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洪侧妃恍然大悟,又冷汗涔涔:“你父亲仁厚,不会对廖贵妃如何,可是老大心狠手黑,绝对不会饶过我啊。”
“所以,母妃,您还记得您曾经看过的醉打金枝吗?”高玄策突然发问。
洪侧妃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高玄策笑道:“这醉打金枝里的升平公主和郭暧的长女,家世显赫,她还是唐代宗的外孙女,唐德宗的外甥女、唐顺宗的表妹。后来被选为唐德宗皇太子的儿子长子广陵郡王李纯的王妃。这位郭氏还生下三子一女,还封了太子妃。您说太子登基了,她会做皇后吗?”
洪侧妃不假思索:“当然会啊。”
“可她却只封了贵妃。反而是,宪宗的庶长子邓王李宁被册为太子,虽说李宁早死,才轮到郭贵妃之子,可他若没有早死呢?”高玄策道。
洪侧妃深思。
高玄策见时日不早了,正准备离去时,又听洪侧妃道:“你把李贺的诗集选几本给我送过来?”
“母妃何时喜欢李贺的诗了?”高玄策觉得奇怪,他这位母妃平素最喜看《三侠五义》这样的江湖话本子,还时常托太监们出外去买,何时又喜欢诗词歌赋了。
洪侧妃尴尬道:“还不是那日听你念了一句,我正好看到罗姑娘的白雪红梅,看到那大雪一时就念了出来。她说这是李贺的诗句,我哪里知晓这个,但又当着她的面,我就只得承认我喜欢李贺的诗文了。”
罗姑娘?
高玄策倒是记忆起前世他知道的人中,唯一很喜欢李贺的,就是罗瑶娘了。该不会是她吧?
不,不会的。
应该不是她,前世他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很胖,据她自己说自己要变苗条,说自己一辈子没瘦过,还有她并不出挑啊。
他也不太希望是她,前世他本被封宸王之后,起初还好,但在父皇身体不大康健时,常常就有人投毒,几乎处处是陷阱。
他知晓林正妃母子已经是磨刀霍霍了,母妃就想了个主意,她那时以为父皇病重,寿数将尽,在宫中又不安全,故而让自己假死出宫,她再自裁,保全周王。
但她有个条件,就是让周王带他就藩,保全他的性命。
不为别的,那些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在他的漱口水里都投毒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把脸晒的特别黑,原本相安无事,栖息在高玄湛绝对想不到的外家林家,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知晓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小女孩下药,再醒来时,就被人抓奸他和林纬南之妻通奸。
这林纬南之妻罗氏所在的罗家他也不喜欢,毕竟要不说罗至正那老匹夫搅风搅雨,他何至于不能正位天下?
还有林家他也不喜,害他娘和他一辈子。
可偏偏因为此事,他要被迫娶罗瑶娘,这个罗瑶娘也是利欲熏心,他都说清楚了,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哪里知晓,她为了往上爬,非要和自己欢好,结果就是为了生下孩子进府做乳母,一进府就是多年不得出来。
他和她也分床别居,甚至按照原计划,他不得不伪装失踪,进山隐居修道,以待父皇下江南时再找机会见面,筹谋以后。
只是父皇后期一直身子不好,朝政被天禄帝把持,后来父皇驾崩,他暗地早已是羽翼丰满,只是他那亲哥哥用他两个儿子的命和罗瑶娘的命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才作罢,等待时机,营救他们,再作打算。
哪里知晓天禄帝暴毙而亡,周王在文武百官选择之下进宫登基,他可以残杀天禄帝,毕竟那是他的仇人,可周王是他亲哥哥,不管再不亲近,可他曾经在他逃出宫时,是周王收留了他,在他的羽翼之下,自己才能安稳。
母妃固然偏心,但最后依旧也是保全了兄长。
更何况周王行册立之时后,就一命呜呼,侄儿继承皇位,头一件事情就恢复了母妃的地位,他长子也得到了重用,甚至连那个罗瑶娘也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如此,再行生灵涂炭之事,为一己之私,又有何意义呢?
他这样做,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都好了,他也不愿意沾染尘世,继续修仙去了,盼着哪一日羽化登仙,哪里知晓,自己不曾羽化登仙,反而重生了。
现在他听到姓罗的就头疼,罗至正那老匹夫搅动风雨,仗着和林家是姻亲就在朝中大力支持林正妃一派。
更别提罗瑶娘了,过分的擅长房中术,为了做乳母,那是拼尽全力,以至于他成日起不来。
第35章
离宫之前, 无论是林正妃还是洪侧妃甚至是真阳郡主处都有赏赐,宫缎两匹、柿霜两匣、百合粉两匣、荔枝干六斤、一套文房四宝、字画两幅、大瓶两对,香珠若干。
实际上皇长子待遇不算很好, 甚至林正妃和洪侧妃衣着都很简素,如今廖贵妃管着宫务,她甚至有些苛待皇长子,如今瑶娘她们作为伴读, 能得这些,倒也不错了。
汤慧君也和大家一道出宫,她看着兴高采烈的瑶娘,心中暗自伤神。
所有人都有家,仿佛她就没有家, 现在回去舅舅家也不过是客居罢了,不如这瑶娘, 人家是回自己的家。
认识了小半年了,她们说话也随意一些了,汤慧君道:“真是羡慕你。”
瑶娘看她一幅忧愁的模样,不禁道:“其实也没什么,汤姐姐,你想想你虽然是客居,有诸多不便, 但也清清静静的,你做完客人再进宫, 咱们一处读书。至于日后, 日后的事情谁知晓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要瑶娘说这皇后娘娘也是没有真的替汤慧君打算过, 她这样的身子,怕是难受生育之苦, 还不如定一户好人家,心里也有个着落。
更何况汤家除了国舅的名头,根本就不值一提了,汤慧君看似身份高贵,实际上还比不得同是勋贵的王元霜,更不用提宰相的孙女李天骄。
主要是皇后无权,娘家也平平,在宫中还要受廖贵妃辖制。
汤慧君只是幽幽叹气,瑶娘也是莫可奈何。
瑶娘对秀林秀娟道:“你二人在宫中好生替我照看这屋子,等我回来,给你们一人一个大红封。”
秀林和秀娟自是喜不自胜。
走在这长长的甬道上,瑶娘本该十分雀跃的,毕竟终于离开这里了,回到家中却自由了,却不知道怎么,她有些不舍。
在家里大事小事都是长辈操心,在这里,她可以主动结交朋友,主动读书,甚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概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吧。
到家的时候,郁氏已经让人准备丰盛的酒席,瑶娘看到她就忍不住眼圈红了:“娘,女儿真想您。”
郁氏打量了一下瑶娘,觉得她长高了,又瘦了一些,不禁道:“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生用饭?”
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宫里的菜不大可口。
瑶娘摇头:“不是的,是我们之前成日学骑射课,女儿学骑马射箭太累了,再就是在宫里,没有家里那么多零嘴吃,可不就瘦了些吗?女儿还觉得挺好的。”
说罢,又把自己从宫里得的东西给郁氏看,还道:“我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宫里赏赐的,总归是好的,不如分给大家,也算是喜气。”
郁氏足一安排:“你嫂嫂在坐月子,我让人裁十二尺宫缎给她。再有敬柔和时雨处,也是一人六尺布,这些果脯用攒盘装一些送往老太太那里去,其余的用罐子装着分一些。”
“娘,那一匹分了就分了,这一匹是鹅黄的春缎,就都给您。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孝敬过您呢。”
至于文房四宝送给敬皓,字画送给父亲,香珠让人做成手串,一人一串。
母女二人略一筹计,郁氏发现瑶娘进宫一趟,的确不同了,行事颇有章法。
不一会儿,秦姨娘带着时雨回来了,宋嬷嬷接了刚下学的敬皓回家,甚至罗敬柔也过来了。罗敬柔看到郁氏身旁的姑娘,身姿挺拔优美,言行端雅,颇有亭亭玉立之感。
这不是瑶娘又是谁?
罗敬柔这小半年一直在喝苦汁子,苦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又成日担惊受怕,她娘是生她的时候死的,现在她自己宫寒,还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因此,她在心里为自己感觉到时运不济。
“五妹妹,你终于回来了,这可太好了。”罗敬柔上前道。
时雨也过来说话。
瑶娘笑道:“我也想你们呢。”
且看罗敬柔脸上也多了些血色,她今年已然十三岁,明年就十四了,完全是大姑娘了,脸上也扑了粉,嘴上涂着口脂。
再有时雨,也长高了一些,脸颊还多了些肉。
见她只顾着和敬柔和时雨说话,敬皓从人群中挤上前来,一声不响的看着她。瑶娘失笑,赶紧把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拿回来,只见这内里赫然有一对泥人。
“小家伙,姐姐何时骗你呢?都记挂着你呢,宫里赏的一幅文房四宝,我单单只送给了你。”
回家的时候,经过前门大街,她特地差人买来的泥人,还等了好一会儿呢。
敬皓要拉瑶娘的手,很快还觉得刺疼,瑶娘看看自己的手,因为她练习射箭非常认真,所以手上长茧。
一听说她手上长茧,还要射箭,罗敬柔和时雨都看着她的手。
瑶娘则大方让她们看,还道:“骑马射箭天天都要,不过,我们那里有位伴读,仿佛是宝华郡主的伴读,就是没法子骑马。”
“还要射箭,骑马?”罗敬柔咋舌,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进宫了。
瑶娘点头:“这算什么,还要打手板呢,我都被打过。只要郡主们背错一个字,我们做伴读的就要代为受过。”
这话听在郁氏耳朵里,又是心疼,拉着女儿的手看,还摩挲着她手里的老茧。
时雨本以为进宫是最轻松的差事,哪里知道这么怕人的,她问道:“五姐姐,你们平日除了念书之外就做什么?”
“天气暖和点就做针线,哦,对了,我给你们都做了荷包,等会儿一并把礼物给你们。但每日鸡叫时就要读书,天□□黑才回来,我反正是倒头就睡。若是回来的早些,就是洪侧妃那里请安。”她把自己每日何时起来,何时读书,晚上何时睡下说了。
这让罗敬柔就更庆幸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外强中干,看似一切都好,实则内里虚,更别提这么早就起来,还得学什么骑马射箭。
大家一处说几句家常,郁氏则让尔珍把东西分派好,见时雨和敬柔都在,就直接送给她们了。
瑶娘还笑道:“你们别嫌少,我只得了这些,大家都沾沾喜气。”
“那怎么会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罗敬柔外祖家中是侯府,家中还有个汪妃在宫中,逢年过节也有赏赐,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
时雨倒是很高兴,她不知道为何,明明心里说要和五姐姐保持距离的,可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和她玩儿。
就像现在,瑶娘在廊下教敬皓投壶,她准头非常准,几乎是十投九中。
“五姐姐,宫里还教这个么?”
“当然,这属于射礼的一种,但是也不是人人都很精通,我反正每天学什么,若是学不会就最晚走,所以投壶就学的很好。”
时雨疏离不到一会儿,就过来和她们玩投壶。
当然,这样的投壶罗敬柔玩了两把,就没有兴致,进去坐下了。
却说,郁氏送了荔枝干和柿霜的攒盘过去,又装了一小罐百合粉,再有佛经一本,让人送到窦老太君处。
窦老太君见是尔珍过来的,知道她是郁氏的大丫头,不免笑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攒盘过来?”
“是我们五姑娘从宫里回来了,皇长子府里赏了些物事,我们太太就特地让奴婢送来您这里,这本佛经是我们姑娘在宫里亲自为您抄写的。另外还有她自家做的针线,让奴婢送来,此时家中正准备开宴呢。”
“原来是五丫头回来了,我是前几日听你们太太提起,倒是忘了,你也替我回去说一声,让她们有空过来略坐一二。熙哥儿媳妇在坐月子,你们太太年节下也忙,许多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了。”
“您说的是。”
尔珍又分别去蒋氏处和任氏处走了一趟,东西分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蒋氏自己的女儿做过伴读,她知晓宫里赏赐都是有定数的,就是那些娘娘们也不过是生辰的时候能得多一些的赏赐,实则也并不多,长房还能分一些,也算是把她们当亲戚看待。
任氏却等尔珍走了就啐了一口:“这三瓜两枣,打发叫花子呢。”
“娘,我看这柿霜包的挺好的,方才人家还说是宫里赏赐的呢。”时芳快十岁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
任氏在家不受待见,父兄不得力,现下出门,时芳都无法出门交际。母亲成日骂鸡撵狗,更让她无法在家中待下去,恨不得去婶娘那里,才能躲躲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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