父母从老家给我寄的,不知怎么丢外面去了,行,天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等大堂没人之后,老板才悄悄拿着信敲响了许清元的房门。
许清元从梦中被吵醒,她揉着眼睛开门,见老板鬼鬼祟祟地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还坏笑道:“放心,我帮你保守秘密,保证没人知道。”
老板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脸懵的许清元。
她看到手上握着一封信,上书“许清元姑娘亲收”七个字,下面盖着蒋怀玉的章。
考虑到蒋怀玉几次三番要对她们表示谢意,许清元也没把这封信当一回事,就扔到一边,继续上床睡觉。
一夜好眠。
“许姐姐,许姐姐,醒醒,有人来找你。”
耳边传来艾春菲温柔的呼喊声,许清元缓缓张开双眼。
窗户照进令人晃眼的阳光,她遮住双眼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艾春菲拿手垫着下巴,趴在她床头,歪头问:“几点?什么几点?”
许清元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拥着被子坐起来,打哈哈:“没什么,你说谁找我?”
“蒋怀玉,”艾春菲拍拍衣服站起来,坐在凳子上看她梳洗,“你知道吗?他在院试第一场里取中第四名,把很多县案首都压下去了。”
“原来他课业竟这么好。”许清元闻言也略有吃惊。
“对啊,第一、第三名都是考了几十年的老童生,跟姐姐和蒋怀玉比起来差远了。”艾春菲托着腮道:“听说现在有很多考生都巴结他,认为他以后会有出息呢。”
“这么风光的人物,来找我干吗?”许清元疑惑地问。
艾春菲起身一边帮她穿外衣,一边摇头道:“没说,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许清元收拾好跟艾春菲一起下楼去,蒋怀玉果然正站在柜台旁边焦急地等待。
“昨日才考完院试,蒋公子不在家好生歇息两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许清元下楼站定,与蒋怀玉见礼,问道。
“抱……歉,打……打扰……”蒋怀玉心里急但奈何说的太慢。
“好了,别客套了,直接说吧。”许清元不耐烦听他在这磨磨唧唧的,直接打断。
“昨日……我……”蒋怀玉将昨天赴宴离席时把自己的印章掉落的事情和盘托出,也略提了几句席上众人的言谈,他就是怕因为这件事会给许清元带来麻烦,所以才这么急着过来解释。
许清元拿出昨日收到的信,举起来给他看,蒋怀玉脸色煞白:“他们……他们……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旁边的艾春菲先生气了:“十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也算世间奇闻了!”
考不过别人就想陷害别人,这品行还真是低劣,许清元脸色不善,眸色阴沉。
压下心底的不舒服,许清元对蒋怀玉道谢:“多谢你赶来告知我,我承你的情。”
蒋怀玉却突然犹犹豫豫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见状,许清元主动道:“如果蒋公子有什么想要帮忙的,尽管说。”
“能不……能……请你……帮我……救出我……我娘。”蒋怀玉一咬牙,将压在他心上的重担说出,并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许清元。
作者有话说:
忘记定时发布了,好蠢_(:з」∠)_
第22章
许清元问老板要了一间包厢,听他叙述完来龙去脉,才闹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现在距离院试放榜大约还剩三日,最起码这几天蒋芯还是安全的。
不过只要仔细一想,许清元就发现这事是真的棘手。蒋芯自己甘愿为了儿子的名声自裁,就算是本县县令都不能多说什么。再者现在可是古代封建社会,人命本就不值钱,哪有什么帮助自杀是否应当判处刑罚的学说理论,蒋荇心思虽然不正,但甚至无人可以指责他。
或许放在一些懂世故的人眼中,还要被夸奖是明事理,会顾全家族大局。
许清元看向不安的蒋怀玉,心思一转,突然问:“这是你的家事,怎么会找到我一个外人的身上?这种事我怎么好插手。”
“我……我听说……你……你是……通判……大人……的……千金……”蒋怀玉尴尬至极,尽力描补,“除了……你……我……我……不认识……其他……官家……之人……”
此刻,蒋怀玉厌恶地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相比起许清元杰出的能力和成绩,他终究还是最关注她的背景。
“哪怕我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左右人家的想法,这件事还是得看你。”许清元却摇摇头,帮他分析,“当务之急,是必须让你母亲断了自尽的念头,否则一切努力全白搭。”
“那我……该……怎么……做?”蒋怀玉疑惑地问。
“你母亲最在乎的就是你,为了你,她冒着被扫地出门的可能也要跟周家撕破脸,心甘情愿被囚禁余生,如今也为了你的前途,才一心赴死。”许清元慢慢道:“如果现在你的处境正是需要你母亲挺身而出的时候……”
蒋怀玉眼前一亮,随后激动地道:“那我……我……可以摔……残废……这样……母亲……为了……照……照顾我……就不能……自尽……了。”
“……也用不着。”许清元马上制止了他可怕的想法,“瞒天过海就够了。”
蒋怀玉忙问:“要……怎么……做?”
如今蒋家明显是抓着蒋怀玉当宝贝,不允许他出现任何瑕疵,所以才干出这种弃车保帅的事情。眼下只要让蒋怀玉前途无望,蒋家不再看好他,甚至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话,救母出府就有几分可行。
但难就难在院试已经全部考完,以蒋怀玉第一场第四名的排名很难落榜,这么一个板上钉钉的秀才,怎么才能让蒋府放弃他呢?
许清元的目光移到那封信上,一个想法慢慢在脑中浮现成型。
“办法是有的,不过你大概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许清元看着蒋怀玉道。
蒋怀玉垂眸,声音里透着悲凉:“只要……能救……救出母亲,让我……现在……去……死……都……可以。”
品味着这句话里的真心,许清元将计划和盘托出。
三日后,院试放榜日。
与之前几次科举考试放榜不同,院试不是张贴一张纸完事儿,而需要所有参考考生全部到考棚大堂听唱名,如若不到,即便取中也会被革黜不用。
吏官拿着一案纸榜递给上座的学政、知府,知府把名单和出号卷、试卷弥封核对过后,吏官传齐童生,开始唱名。
首先念到的是未被录取的童生,吏官每念完一个名字,队列的某个角落都会发出点不同寻常的声音,还好差役众多,不然一定会比市集还热闹。
之后轮到三等中榜名单,吏官念了十五个人的名字,许清元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就是艾春菲。
而被念到名字的艾春菲本人已经完全蒙了,她茫然地看向旁边的许清元和晋晴波,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要被叉出去。
许清元两人皆是带着笑意小声恭喜她考中生员,艾春菲这才反应过来,她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用兴奋但克制的气声问:“我中了?我中了??”
看到两人对她点头,艾春菲才晕晕乎乎地转过头去,但是那表情仿佛还在睡梦之中。
被念到名字的这些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同程度的狂喜,不过好在还顾及自己读书人的体面,各自强行忍耐。
三等十五人,二等一般是第四至第七名,一等是一至三名,本次重胥府生员总额应该是二十五人。
吏官换下另一张榜纸,接着念:“昭明十八年,北邑省重胥府院试生员二等十名:第十名,晋晴波……”
晋晴波闻言只是紧扣几下掌心,面上却很平静地对恭贺她的人道了声谢。
“……第五名,蒋怀玉。”吏官继续念道。
许清元的目光立刻投向不远处,蒋怀玉面上绷得紧紧的,回望她一眼,并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第四名,郑元驹。”
郑公子喜不自胜,朝众人高调地抱拳行礼,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
“咳咳,”吏官拿起茶盏润润嗓子,换到最后一张榜纸。他垂眸看了看,抬头定视前方,高声唱名:“第三位,从博容。”
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儒生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嚎啕大哭,而在场所有读书人,包括学政和知府,都没有过于苛责,反而给他留了些缓和的时间。
此时的许清元却根本无心关注这位老者,她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吏官的脸,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念到她,还没有……如果接下来第二名仍不是她,那她……
吏官看场面差不多平静下来,这才张口:“第二名……”
许清元感到晋晴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艾春菲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把视线投射在许清元和另一位院试第一场考了第一的名叫阎常的书生身上。
“第二名,阎常。第一名,许清元。”吏官平静地念完,将榜纸呈给上座的诸位大人。
“清元,你是第一,连续三次案首,小三元。”晋晴波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从刚才就无知无觉屏住的呼吸到此时才敢放开。
女考生这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烈反应,而其他人那边则是一片沉默。
许清元捂住面庞,压制住眼角的泪意,片刻后才放下手去,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奔向前路的第一步,她做到了,而且做得无可挑剔!
学政大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中榜时候的心情,忍不住跟旁边的知府来了一番忆当年。
吏官主动出来维持了一下秩序,随即准备将抄录的名单分往各县县衙,再由县衙派人去送捷报。
没想到在这时候,新晋案首许清元却出列跪地叩首道:“大人且慢!学生有一事回禀,请大人依法秉公处理,不要让某些奸邪小人败坏本府秀才的声誉!”
“许生先起来,本官许你回禀。”学政和知府诧异地对视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学政别无他法,只好皱眉出言允禀。
许清元却没起身,她从袖口拿出一封信,将其双手托举,愤然道:“学生虽为女子,然与天下考生一般,寒窗苦读十年,只为考取功名,造福百姓。不想有些□□之人,全无读书人的风骨,竟写出如此轻浮浪荡之语,妄图毁损学生清誉,此等小人怎配成为生员、受人敬仰,请大人明鉴,革其功名,不再录用!”
人群顿时哗然,有几个人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
吏官忙接过许清元手中的信,双手递交给学政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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