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林翘觉得可以。
他们入住的是单人间，只有一张一米多宽的床,床上铺着白色床单被褥，顾凛扶着林翘躺好,自己用脸盆跑到水房兑了温水,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又喂她喝了点水，然后也挤在她身边,两人很亲密地面对面躺着。
顾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媳妇，一下怀俩，真是辛苦你了。”
林翘说：“哪个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很多男人都不把生孩子当回事，觉得很轻松容易，你知道心疼媳妇已经很好啦。”
“光心疼哪够啊。”顾凛说,他现在会承担家务，尽量做饭跟减少外出,他觉得自己做不了更多的。
“我要出去见战友，”他看了眼手表,“用不了多少时间,顺便把午饭带回来,你要吃点清淡的吗？”
林翘说：“我现在胃口很好，想吃味道重的。”
顾凛点头：“那我就买口味重一些的。”
到十一点多，顾凛回来时带了三个菜，红烧排骨，老姜猪脚跟清炒豌豆尖，都是他们平时不经常吃的菜。
顾凛递过来一个馒头说：“饭盒装不下，要不还能多买两个菜。”
每个菜分量都很大，足足装满三个饭盒，“足够吃了。”林翘说。
她吃了块猪脚，浓浓的姜味儿，微甜，香滑软烂，没有异味也不腻。
看媳妇胃口不错，顾凛这才放心，他挑不好啃的排骨跟猪蹄自己吃，好啃的都留给媳妇。
他把排骨上的骨头扒掉，夹到林翘碗里：“你得多吃点，别的女人怀孕都能长胖，你看你还是挺瘦，肚子还那么大，也不知道营养够不够？”
“肯定够，每天都吃海鲜。”林翘说。
顾凛又说：“只吃海鲜也不行，咱们得多吃点猪肉。”
两个人把饭菜吃得精光，在招待所楼下溜达一会儿，林翘回去休息，顾凛又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拎回来一个很沉的蛇皮袋。除了腊肠跟腊肉，还有十斤新鲜猪肉，都是托人直接从肉联厂买的。
俩人回到岛上已经是六点多，兜兜、小树跟空空正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两人同时叫林翘，一块儿跑过来，空空比他们俩蹿得还快。
“妈妈，我们等了一天，是两个宝宝吗？”兜兜问。
“是。”林翘摸了下两个孩子的小脑袋。
“太好了，我们要有弟弟妹妹了。”兜兜欢呼着。
“肯定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小树说。
说着话，几人进院，贺云岫跟林怀宣正在做晚饭，听到说话声迎了出来，笑吟吟地说：“太好了，还真是俩，这样挺好，一下就有了俩，这是你们的福气，呦，你的脸怎么有点白，是不是太累了，快进屋歇着。”
顾凛把蛇皮袋扛进厨房，说：“这一趟真够折腾的，林翘晕车晕船。”
“我没事儿了，好在下船下车马上就能好。”林翘说。
林怀宣说：“你大嫂下午请了会儿假，去寨子里转了一圈，买了五只大公鸡，跟竹荪一块炖了一只，另外四只撒鸡窝了，你留着以后吃。”
顾凛已经把蛇皮袋里的腊肠腊肉都拿出来，挂到厨房墙边背阴处，留出一部分让大哥大嫂带回去，又把一大块猪后臀肉一分为二，说：“做炖红烧肉，剩下的做成猪肉脯给孩子跟林翘饿了吃。”
很快厨房传出红烧肉的香味，等红烧肉做好，林翘还让俩孩子给赵营长跟高政委家都端了点。
顾凛已经在烤炉里生火，加热烤炉，又把剩下的猪肉全做成猪肉脯。
为了给林翘补充点营养，仨人忙乎到十点多。
林翘把腊肠、腊肉跟猪肉脯给他们装了一些，又拿了手电筒：“赶紧回去吧，路上黑，走路小心点。”
大哥大嫂不肯拿这些肉类，林翘说是给小树吃，俩人才带走。
这些天，贺云岫上班之外的时间除了照顾林翘，还在给周晓渡跟林翘的俩孩子做鞋，二弟家的孩子估摸着小脚尺寸做冬天的棉鞋，小姑子的孩子好说，就做单鞋，大点小点都可以，反正一年四季都能穿。
——
林翘收到许曼栀寄来的信，周晓渡生了个女娃，林培源给她起的名字，叫林佳期，希望林家的景况能好起来。
许曼栀也操心林翘生产坐月子跟带孩子的事儿，在信里说吴妈说想来岛上伺候月子带娃，吴妈跟林家的关系就像一家人，林家败落她就回了老家，当时林翘被退婚，许曼栀还想过把林翘送到吴妈老家避避风头。
吴姨儿子以前上学的学费都是林家出的，中专毕业分配工作林家也出了力，吴妈想要报答，不要工资，说以亲戚的身份照顾林翘，可许曼栀还是觉得不妥，但也没别的照顾林翘的合适人选。
林翘给她回信说顾母会来照顾她。
“我妈要来照顾是好事儿啊，我大嫂都没这待遇，那时候我妈工作忙，我大嫂生俩孩子她都抽不出时间来，哪个儿媳妇不盼着婆婆伺候月子，你应该高兴，担心什么？”顾凛完全不理解。
“我这不是担心因为我的成分你妈不喜欢我嘛！”林翘说。
“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妈就写信说喜欢你。”顾凛说。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你娶了媳妇你妈高兴，不管你娶谁她都会很高兴。再说你妈是掌握很多通讯密码的专家，我觉得她可能不太好接触，可能并不太愿意照顾人，也不太会照顾人。”林翘说。
顾凛轻笑，两只厚实干燥的大手握住林翘的手，他现在能理解她的全部担心，他说：“怎么，只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会照顾人啊！你觉得她是专家不好接触，她还觉得你是养尊处优大小姐不好接触呢。这还不简单吗，我妈来了，你们要是处不好关系我就让她回去。”
林翘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安心：“我会尽力跟你妈处好关系。”
“不用，不要勉强自己，处不好就处不好，咱让她回去，让吴妈来。”顾凛认为这都不算什么事，语气非常轻松，“再说你想想，你以前在学校，在岛上人缘不都挺好，我妈她会喜欢你。”
“好，那我就不担心了。”林翘说。
顾凛扶着林翘在床边坐下，自己蹲下轻轻给她捏腿，说：“反正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翘看着他的发顶笑：“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
顾凛说：“你可别，这多大事儿，我怎么着都不会为难。”
林翘这边担心，周淑随着林翘预产期临近也担心起来，跟顾凛想的一样，她也担心自己跟林翘这个大小姐处不好关系。
当时顾凛说要跟林翘结婚，他们两口子也把林家跟林翘的情况了解了个底朝天。
“林翘以前参加舞会，去俱乐部弹钢琴，打网球，家里有小汽车，大冬天还穿皮草，跟咱儿子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周淑说。
顾守备不以为然：“她现在在岛上还能做这些？”
“我是说她跟顾凛差别也太大了，你说顾凛读过军校，也是大学生，他怎么就那么糙呢，说话糙，做什么事儿也大大咧咧，我们是怎么把这个儿子养成这样的，他跟林翘能过得好吗？”周淑说。
“我觉得顾凛这样挺好，军人就得有军人样子，咱家老爷子就最喜欢顾凛，再说他们孩子都快生了你才担心这个？”顾守备觉得媳妇简直是后犯劲儿。
“他们过成什么样我不管，反正离得远我眼不见为净，我这不要去伺候月子了吗，我担心婆媳矛盾。”周淑说。
她自己贫苦家庭出身，年轻时为了能吃上饭跟着队伍走，上过抗大，跟顾守备一块爬雪山、过草地，吃过很多苦，三个儿女很艰难地拉扯大，她觉得不仅儿子跟儿媳不是一类人，她自己跟儿媳也不是一类人。
“你在他们那儿不过四个多月，坚持一下就过去了。”顾守备给她出主意，“林翘要是带不了仨孩子，你就带回来一个咱们养着，反正咱们这儿有托儿所，白天放托儿所，晚上接回来。”
夫妻同心，周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俩舍得让我把孩子带走吗？”
顾守备说：“那就把兜兜带回来，反正不是他俩亲生的，谁知道有了亲生的会不会对收养的不好。”
周淑现在充满信心：“行，那就这样，我过去看看争取带个孩子回来。”
林翘陆续收到双方老妈寄过来的小孩被褥、衣服，薄被，还有柔软的棉布布料，两个老妈担心缺营养，周淑还给寄了麦乳精跟罐头，许曼栀给寄了牛肉干跟各种菜干。
买菜不需要票证，但又是清洗，还要煮，在大杂院里晾干，也挺费功夫。
“她们给孩子寄这么多，我就不用准备了。”林翘说。
她招呼兜兜：“姥姥跟奶奶都给你寄了东西，奶奶寄的是一身小军服、军帽，姥姥寄了一双皮凉鞋。”
兜兜跑来拿衣服，看得两眼放光，小家伙很快换了衣服鞋子，说：“妈，精神不，回信的时候代替我谢谢她们。”
林翘看着一身绿军服的儿子，笑道：“跟你爸一样精神，还长得越来越像你爸。”
顾凛说：“你妈嘴越来越甜，多说几句，我爱听。”
自己妈就不用说了，林翘想不到周淑也会考虑到不冷落兜兜，由此推断，她一定是个心肠好也好相处的人。
顾凛弯下腰帮兜兜把皮凉鞋的扣子扣好。
衣服跟鞋子都略大，林翘说：“衣服可以凑合穿，鞋子等过段再穿。”
“那我去换鞋。”兜兜说。
“这些衣服都得清洗一下。”林翘说，她把衣服被子都拿出来，准备一次清洗。
“你歇着，我来洗，以后家里的活儿都我来干。”顾凛把堆在床上的衣服都抱到大木盆里，舀水泡上。
——
顾凛给老妈准备好了房间，也是一张棕绷床，考虑到会带小孩睡觉，是一张双人床，并且把办公室的衣柜搬来暂时给他老妈用。
终于到了周淑来这天，大船跟平时一样，还是下午两点左右到。
顾凛不能预计婆媳关系会怎样，他一定要去码头把他妈接到扆崋家里，婆媳初次见面他一定要在场。
林翘也想去码头，她说：“我也去，这样咱们会觉得重视她。”
顾凛连忙阻止：“姑奶奶，你肚子这么大怎么去，晒着挤着怎么办，面子上的事儿咱不用干，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我跟兜兜去就行。”
兜兜也说：“我跟爸爸去接奶奶，空空在家照顾妈妈。”
今天大船准时，到两点半，顾凛肩膀上扛了个看着挺沉的蛇皮袋，周淑拎着大包小包，就连兜兜手里都拎了个包，三人一块回了家。
“妈，我奶奶来了。”还没走到家门口，兜兜就大喊。
听到喊声，林翘从屋里出来，刚好见到三人走进院子。
“妈。”林翘看向周淑，原本以为她这种在部队里的专业技术人员会跟顾凛一样难接近，没想到对方脸上带笑，看着温和面善。
周淑打量着林翘，看她穿着碎花上衣，裤子鞋子也很普通，四肢纤细，双胎的肚子比一般人九个月的肚子大得多，一看就觉得心疼了，哪里有什么资本家大小姐，就是给他们顾家辛苦生儿育女的儿媳妇。
这个儿媳妇她看着特别喜欢，没想到他们三儿子眼光这么好，自己能找个这么好的媳妇。
而且这声妈叫得自然而亲热，让她心里舒坦。
“诶，林翘，这么大肚子站着多累，快，顾凛给她搬个椅子。”周淑说。
顾凛把蛇皮袋放下，从周淑跟兜兜手里拎着几个包进屋，正看到空空正费劲地搬椅子，猴子力气不够，顾凛把椅子搬起来，右手又随手多拎了一个，说：“我来吧空空。”
空空跟在顾凛身后跑进院子。
顾凛把椅子拿到院子里的木瓜树旁，说：“妈，坐会儿吧。”然后又扶着林翘坐下来。
兜兜从屋里端出几碗清补凉，说：“奶奶，这是我妈做的椰汁清补凉，她说你一路肯定又累又渴，特意给你做的。”
“兜兜被你们教育的可真懂事，兜兜也晒半天了，好好歇会儿吧，来，坐奶奶腿上。”周淑说。
“奶奶，你累了，我还是自己坐着吧。”兜兜说。
空空拿来了两个板凳，一人一猴就在奶奶旁边坐着。
周淑端起一碗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沁人心脾，说：“好喝，应该做起来很麻烦吧，顾凛，林翘行动都不方便，你还让她做这些。”
顾凛说：“妈，你儿媳妇想要给你做饮料，我能拦着她吗？再说妈你大老远来，我们做点饮料是应该的。”
周淑笑道：“林翘你不知道，顾凛以前说话跟他脾气一样又臭又硬，一句好话都不肯说，我都懒得搭理他，啥时候他说话这么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