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沉之月
但出乎她的意料,其他考生闻言脸上只是讪讪的,没人敢出言反驳。
这么没骨气……他爹是耆儒,但他又不是,至于么?
许清元忽略掉心中的焦虑,转头跟艾春菲说话。
后者正一脸菜色地蹲在地上仰望着她,眼神空洞。
“你怎么这副表情?”许清元好笑地拉她起来。
“二姐因为没考上秀才,去年嫁去了府城。我今年眼看着没戏,爹娘十成九要给我招赘。”艾春菲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哎,如果考的上说不定还能再推推,看来今年是逃不过这一遭的。”
“成亲后也可以继续考学。”许清元安慰。
艾春菲的眼神很直白:“许姐姐,你明白的,不用我说吧?”
面临着同样困境的许清元沉默了。婚姻对古代的女子不是束缚,是囚牢,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淖,但如何解决世俗的压力着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正郁闷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和腔调在两人耳边响起:“许……姑娘!艾……姑娘。”
许清元转头,果然见蒋怀玉冲她们作揖,二人随即回礼。
“蒋公子今年也来赶考?”许清元出声问。
“是……是,本来……我还在……想……怎么……没……没看见二位……咦?”蒋怀玉面有疑问,“晋……姑娘……怎么……没……没跟……你们……一起?”
这个问题她们也无法回答,一齐沉默下来。
蒋怀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难道……三年前……晋姑娘……考中了?”
艾春菲摇摇头,仍旧一语不发。却不妨被旁边许清元的声音吓了一跳。
“三年前你见过她?不然怎么会猜测她已经考中?”许清元的高声询问引来周围其他考生的注目,她却毫不在意,只盯着蒋怀玉的眼睛问道。
“确……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蒋怀玉吓一跳,但下意识回答道,“在省城……门关,她排在……在我后面。”
“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人了?”艾春菲忙问。
蒋怀玉回忆片刻,道:“应该……就是……她,不过……我登记……完的……功夫,她就……就不见了。”
许清元又追问几句,确认那人应该就是晋晴波。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许清元甚至荒诞地想,该不会晋晴波是遇到时空裂缝或者穿越了吧?不然怎么解释她在大庭广众下,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呢?
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其中有问题,蒋怀玉看两人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自己也没敢问。
心情不佳的三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那位叫卢稷的考生拦住去路。
他轻飘飘的给许清元见礼,张口道:“听说姑娘十五岁便连中小三元,今日有幸相会,特来请教,请姑娘指点。”
许清元的眼神从卢稷带着自傲的脸上掠过,环顾四周,发现每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看不见她正不耐烦吗,还非得往人枪口上撞,这卢稷聪明是聪明,情商实在堪比盆地。
许清元抱臂叹道:“说吧,想问什么?”
本来卢稷说那话就是打个幌子,谁想到她如此不谦虚,好像自己真的要来请教她什么一样,脸登时就拉长了。
卢稷勉强维持风度,道:“方才听闻众人试帖诗皆答的一般,在下不禁扼腕,如此十年难遇的佳题,竟无人作出略可一观之句。不过,姑娘身为重胥府第一位女案首,诗作必定不凡,还请……”
他话没说一半,许清元立刻插嘴道:“我作的诗也跟大家差不多,不过判语写的特别好,我还能将《大齐律》从头到尾背下来,要不咱们比比试试?”
卢稷张着嘴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磕巴几下,反驳道:“许姑娘好生无礼,在下问的是诗作,谁要同你比律法?”
“哦,”许清元面无表情地说,“你害怕了。”
见对方又想说话,她继续堵道:“许你上来问我试帖诗,不准我问你律法?”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在下先问的。”卢稷哼气,原本装模作样的平静已然破碎的七零八落。
“我们本来要回去休憩,被你横插一杠拦下,难道你很知先后?”顾不得这小子背后的靠山和艾春菲使的快抽筋的小眼神,她语气有些不善。
平时就算了,可这会儿她正为晋晴波的事情烦闷,真不耐烦应付小孩。
“谁怕?背就背!难道是什么难事不成?”卢稷被称作神童,不是浪得虚名,不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条律也不在话下。愣是将本该扫地的颜面用他的才学救起,周围考生的表情从看热闹不嫌事大逐渐变为钦佩。
卢稷也找回了骄傲和自信,他背到中途,边走边显摆地将本场考试题目进行几句讲解,周围考生真有答错的,纷纷跺脚叹气。
可是等他背至“贼盗”一篇时,却发现四周空旷了不少。他环顾一周,发现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就连跟他对呛的许清元也不知所踪。
远处两个客栈伙计挨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目光好像在看傻子。
“许,清,元,”卢稷咬牙切齿,出离愤怒,“咱们放榜见!”
时间来到八月十五,今年乡试最后一场考试即将开始。
本场考试内容异常单一,只有五道策论题目,不过既要结合儒家经典学说理论,又要结合时事,对政务阐述自己的见解,不是那么容易的。
策论题目能有效检验考生的理论知识和政治敏感度,这毕竟是给国家选贤任能设立的考试,不能办事的书呆子不会被选中。
不过每个朝代对于该题都有不同的侧重点,齐朝当今圣上即位以来,策论题目都是偏时政轻理论。
跟着曹大人读书,别的不说,人家可是做过京官的人,对政治风向的把握和时事热点一清二楚,许清元在这三年内补足了自己的短板,应对本场考试也比较有把握。
第一题是兵法题,让考生列举历史上的名将并简要写出其率领获胜的主要战役,最后论述将领获胜的原因及其发挥的作用。
第二题借古喻今,明面上说的是上古圣人之所为,实际上跟当今圣上的一些举措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这道题就是用来给今上歌功颂德的,但如果对政事一知半解,这马屁拍也是白拍。
往下读完第三道,许清元挑高眉毛,返回去再读一遍,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这道题考的是她写的《商论》。
“民间兴法人之法,利商,若无制,则害民。诸君子饱读经济,治世之才,愿闻其说。 ”
许清元将惊喜压下,回忆一番现代的工商管理机构、市场监督管理机构等相关部门的职能,下大力气把本题往细了写,以盼能给她的试帖诗拉回点分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从考场出来, 许清元朝天吐了口气,浑身透着轻松。
她吸吸鼻子, 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 转头一瞧,艾春菲正苦着脸拼命扇风。
“离茅房近就算了,为什么有人衣服都没穿整齐也要匆匆出来, 不知道礼仪学到哪里去了……”艾春菲小声咕哝,“我今天头都不敢抬,现在脖子还疼呢。”
“嗯……确实, 我也看到好几个考生衣衫不整,谁不热?就不能忍忍么。”许清元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 当晚各自安稳休息。
次日晌午,许清元准备买本书, 自己出来逛省城。
省城的繁华又是府城远不能比的, 与她擦肩而过的人,脸上的表情平和淡然, 看得出是在过日子而不是熬日子。
不仅仅是百姓的衣食住行水平更高, 这里的文学氛围也更浓厚, 侧面体现出居民的物质生活有保障后,就会在精神上有更高追求。
她一连逛了四五家,才终于在其中最大的一家书店角落里找到一本《曲衡相法》,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仔细拍打干净, 眼神却注意到旁边的另一本书。
书的名字叫《曲衡相法·归鹤堂》。
据传,归鹤先生家有一传承百年的建筑就叫归鹤堂, 他的别号也是由此而来。
归鹤先生幼时便敏而好学, 长大后仍然勤学不怠, 博古通今,声名斐然。只因其不喜官场,早早辞官回北邑省创办北都书院,几十年过去,已经是本省最大的一所民办书院,门下出过数以百计的秀才。
除了皇上钦点的正、副考官之外,乡试考官也会由本地官员和耆儒共同担任,而归鹤先生也是本次乡试的考官之一。
不过相比正、副考官,其他考官的权限要小得多,考试前准备的时间又紧,考生们能把两位考官的喜好扒透已十分不易,其他人只能做取舍。因此就连许清元也没仔细研究过归鹤先生的文章。
她略微思忖,转而买下带着归鹤先生批注版本的《曲衡相法·归鹤堂》。
天光大亮,艾春菲打着哈欠起身推开窗户,一眼看见许清元正坐在院中的树荫下翻着一本书。
她推门出去,靠近问:“许姐姐看什么呢?”
许清元头也不抬,歪了歪捧书的手,给她看书皮。
“原来是这本啊,诗题果真出自其中?”艾春菲托着脸问。
“嗯,”许清元这才抬起头,把书往前翻几页,给她看出处的位置,“在这儿。”
艾春菲不解:“那姐姐还在找什么?”
许清元合上书,没有回答,问:“县学的先生教《易经》时有提到这本书吗?”
艾春菲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反正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难道卢稷真的是神童?这么偏的书也知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许清元的记忆中,孟先生和曹大人都未曾提到过这本书,一次都没有。
为了拓展自己的知识面,增加阅读量,许清元一直以来保留着一个好习惯,只要上课时老师提到过哪本书的名字,她都会搜罗来抽时间读完。所以之前她的月例银子都会被花个精光,一点私房钱也没有攒下。
卢稷那么斩钉截铁地说每个先生上《易经》课都会提到的这么一本书,许清元怎么会毫无印象?
要么是他在装相,要么……
“还有半个月才放榜,也不知道晴波姐姐到底去哪儿了,好无聊。”艾春菲踢踢面前的石凳子,有些没干劲。
许清元的思路被打断,便暂时放下书本,对她说:“担心也无用,眼下只能等待,今日天气也好,不如我们去河边凉快凉快。”
艾春菲欣然答应,两人穿好衫裙往城西走去。
现下城中几千的秀才在等放榜,各处都热闹不已,城西春凉河畔也有不少学子正在放松身心。
日光直照河水,潋滟晴好,风光大胜,许清元两人在河边散步闲谈。
“哎,菲菲,你知道归鹤先生吗?”许清元状似随意地问。
“知道啊,就是那个……哦,北都书院的山长。”艾春菲拿扇子替两人扇着风道。
“还知道别的吗?”她继续追问。
“嗯……”艾春菲拿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不确定地道:“听说跟卢稷他爹关系不好。”
许清元若有所思:“原因呢?”
“卢稷他爹也办学,虽然收的学生很少,但是成材率特别高,因此两人就有点……别苗头?”艾春菲不确定地道。
两人谈得投入,没太注意控制声音,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愉的声音:“二位姑娘好歹也是读书人,有话当面说便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人。”
“在下北都书院元向文,敢问两位大名。”那男子草草行一礼,脸色很不善。
毕竟她们有错在先,许清元将艾春菲挡在身后赔笑:“在下许清元,只因归鹤先生参与本次乡试出题,因此向好友打听了一两句,如有失礼,还请不要见怪。”
元向文听到她的名字面露吃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脸上确实有几分歉意,这才缓和语气道:“原来是许秀才,久仰大名,失礼失礼。如果你对家师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问在下。”
“嗯,还真有几个问题,那我直说了?”许清元看着他的脸色道。
“请。”元向文示意她问便是。
“归鹤先生担任考官,北都书院的学生仍可参考?”许清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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