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抒耳
今天除了北楼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格外热闹。时澄月和祁嘉虞刚到操场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蓬勃热气。
两人没走几步看见了林一砚和田鑫泽, 主要是田鑫泽那个大嗓门实在太过张扬, 祁嘉虞一眼就瞥见了。
两人坐在高一一班的场地前, 田鑫泽正和几个高一女生聊天, 林一砚就坐在他旁边, 懒懒靠着椅背, 手指上挂着几个奖牌,乐得自在地晃来晃去。
有几个男生站在最前面, 脱了外套,只身穿着宽松轻便的运动服运动裤。
“学长, 我们班现在几个金牌了啊?”有男生问。
“你再拿一个金牌来,就刚好二金二银了。”林一砚下巴一扬。
田鑫泽听见两人的对话, 忍不住骂一句脏话:“你们班这么厉害啊, 这才一个上午就拿了这么多奖牌。”他偏头看林一砚, “我们班当时都是重在参与奖。”
另一个男生打趣:“学长, 这可能是你们班菜。”
田鑫泽不服:“我们是重点班。”
一句不够, 他强调, “重点班里的重点班。”
“你丢不丢人?”林一砚笑着看他,“越说越丢脸,闭嘴吧好吗。”
田鑫泽觑他,腔调阴阳怪气:“你不丢人,你去年三千跑第一。”
一群男生在那头乐,动静又大,加上林一砚和田鑫泽长相瞩目出挑,惹得周围的女生们频频回头。
大喇叭在喊着男子一百米、铅球、跳高比赛一百米检录。一帮男生勾肩搭背地离开,一班的场地上瞬间少了不少人。
林一砚脖子有些酸,他起身把椅子转了个向的功夫,和时澄月对上视线。当时的他不知道在和田鑫泽说着什么,所以望向时澄月的时候那笑容还没敛起,眉眼间收了锋芒,顿显柔和,乌黑发亮的瞳孔里像点缀了耀眼的流光。
看到时澄月和祁嘉虞来,他一愣,转而垂手从旁边拿过一瓶水,动作自然地给拧开然后递给她。
“你们不用上课?”林一砚问。
时澄月:“显而易见,逃课了呀。”
林一砚:“……”
他自知自己问了句废话。
田鑫泽扫了眼手机然后锁屏,扭头问林一砚:“老王群里说缺一个计时的,你去我去?”
这些志愿者们组了个临时群。
话落,祁嘉虞兴奋地插嘴:“我我我,我能去吗?”
田鑫泽:“……”
这姐凑什么热闹啊。
林一砚:“那你们两个去吧。”
时澄月还挺喜欢看一百米比赛的,但是一班的位子不太好,前面的水泥地上站着一堆学生,看这架势就知道挤也挤不进去。草坪内圈应该是最佳的观看场地,奈何为了防止秩序混乱,草坪外围那一圈用线拉着,只有志愿者和参加跳远比赛的选手可以进去。
她像得了多动症,在位子上左摇右晃,动静有些大。
林一砚两腿敞开,两手交叠撑在椅背上,下巴闲散支着手臂,感受到旁边的动静,他抬眼,视线扫过她:“怎么了?”
时澄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以至于林一砚在望向她的时候笑容一顿,顷刻又恢复,没得到回答,他又问:“你苦着张脸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带笑意的颤。
“这里位子不好,我什么都看不见。”她无意识地抱怨。
林一砚想了想,起身:“你早说。”他说,“我们去内圈看。”
他拿过外套和挂在椅背上的志愿者牌子,手腕甩了甩,在腕骨上缠绕了几圈。
时澄月还坐在位子上没动,他疑惑:“又不想看了?”
时澄月赶紧摇头,起身跟在他后头。
燥热的风一吹,他身上那件宽松的白色T恤被吹得鼓起了袖口和衣角,勾勒出风的形状。外套没有拿紧,掉落在地,他捡起,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搭在自己肩膀上。
他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及膝中分裤,裤腿宽松又大,小腿肌肉恰到好处又不夸张,线条流畅。球鞋侧帮恰好卡在他的脚踝处,踝骨那一块骨头明显,彰显锋利锐气。
他偶尔会回头看一下时澄月,接收到对方疑惑的视线后,便轻描淡写撂下一句“怕你丢了”。
心像是被什么圆钝的钩子勾了一下,没有勾开尖锐的划痕,却让她的胸口一阵酥麻。
那一声“我们”,少年慢悠悠的步伐,和偶尔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像富有节奏的旋律,一下一下捶打在她心间。
时澄月拧紧一口也没喝的矿泉水,冰凉的瓶身贴着自己的脸,给自己的脸降温。
很微妙的,她突然往前大大迈了一步,然后攥住他的衣摆。
腰腹触感细微又敏感。
林一砚顿了一下,回头。
时澄月:“……你走太快了。”
林一砚眸光下移,看到她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指,指甲粉嫩,纤白手指和白色布料巧妙融合。他沉默了两秒:“那我再走慢点。”
那她是否就没有理由再抓着他的衣摆了?
于是她松开手。
衣摆随风晃动,像一片扬起的帆,带着她在无垠绿海上前行。
绕了一大圈,要走到草坪内圈的时候,林一砚突然转身。
“糟糕。”眼里带着笑意望向时澄月。
时澄月一愣:“怎么了?”
远处,似乎是也有女生想走到被线围着的草坪内圈,但是被志愿者围住,他比了个1,然后摇头。
一张志愿者牌子只能让一个人进去。
林一砚晃了晃手腕,套在时澄月脑袋上:“你去看吧。”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发丝飘动。
可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我们”了。
时澄月微一愣神,那一瞬间大脑似乎失去了思考,抓过他的手腕就带着他往前走:“你别这么听话行不行,我们可以偷偷溜进去呀。”
少年薄薄皮肤底下的骨头微硬,流动的血液和直射的阳光让温度灼热。她手指一动,摸到他手腕上套着的那根红绳,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个金色的小老虎在她柔软的掌心一晃一晃,横冲直撞。
前面那个志愿者正低头拔他手上的倒刺,时澄月扭头催促林一砚:“快点快点!你走快点行不行啊!再慢他就要抬头了!”
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
她的力量在林一砚看来微不足道,他却将自己的控制力降低为零,任由自己一个趔趄,起伏又滚烫的胸膛扑到她的后背,已经过去的盛夏又一次从她长发间涌出,然后发梢扫过他的喉结,少女身上清爽果香不由分说袭来,像被打翻的水果茶,在阳光炙烤下静静发散着清甜香气,而后一点一点渗进他心底最容易瓦解松动的地方,带起一片柔软。
是阳光太热烈,是空气太稀薄,是她身上的味道掠夺了他的神志,于是他心猿意马地抬起手,任那高高摇晃的长发在他的手指上颠簸起舞。
这道无心的肢体接触像是无形之间按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按钮,一些被他刻意隐藏了许久的黏腻而潮湿的少年欲望,一些在过去时光里他已经放弃了的贪占念头,都随着这轻描淡写的碰触而尽情释放。
“同学,志愿者。”时澄月把志愿者牌子往那拔倒刺的男生眼前快速一掠。
男生没抬头,应了声好。
两人的对话倏忽打破林一砚的思想囹圄,他骤然回神,仓促将手背在后头。
时澄月回头冲他狡黠一笑,漂亮的五官上透露着由内而外的机灵劲儿。
她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水波似的灵动,比他刚刚握在手里的那杯被摇晃过的橘子汽水还要鲜活生动。
“这不就进来了嘛。”
“真笨啊你!”
·
一百米终点线处,祁嘉虞和田鑫泽正站在那里,时澄月拉着林一砚过去。
她拍拍祁嘉虞肩膀,后者转头,眼里闪出错愕:“你怎么也来了?”
时澄月:“那里根本看不到比赛,无聊死了。”
田鑫泽问:“你俩怎么进来的?”
时澄月:“趁那个志愿者不注意走进来的啊,你们呢?”
问到这里,田鑫泽突然翻了个白眼。
时澄月:?
祁嘉虞说:“我说我戴着这个牌子,去问那个志愿者要微信,让田鑫泽偷偷溜进去,他非不让我去,说这是欺骗别人感情。然后我就说那你去问,我偷偷溜进去,他居然说我脑子有病不想跟我走在一起,到底是谁脑子有病啊。”
田鑫泽继续翻了个白眼。
“那后来怎么进来的?”
田鑫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当然是我去问的。”对上时澄月面露好笑和莫名担忧的脸,他补充,“我说他球鞋很帅让他发我个链接。”
祁嘉虞从善如流接话:“然后人家还要和他聊,他说微信见,现在他微信里消息一条接一条。”
田鑫泽看看她,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算了,祁嘉虞你真的脑子有病,我懒得跟你讲话。”
时澄月忍不住笑。
田鑫泽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林一砚:“你怎么不说话?”
林一砚回神:“什么?”
田鑫泽:“我刚刚说的你听见没?”
林一砚答得不太走心:“嗯……嗯。听见了,恭喜你。”
时澄月和祁嘉虞笑得更开心了。
田鑫泽觉得他身边这三个人脑子都有病。
·
男子一百米的初赛和决赛是连着的,田鑫泽和林一砚站在一起,跟着体育老师计时,剩下两个人盘腿坐在草坪上。
将将要到正午,阳光变得更加炙热悠长。
“好神奇哦,只要是运动会,天气都好好。”祁嘉虞说。
时澄月嗯了声,被太阳晒得眼前晕眩。
林一砚瞟了她一眼,他把挂在自己手肘上的外套递给时澄月。
时澄月:“这么热的天还让我穿外套,你想热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