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问我
他始终弄不明白,他离城的时候一切还是按部就班地在进行,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天翻地覆,余清窈轻易就改变了心意。
原本他还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他不知情的交易,会不会是余家人在里面做了手脚,可调查了一番,均无结果。
余伯贤更是个墙头草,既想要投靠他,又不敢开罪废太子,就连他专门留下的知蓝也被他轻易就交了出去,让他彻底失去对余清窈的掣肘。
至于废太子,表面安于幽禁,背地里还不是一直在插手朝政。
上次兵部尚书的事已经给众人敲响了警钟。
即便不在东宫,皇太子这二十年来早就遍植了自己的势力,若想要彻底清除这些或在明或在暗的势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李策看着李睿,任他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他手指勾起小金牌,又含笑道:“猫什么都好,唯独这名字不太好,我决定给它改名,就叫松雪,取之我们初遇时的松林与雪天。“
后半句他显然不是对着李睿说,而是侧头看向余清窈,轻声询问道:“窈窈觉得如何?”
余清窈一怔,转瞬间就明白李策早已经看见了猫项圈上的牌子,也猜到了其中与李睿的关系,可是他依然从容不迫,没有给她一丝质疑与难堪。
李睿倏然转眸,盯着余清窈,“清窈,你当真要如此待我?”
他还是不相信。
余清窈看了眼对面的李睿,知道此刻就是该到她表明立场的时候。
她果断朝李策靠近,仰脸看着他,声音清脆道:“殿下取的这个名字很好。”
话音落下,兄弟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了。
李策唇角一扬,温柔浅笑。
李睿艴然不悦,愤而离去。
第46章 解释
走出閬园, 楚王李睿的脸色依然阴沉难看。
应峥迟疑了片刻,才迎了上去,“殿下, 属下打听过了,今年各部官员都不打算向废太子送贺礼,今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
这事无须应峥禀告, 李睿早就料到。
墙倒众人推无外乎如此,废太子离开东宫,也就意味着离开了权利的中心,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又怎会再耗费时间精力在他的身上。
而他作为最年长、资历深又有军功傍身的皇长子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这几个月来即便没有任何节庆,来他楚王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比之閬园的清冷, 可所谓是天壤之别。
然而今日一见李策, 他这几个月来积下的底气就荡然无存。
李策虽褪下了那身象征身份的大红金团龙袍,只着一件银色暗纹青衣, 连乌纱折角巾也不带, 学着那些寒门书生只拿了一根玉钗插着发, 偏偏那张脸依然闲雅淡然, 没有半分苦闷郁色,也不消沉颓态,好似还是东宫最尊贵的皇太子, 用那高高在上又怜悯的神情俯视着他。
看他就如一个跳梁小丑!
他看余清窈的眼神,和叫余清窈的名字,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无法忍受。
他们才认识几日, 何必要在他面前装作一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样?
越想李睿胸腔里的气就蹭蹭往上冒。
“殿下, 可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应峥开口问。
李睿看了眼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岔开了话题:“运往西北的军资应是到了吧?”
应峥回道:“两天前收到押运官的信,粮草已经运到了遥城,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西北大营。”
李睿负手立在原地,举目望着天。
湛蓝的天空上没有半朵云,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李策出生在一个好时候,钦天监说他的命贵不可言,是以皇帝也不能逆了天意,才会立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为皇太子,可是钦天监也不过是看人脸色,他只是顺应了人意而说的断言,要不然这不能枉逆天意而立的太子如今又怎么会被废黜。
他不信天意,只信自己。
李睿寒着嗓音,野心勃勃地道:“这次的事是我们交涉的最好时机。”
应峥本就对明威将军没有好感,但也不得不压下情绪,平静道:“明威将军如今应当也知道了余姑娘的婚事,我们再去笼络他只怕没有多大作用。”
“对于将士来说,粮草是他们的命,谁能给他们续上了命才是更重要的,如今朝中李策做不到,所以他即便不会明着答应本王,也绝不会敢跟本王翻脸。”
李睿说罢,阴沉的眼睛往身后红墙碧瓦的閬园看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借着兵部尚书就想威慑本王,简直痴心妄想。”
应峥连忙拱手:“陛下圣躬违和,朝事繁杂,都要仰仗殿下处置,秦王已经是穷途末路,未来也只有放去藩地一条路可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件事我自有打算。”李睿沉下眸光,冷冷瞥了一眼应峥。
他旁敲侧打,无非是想说他不应该再围着余清窈打转,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但是在他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
“做好你自己的事,等到西北那边有回信,立即来禀告我!”
*
李睿一离开,閬园里紧张的气氛顿时就消失。
李珵一个箭步跨出来,打开嗓门就喊冤:“四哥,我真的不知道大哥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听他的了!”
人还没站稳,又做出一副切齿拊心的样子告状:“是大哥说知道哪里能选到更好的猫,我想既然是四嫂要送给四哥当生辰礼的,当然要选最好的了!谁知道大哥竟然包藏祸心!”
他可是一心想做好事 ,没想到居然给摆了一道,被人利用了。
余清窈知道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李珵头上,实则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手在袖子下又稍用了点力,握住李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臣妾有话想同殿下说。”
李策把目光从李珵身上收了回来,见余清窈脸上为难,眼巴巴看着他。
可见她的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
“好,回去说。”
把松雪交给一边站着的知蓝,两人先行了一步。
李睿说的也没错,閬园的确冷清,即便是秦王的生辰也与往日里没什么区别。
只石阶扫得更干净,木板擦得更明亮,院子里的树上挂了一些红色的绸带,沿着游廊还挂上了两排红灯笼。
余清窈为着今天也精心装扮过了,特意挽了一个斜坠云鬓高髻,单侧插着两只红宝石的珠花,另一侧是一只带粉珍珠流苏的蝴蝶簪,步子轻移,那流苏就在脸颊旁微微晃动,让那双美眸像繁星一样闪烁。
李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回清凉殿。
直到关上了门,他才转头问她:“好了,你想说什么?”
余清窈两手都背在身后,像是在做自我检讨,慢慢开口:“……殿下应当听说过臣妾从前与楚王关系……不错。”
她努力找了一个适当的词来概括两人的关系,既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
李策颔首,语气平静:“我听过一些。”
他又仔细打量余清窈的脸色,“可当你选择嫁给我的时候,也就是已经放下他了,不是吗?”
以他们的关系,李睿想要娶她,父皇那边也不会不答应,可是余清窈却选择的是他。
就如他先前所说,若非走投无路,她不会选择嫁到閬园。
至于谁让她走投无路了,照今日的情况,他不难猜出。
余清窈没想到李策会如此平静地看待这件她压在心里的重担。
温澜潮生,心口都变得暖洋洋的,她憋住漫起来的眼泪点了点头,认真保证道:“臣妾如今绝无二心,既嫁给殿下,此生如蒙不弃,至死不渝。”
“我都知道。”
他没有不信过她。
李策伸出手,摊在她眼前,“从前是你与他的事,我并不在意,但是往后他若还要打扰你,就是我的事了,我便不会坐视不理。”
余清窈垂下眸,李策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皙白里透着健康的血色,充满了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眼睛蓄着泪,可唇角却上扬,轻轻‘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
李策手指收起,慢慢包裹着她的小手。
“这是我过的最简单的生辰,却也是最特别的生辰。”李策眸眼温和,宛若潋滟的春江水,嗓音压低了反而更娓娓动听,“因为有你。”
因为有了比血缘而亲密关系的你。
被他目光所摄,又被他言语所惑,余清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重要,她仿佛是喝了一口烈酒,开始飘飘然起来。
余清窈仰起脸从这个角度看去,首先看见的是李策弧度浅扬的唇,颜色不深,像是倒映着桃花的水,浓淡色泽与他的气质最是合宜。
她晕乎乎地瞅着那两瓣唇,忽然心底生出了一些贪念。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同时,她用力按下李策的手,借由他的力量把自己撑了起来。
颤巍巍踮起脚,想把软软的唇瓣凑上去,但是李策的身高是她难以攀越的高峰,因而那情迷意乱的一吻只落在了他精致的下巴上,带着浆果的甜和唇脂的黏。
余清窈怔怔落下脚后跟,眼睫一抖,心虚地掀了起来,与眼带惊异的李策对上了一眼,又仓促慌张地垂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策也只是愣怔了须臾,随即笑意渐深,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向。
“哦?不是故意往这里亲。”
李策抬指揉了揉刚被余清窈唇碰的位置,低下头,眉眼笑开了,声音越发低,就像是在说着不能被旁人听见的悄悄话,柔声问:“那你是想亲哪?”
余清窈耳朵都红了,抿着唇装糊涂,“没哪。”
李策把她牵到窗边,上次他就是靠在这里给她额头印上了花钿,此刻余清窈后腰抵着边桌,茫然无措地看着李策,猜不出他现在想做什么。
李策扶住她的腰,蓦然将她提了起来,他力气出奇的大,毫不费力就让她坐到了福字榉木福字纹边桌上。
这半圆边桌比她的腰尚高出一尺,是以她坐上去竟比李策还要高出半个头。
余清窈被吓了一跳,两手下意识撑在李策的肩上,以此保持平衡。
李策没有打招呼又瞧着她直笑,让她越发不知所从,就想挪下来,但被快她一步的李策首先按住了腰。
她挣脱不掉,就像掉进了陷阱里的兔子,眼睛湿润润的,可怜巴巴求饶:
“殿下……”饶了我吧。
李策在她两臂之间仰起脸,光洁白净的肌肤,精致凌冽的轮廓,浓墨浸染的眉眼,高鼻挺秀,薄唇浅红,一种极致的锋利和极致的温和同时并存在他脸上,是穷尽诗家笔的美。
“那现在呢?”他唇角噙着笑,点漆的瞳仁都被窗外的光照浅了颜色,温润如墨玉,唇瓣轻启,“你想亲哪?”
余清窈脸一片红,比院子里的海棠花还要绚烂,血涌了上来,连她自己都能感觉面皮下的热度源源不断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