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调查员
她拉住陈乙的手往101宿舍门外走去。
里世界的走廊看起来和表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空气中到处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而在黑色雾气之上,又蒙着一层绯红色的微光。这让陈乙想到了他在林下县进入的里世界。
林下县的里世界中只有绯红色薄雾,像一层化开的水墨笼罩着整个世界。如果从远处看的话……
大概就和陈乙曾舅外公所画的那幅画一样:红色的群山。
他在李棠稚的牵引下,行走于浮动的黑雾中。偶尔两人会从一团凝聚的黑雾之中穿过,穿过黑雾时陈乙能听见一些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模糊,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可能会以为是几只蚊子声音合在一起的嗡鸣。但如果你仔细去听,又能隐约从那嗡鸣中辨别出一些人类的细碎声音。
李棠稚:“这是里世界和表世界的边缘地区,壁垒气泡不断出现又破裂的声音。”
“如果你仔细辨认的话,应该能听到一些人类的声音。很多高灵性的人类,都非常喜欢用一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来沟通里世界。”
陈乙:“一定要用稀奇古怪的办法……比如涂牛眼泪或者活吃羊的心脏之类的办法,才能沟通里世界吗?”
“这只是人类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我们那边可没有这种说法。”李棠稚撇了撇嘴,但又补充,“不过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依据。灵性越高的人越容易沟通里世界,但高灵性其实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类的精神状态会比较敏感。”
“我想按照人类的影视习惯,生吃动物内脏应该是非常刺激身体感官和生活观念的吧?越是违背常规的刺激,越容易和里世界产生连接。单纯从思路上来说,他们想出来的这些办法也有点道理。”
两人一同走过楼梯转角,铺满整个地面的庞大影子霎时收敛,四周只剩下楼梯声控灯的昏暗光芒。一楼走廊的监控红灯闪烁了两下,很快就彻底熄灭。
陈乙上楼回宿舍,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宿舍后他第一时间去看章林江,章林江还躺在地上睡觉,但姿势已经恢复了正常,摊成大字型睡得十分香甜。
下午去拿东西的时候章林江急着跑路,只拿了竹席和枕头,根本没有拿被子。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毕竟室内开了空调。陈乙思索片刻,还是转身从自己衣柜里抱出空调被,盖到章林江身上。
虽然他没办法接受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但把被子借给别人用一用,之后再洗干净,陈乙还是可以接受的。
给章林江盖完被子后,陈乙也感到些许疲倦,爬上床准备睡觉。他刚躺下,就感觉到身边床铺陷下去一块。
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陈乙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李棠稚翻了个身,侧面对自己,脑袋拱到他脖颈处。
像一只寻找舒服姿势的猫,到处摸索。
最后她找到了满意的姿势,窝在陈乙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睡去,呼吸很浅,但确实有呼吸。
感觉李棠稚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陈乙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缓慢放松了下来。他侧过脸,小心翼翼亲了亲少女的发顶,低声:“晚安。”
一夜好眠,第二天陈乙准时起床洗漱,下床时顺便把睡在地板上的章林江也叫醒。
章林江睡醒之后习惯性的坐在竹席上发呆——等到陈乙刷完牙了,他才带着满脸困倦,游魂似的飘进厕所里洗漱。
陈乙站在门口,状似无意的问:“昨天睡得怎么样?”
章林江:“前半夜差点冻死,幸好你给我盖了被子,后半夜睡得安稳多了。”
两人去食堂买早饭,陈乙照旧买两份,给李棠稚剥鸡蛋——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陈乙把剥了一半的鸡蛋放下,抽了张面巾纸擦干净手指,才拿出手机接电话。
电话是周历打来的,两人有几天没联系了,周历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最近过得怎么样?大学好玩吧?”
陈乙:“还行。”
周历笑了笑:“你上次要的秘银花生米,我帮你搞到了两盒货,你要是有空,今天就过来验验货。”
陈乙在心里回忆了一边今天的课程表,回答:“我下午去,在哪见面?”
周历:“还是在我的侦探事务所——最近风头过了,我又重新开业了!”
陈乙没有聊废话的习惯,说完正事就把电话挂了。
坐他对面的章林江好奇问了句:“谁啊?”
陈乙继续垂着眼皮剥鸡蛋,神色淡淡:“少年宫棋社的同学,上次找我借了棋谱,想今天还我。”
他撒了谎。
如非必要,陈乙并不想把章林江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他虽然对生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也知道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有了。
如此珍贵的生命,如此脆弱的普通人,还是要安置在普通人的世界才比较安全。
章林江半点没有怀疑,‘哦’了一声后继续低头吃饭。
这时食堂靠窗的位置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挤到窗户旁边。陈乙没有往人堆里挤,这种时候个子高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他只需要站起来,视线便能轻松越过人群,看见窗户外面的场景——
窗户之外,耀眼的清晨阳光下,远处的圣玛丽教堂尖顶上正不断冒起黑色浓烟。
学生们窃窃私语:“那是什么啊?感觉像是着火了。”
“就是着火了吧?烧得好厉害啊。”
“要不要去看一下,反正离得这么近。”
……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陈乙有点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圣玛丽大教堂会突然起火。明明昨天去逛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今天就起火了。
原本在吃鸡蛋的李棠稚也把脸扭向教堂方向。
她个子矮,按照常理来说,食堂窗户面前密密麻麻挤着那么多人, 李棠稚本应该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她毕竟不是真的人, 她是怪谈,她看东西并不依赖眼睛。
隔着人群,李棠稚注视着圣玛丽大教堂。
忽然,她眉头皱起,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闻到了讨厌的怪谈的味道。”
虽然李棠稚称呼对方为‘讨厌的怪谈’,但她的语气除了厌恶之外, 还有一种将对方和自己放到了同一等级上去评估的意味。否则按照李棠稚的性格,她看什么怪谈都应该是像看待桌子椅子, 或者蚂蚁一样的。
陈乙起身, 抓起自己的背包:“你先吃, 我去圣玛丽教堂看看。”
章林江哪里还吃得下去?
他胡乱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声音含糊道:“等等!等等!我也去!”
陈乙走得很快, 章林江不得不小跑追着他。除了他们之外, 也有不少人朝着圣玛丽教堂的位置跑去, 同时陈乙也在人群中听见了那些讨论圣玛丽教堂三年前大火的窃窃私语。
很快两人就到了圣玛丽大教堂面前。除了陈乙和章林江之外, 还有很多其他同学也赶了过来凑热闹, 在大教堂四周围成一圈。保安一边驱散大家一边指挥去拿灭火器来灭火。
虽然从教堂尖顶上冒出的浓浓黑烟看起来十分可怕,但是靠近之后却可以看见教堂的火势并没有大到蔓延整个教堂, 至少教堂外面并没有着火, 但是透过教堂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熊熊燃烧的烈火。
几个保安已经撞开了教堂大门,正拿着灭火器往里冲。
围在四周的不止有学生, 还有不少本地的村民。
大家低声交头接耳:“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和三年前一样……”
“不过幸好今天不是做祷告的时间, 里面也没有人。”
“不对!牧师还在里面呢!”
有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 随即其他村民也反应过来。圣玛丽大教堂能建在这片土地上,自然是因为附近的村子里有不少天主教信徒;当然大家都对圣玛丽教堂的连续两次大火感到犯嘀咕,但人命关天也来不及思考起火原因,连忙一窝蜂的涌过去抓住一个保安,七嘴八舌的询问。
“我们牧师还在里面呢!你们快去救他啊!”
“牧师呢?你们看见牧师先生没有啊?”
“牧师人很好的啊,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过多的声音就像苍蝇重叠在保安耳边,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连忙扯开抓住自己制服的手,大声:“我就是个保安啊,只负责帮忙灭火,谁知道那个牧师在哪啊?你们别堵在这,耽误了时间,整个大教堂都会烧掉的。”
说完他推开人群,跑去拿灭火器了。
陈乙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眼睛也没有离开过面前燃烧的大教堂。他的眼睛本就异于常人,所以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其他人只看见了大教堂内部燃烧着熊熊烈火,但陈乙却能看见在那些烈火中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问李棠稚:“是那个你讨厌的怪谈吗?”
李棠稚眉头一皱,没有回答陈乙,反而朝着燃烧的教堂走去。
教堂大门已经被撞烂,从里面透出一股滚烫的热风,吹得人脸颊发烫。保安跑进跑出的频率渐渐慢下来,大厅的火势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大厅内部的桌椅都被烧成了焦黑色,周围墙壁上的彩色玻璃也被火焰燎出一层黑灰色。地板更不必说,已经完全被烧烂了。
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不远处警笛声渐渐逼近,看来是附近的警察接到通知赶过来了。陈乙跟在李棠稚身后踏入教堂,追随着李棠稚的视线,他终于看见教堂大厅尽头的景象。
一名保安惊呼:“队长!你快看那个雕像!”
队长不耐烦回答:“雕像?雕像又怎——”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因为抬头时所看见的景色过于震撼而短暂失声了。
教堂四周的玻璃虽然都被火焰熏黑,但仍旧有一些在高处没有被火焰熏黑的地方。光便透过高处的三彩玻璃汇聚到那尊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刻的耶稣受难像上。
那尊雕像高约三米,体型巨大,披着白袍的耶稣被钉子钉在十字架上,即使身体大部分被烟火熏黑,也在这灰尘飞舞的日光中显出几分悲悯意味。
在雕像的胸口,却有一具以同样十字架姿态被钉死的焦黑尸体!
那具尸体明明被烧得几乎和黑炭没什么区别,身上那件黑色的神父袍子却没有丝毫损伤,仍旧在日光下泛出柔软的丝绸光泽。
圣洁的受难十字像,以同样姿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焦尸,被灿烂日光一视同仁的笼罩着。
明明已经被燃烧殆尽,仍旧有种近乎诡异的美丽,那份美丽是死亡的邀请函,是死亡留给世界的艺术品——它在展示死亡。
这幅场景震撼到了所有人,给他们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而在陈乙眼里,他所看见的远不止这些。
在钉死耶稣的十字架顶上,趴伏着六对巨大洁白的翅膀,金色血液正从联结翅膀的那颗眼球里不断流出,顺着雕像往下流,浸透了神父被烧焦的尸体。
那是一只被‘杀死’的高阶怪谈。
其力量与现在的李棠稚相接近。
那只怪谈的翅膀上缠绕着银色纱布,纱布末端也浸着金色血液,贴在雕像身上,一直垂到被大火烧焦的黑色基石上。
李棠稚走到基石前,捡起一截纱布攥在手心。她抓得很用力,很快浸透纱布的金色血液便渗出来,染到她手心——触碰到金色血液的手掌心顿时感觉到了近乎烧灼一般的疼痛。
她迅速松开手,把烫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
这时陈乙已经追了上来,皱眉看着被李棠稚扔在地上的轻薄纱布。李棠稚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陈乙胳膊,垂着眼:“走吧,没什么可看的,祂已经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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