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陆晏为了引出朝中被西泠收买的人,甚至是潜藏在盛京的西泠细作。
皇上又坐回去了。
这举动在张首辅看来,倒像是皇上仿佛早也知道陆晏所为,只是惊诧陆晏竟然还活着。张首辅想,陆晏受刑之惨烈,传的盛京沸沸扬扬,皇上也是亲眼所见,所以才会诧异陆晏竟然还活着吧。
可皇上这时候还做什么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活命的,他还能不知道?
皇上的心一时之间纷乱异常。
好多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了。
譬如好端端的,西泠怎么忽然就有动作了,北境也选在这时候。可见是西泠早得了消息,陆晏会死,才会早做准备,甚至还同知了北徵,盼着一同起势,力求能对大炎一击必中。
“好啊……”
皇上忽然就笑了。
但这些事,也并非谁说一句,皇上就一定深信不疑。他唤了沈承,本要将张首辅先带下去,等查后再说。谁知接二连三的,北境唐家的迷信,以及恩国公派人送回京中的迷信,竟然都在这日的下午先后送到了御案上。
北境果然起兵了。
但并非他所想的那样,要与西泠同时进犯。而是要奔赴西泠,与西泠同时攻打西疆。但唐家早先收到书信,唐大将军带着兵马,拦在了北徵大军挥师西去的路上。
如今正两厢僵持,都在观望着西疆。
唐家镇守北境,如晋王府镇守西疆。北徵心知在唐家镇守下难以攻破北境,所以才在西泠那封邀约书信的到来后,顿时心就活泛起来。
虽说长途跋涉,但只要两国兵力统一,一同攻入大炎后,可以再分胜负。
唐大将军的迷信里,还附带上了陆晏的亲笔书信。皇上看过后,冷汗涔涔。
倘或没有提前警醒,北徵大军在自家国土内行进,轻易是难叫人注意的。等到与西泠大军汇合,一同攻打西泠,别说是吴大将军了,就是加上恩国公和袁大将军,这西疆也守不住!
皇上后怕的一身冷汗起,随后看恩国公的迷信时,就带了几许怨怼。
幸而北境得利,否则恩国公这般拖延,岂非让西泠和北徵便成事了?
但信才展开,没几眼,皇上忽就站起来了。
“混账东西!”
皇上叱骂,将信甩到地上。李德吓一跳,忙要去捡,却有人先他一步捡起来,笑着与皇上道:
“爷骂的是,这恩国公对您心怀怨怼,故意拖延,还找的什么说不过去的借口。”
皇上蹙眉,却没再言语,旁人看来默认的意思,半晌他才道:
“都下去吧。”
李德躬身,带着人都退下去了,沈承才到皇上跟前,皇上面色沉的厉害:
“查查李德。”
“是。”
沈承笑了。
李德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想收买他的人多了,但能收买他的人却不多。
沈承不用查也知道,李德只怕还被蒙在鼓里,毕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有利也有弊,知道的多了,也难免露馅儿。他就是贪富贵,但深知伴君如伴虎,也不敢做的太过。
“爷,他怕是只当帮着争储呢。”
皇上冷笑:
“他最好清清白白。”
沈承清楚的很,他这位主子爷,心思多着呢。亏得当初经过庆王的事,皇上是很懂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他没有一个心腹,是知晓他所有事情的。
包括他,包括李德。
“给恩国公传信儿过去,让他即刻启程,务必拿到实证,否则,已延误军机之罪处置。”
皇上淡淡的,已然恢复如常。
*
腊八这日一早,白知夏就往舒心堂去了。
每年这时候,一家人都要一处吃腊八粥。白知夏过去的时候,三位兄长都已然到了。白倾笑着,但笑容里总有几分羞涩,白知夏想昨日听到的话,便与白倾笑道:
“恭喜三哥了。”
白倾登时脸就红了,白钰啧了声:
“明知你三哥羞涩,还打趣他。”
“我倒是知道二哥不羞涩,那二哥的好日子什么时候来呢?”
白钰斜眼看她,兄妹笑闹起来。
等吃了腊八粥回去,茯苓正在屋里对着一盆花赞叹。白知夏凑头过去,也不免赞叹了声:
“这是花房送来的?”
茯苓笑道:
“是门上送来的,说是抚宁巷送来给姑娘的。”
白知夏正解斗篷的手顿了顿。
抚宁巷?
陆晏回来了。
看来这件事情,真是快要结束了。
第六十三章 朝局
那是小小一棵绿萼梅,绽的正当时。花瓣玉一样剔透,白知夏不觉着抚了抚。
这么快么?
她笑了笑。
算是如释重负。
毕竟陆晏当初也是为了白家,不然他多的是法子,也全没必要把白家的事抗在身上,为白家洗脱罪责。若他真出了事,那将是压在她心头永远无法释怀的重担。
但他活着,就让她沉重的心觉得轻松。
没几日,怀恩公府正忙碌的置办年货。这是这么多年里,白家回京后的头一个新年,府中许多东西并不齐备,范氏忙碌的很。外头的事能叫白远担上,可三个儿子正在苦读,绝不能打搅,能帮衬的也就只有白知夏了。
是以白知夏这些日子也日日镇在舒心堂,等着货物上门,与管事的清点造册,签字入库。
忙碌了几日,厨房的库房和地窖冰窖里都几乎堆满了,范氏还趁机给白知夏置了好几身衣裳。这日白知夏难得闲来无事,与范氏两个出门闲逛,才从脂粉铺里出来,就听几道惊呼,眼见着宽阔的大街中间,两道快马一路呼和着疾驰而去,白知夏顿时来了精神。
这种状况,只能是边关急报。
范氏也被吓住了,心噗通噗通的慌跳,一把攥住白知夏:
“盈盈,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心里隐隐不安,实则这些日子也听到些传闻,对于边关局势众说纷纭,可朝中始终没有个定论。白知夏点头,母女两个便急匆匆上了马车。范氏做好抚着胸口:
“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昨儿夜里还听你父亲说,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李德,不知犯了什么错儿,叫拿进密牢了。”
然后她撩起窗帘往外看了看,悄声道:
“还听说,这回袁大将军奔赴西疆,是要立大功的。袁家有兵权,袁贵妃有宠爱,那二殿下……”
她忌惮的住了口,又犯难道:
“咱们与施家从无往来,可到底是邻里,若真出了事,可别牵连。”
“阿娘别担心,当初的事情可闹的比如今厉害的多,也没听说牵连邻里的。”
白知夏宽慰,听这话的意思,可见如今朝中张首辅有些落势了。她倒是有些好奇那天张首辅与陆晏都谈了什么,但张首辅能到如今,可绝不会是个蠢的,更不会是个短视的。既都想到关窍,也见了陆晏了,那么如今所见的一切,也不过是想他想叫旁人看到的了。
想陆晏的事上,张首辅那么不遗余力的对付,白知夏可不觉着陆晏是个大度的,一点儿都不计较的人。否则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才透露风声,让张家的罪都顶上了,才给张首辅个机会,去挖真凶。
张首辅如今,心里肯定门儿清,但难受的是,要如何证明那人的罪证。
白知夏也猜得出来,十有八.九,是袁家。
连消带打,既能趁着袁贵妃的势,让袁家得了镇守西疆的差事,成了手中握有兵权的实权派。还能趁着陆晏的事,让张家获罪。
张首辅构陷陆晏,死了戍守西疆的大功臣不说,还让西疆因此而遭受了一场不小的浩劫,张首辅获罪,张皇后脸上无光,就是太子无光。有这样背负罪责的母族,后位不保,怕是储君之位也难保。
白知夏捻了捻手里的帕子,如今这局势她就很喜欢。
两家小人斗法,看谁能把谁拱出来。
最难受的,当属皇上了吧。
哪怕心里门儿清,还得冷眼旁观他们做戏。
白知夏笑了笑,范氏瞧她还一派轻松,便有些疑惑:
“你从来胆子小,这会儿竟还笑得出。”
白知夏越发觉着可笑,与范氏悄声道:
“阿娘,朝中如今唱大戏呢。与咱们无干,只看张袁两家怎么闹吧。”
袁家占了先机,可袁大将军出征了,现如今还在路上呢。没了袁大将军,只剩了宫里的袁贵妃和尚还年少的二殿下,张首辅的后手做的到位,也能制服袁家。
范氏听的云里雾里,但想东宫与二殿下,不就是张袁两家,还当她说的是储位之争的事。
这日回去,白知夏正下马车,就见韩墨正上马。韩墨才飞身上马,见白知夏下车,屁股还没坐下就又下来了,豆蔻见他那长腿飞起一般,忍不住捂嘴笑。
韩墨横她一眼,但伶俐娇俏的丫头,圆圆的脸蛋儿红扑扑的,那双带笑的眼睛实在让人心里发痒,连那日打他的时候,那利落的样子,也叫人觉着这丫头跟旁的丫头就是不一样!
韩墨竟生出了种自己瞧上的丫头都比旁的丫头强的荣耀感,不觉着挺了挺胸脯,与白知夏见礼:
“姑娘。”
白知夏点了点头:
“你家主子呢?”
见她过问,韩墨立刻高兴了:
“我们爷在抚宁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