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溪
“诶,我不看这个!”江眠月还未说完,兰钰便已经快步跑远了。
江眠月无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还是除了上次十五月假之外,她最为闲适的一日。
她想到自己来到国子监短短的这段日子,不是在东奔西走,便是在赶学工课,或者便是在应付祁云峥。
也该好好休息一日。
江眠月眯着眼看着天花板,虽然腹中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但如今确实还有些虚弱,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和细小的杂声,似乎还有翻书的声音。
“玉儿?”她声音微哑,带着几分懒散。
那人没有回话。
“楚楚?”江眠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浅浅伸了个懒腰。
“怎么不说话……”她侧过头,却看到一双男子的靴子,鼻尖传来淡淡的墨香气。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这书不错。
江眠月:……兰钰我谢谢你。
二更老时间!
第三十九章
江眠月的动作僵在当场, 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猛地转过头来。
她只见祁云峥手中捧着一本线装书,修长的手指轻动,浅浅的往后翻了一页, 他浓长的睫毛低垂, 遮住了他的眸光, 看不清他的神色。
江眠月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书, 他看的书, 不会是……
那书……那书,那书!
《多情祭酒寻欢记》!
“祭酒大人!”江眠月几乎破了音, “您怎么忽然来了!”
“来了有一会儿。”祁云峥没有放下书, 而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眼眸中透出一股子意味深长,“刘大夫去端药了。”
江眠月苍白的脸色迅速如火烧燎原一般涨得通红。
刘大夫难道也看到了这本书!
“这, 这书,这书……您听我解释……”江眠月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全都集中在她的脸上,烫得几乎能滋出水汽来。
“不是你的吧。”祁云峥淡淡的翻开那本书的封面, 看了看那大喇喇的标题,“这本多情祭酒……”
啊啊不要念出来!
“祭酒大人!”江眠月说出的话直接破了音, “这书真不是我的!”
祁云峥微微掀起眼皮, 带着温和笑意看着她,她又羞又恼,满脸通红, 眼睛里满是后悔与懊恼, 像个想要咬人的兔子。
“我知道, 不是你的。”祁云峥声音悠缓。
“……”江眠月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笑容,明明就是一幅“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是你的,我当然知道你是以此作为借口我们心知肚明就好”的模样,心中几乎要着急上火,“真的不是我的!是兰钰的。”
“嗯。”祁云峥淡淡应道,“兰钰的。”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看着祁云峥,红着脸,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这是兰钰从槐市上买的,那个监生骗她买一本送四本,便夹了这么些书在里头,她今日看我在舍中无聊,便随意拿了一本给我放在枕边。”
江眠月将“随意”二字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在跟祁云峥强调,自己对于这种祭酒类的杂书,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兴趣,她一字一句的仿佛赌咒发誓一般红着脸道,“祭酒大人,我真的没看。”
祁云峥眼眸中的笑意却更加明显,嘴角甚至撩起一丝淡淡的弧度,语气温和,“哦?”
“这样的书还有四本?”祁云峥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非但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抓住了其他的关键。
江眠月直接愣住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中彻底交了底的怔愣模样,祁云峥嘴角弧度更甚,“刚去看过顾惜之,顺道来看看你,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江眠月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祁云峥低头淡笑,“真没看?”
“真没看。”江眠月信誓旦旦的说。
“刚刚翻看了一些,此书写的不错。”祁云峥随意翻了翻那本书,若有似无的评价了一句,“里头的祭酒倒是与我相似。”
“怎么会相似!祭酒大人说笑了,您品德高洁,自然是与书中这万花丛中过的祭酒大人丝毫也不同的。”江眠月听闻此言,下意识道。
话音刚落,江眠月心中便是一咯噔,声调变高,声辩道,“是兰钰转述我才知道的内容。”
“嗯。”祁云峥眉头挑了挑,“兰钰转述的。”
完了,彻底说不清了……
江眠月张了张口,第一次觉得语言是这般的无力。
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在祁云峥面前洗刷掉这份“罪孽”。
虽然她确实看过……一点点。
正在这窘迫无比的尴尬时刻,门被轻轻推开,刘大夫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江眠月面容通红,不由得笑出来,“醒了?没想到现在的姑娘们看的闲书这般精彩。”
江眠月一听这话,便知道刘大夫定然也看到了那本书,顿时产生一种类似于自我毁灭般的心思。
当然了,这里是女舍,祁云峥应当不会贸然而入,应当是先让刘大夫进来看看,没有什么其他不方便之处,才会进来厢房之中。
而兰钰这家伙,把这本书放在她的枕边,那是最显眼的地方!
江眠月开始思考离开国子监去外头隐姓埋名住一阵的可能性……
“身子好些了吗?”祁云峥将书随手放在一旁,正色问。
“好多了。”江眠月红着脸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药碗,恨不得立刻转换话题,不要再扯到那本书上去,“劳烦刘大夫,亲自替我煎药。”
“无妨,监生们都上课呢,我也闲得慌,正好想来看看你,遇到了祭酒大人,便一块来了。”刘大夫笑了笑,“趁热喝吧。”
江眠月抱着那小碗,缓缓的,一口一口的,将里头黑棕色的汤汁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
因为刚刚是披着衣裳坐在床上,头发丝披散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些不听话的垂坠在她的胸前,与她白皙的肤色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祁云峥见她如此,睫毛颤了颤,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床上披着衣裳的身影仿佛跟上辈子的她产生了某些重合。
他记得,那时的她也是如此,双手捧着碗,浅浅的啄一口,然后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也曾是怕苦的。
“接着喝,不许停。”当时的祁云峥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微凉的开口,近乎无情,“良药苦口。”
她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动,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咬牙将那苦药喝了下去。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她在喝药的时候皱过眉头,即使那苦味几乎让她要呕出来,她也咬牙忍着。
可如今看到她如喝水一般喝完这药,他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
那异样仿佛无数只虫子啃食他的心,一点点的,丝丝缕缕的,令他眉头微蹙。
江眠月当着祁云峥的面喝完药,心中却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时常喝药,每个月都要喝,一开始还好,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每次喝完药,祁云峥便要蹙眉上前狠狠吻她。
所谓的狠,便是侵略感十足的扫荡她口中残余的药汁,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一般的力道,令她喘不过气来,几乎要在他的怀里窒息。
他时常忽然为之,摸不透时机,以至于后来她喝药都不敢在他的面前,尽量躲着他悄悄喝完。
如今,江眠月眼神的余光注意到祁云峥又皱起了眉,心中一颤,顿时想起从前,差点把碗摔了。
她不想去想什么,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从前那些过往,一次次一幕幕,再加上鼻尖闻到的熟悉的苦味和他身上的墨香味夹杂在一起,变成了回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
“小心。”刘大夫接过她手中的碗,“你还是有些虚弱,好好休息。”
“不用着急回去学堂。”祁云峥也开口道,“一两天的课没有什么要紧,身体才是第一位的,留得青山在。”
“多谢祭酒大人关怀。”江眠月硬着头皮说,她脑子里混乱,一方面想着上辈子的事情,另一方面还在那本书的问题上没有缓过劲来。
“你歇着吧,我也不便女舍久留,日后不会再过来。”祁云峥站起身,眼眸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那儿是他的外衫,如今叠得整整齐齐的,他却没有提出要拿走,目光一扫而过,仿佛没有看见似的根本没有停留。
“等兰钰回来。”祁云峥淡淡看了江眠月紧张的模样一眼,笑了笑,“让她带着剩下的四本书,去敬一亭一趟。”
祁云峥离开了,手中还抓着那本被卷成一卷的《多情祭酒寻欢记》,那本书明明不小,在他的手中便跟缩了一圈似的,看起来十分袖珍幼稚。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
待他们走后,江眠月将自己闷在了被子里,满脸通红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太羞耻了!
身后的厢房中隐隐传来姑娘闷闷的叫声,刘大夫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向面容温和的祭酒大人,笑道,“祭酒大人今日真是大发慈悲,我还担心您会处罚江监生。”
“不是她的书,自然不处罚她。”祁云峥淡淡扫了刘大夫一眼,“这两日辛苦你了。”
“我身为国子监的大夫,为监生们医治是应该的。”刘大夫低头说,“只不过祭酒大人那方子着实有用,您为何不让我与江监生说明是您给的方子?”
“没有必要。”祁云峥坦坦荡荡,“无需给监生们压力,说是我的恩惠。而且,日后这方子也会给其他相似情况的女监生们使用,也不算是骗了她。”
“祭酒大人着实是为人师表,品德高尚。”刘大夫叹道。
“随手为之罢了。”祁云峥平静道。
……
午时,尹楚楚给江眠月送的饭,兰钰没有回来,江眠月憋着没说。
等到晚上兰钰疲惫的从外头回来时,江眠月终于说出了祭酒大人来过的噩耗。
“什么!”兰钰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什么!祭酒大人为什么会来女舍!他是登徒子吗!他居然拿走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