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豹砸
他们走了,叶软色松了一?口气?,结果?抬头一?看,梯子空荡荡地靠在墙边,田姑娘人?不?见?了。
前面有席希他们,后面有她挡着?,这么无声无息就不?见?了,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去处。
叶软色倒吸一?口凉气?,错愕地望着?墙头。
田姑娘一?定是翻进了勾月的院子里,去干什?么冒名顶替的蠢事了。
叶软色的心一?下?子砸到谷底,耳边只剩下?了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第31章 今天大结局了吗(三十一)
*
她一脚没踩稳, 摔在了雪里,依旧呆呆地望着?墙头。
“她祖母的田姑娘……”
叶软色猛地从雪地里爬起来,奔向宅子的大门口。
远处, 一名穿着?单薄的纤瘦姑娘慢慢走了过来。
大冬天的, 她只穿了一件暗紫色的薄袄子,袄子上还?都是补丁, 脸颊冻得?紫红一片。
但她似乎已习以为常。
这姑娘走近后?,看到了公?子宅子前孤零零站着?的少女。
她的第一反应,是和田姑娘一样的震惊, 不知道他们这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这姑娘哈着?白气搓着?手,跺着?脚,开口的声音温婉好?听,“姑娘,快回去吧, 这么久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成功进?到这宅子里的。
你进?不去也不用难过的, 大家都一样。
你看我, 我也进?不去,还?不是每天高高兴兴的。”
这位公?子的到来,对她们附近所有的姑娘而言, 就像是一场梦,一场阳春白雪的美梦。
谁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公?子看上, 飞上高枝,脱离现在贫苦的生?活,成为被所有人羡慕的姑娘。
但做梦就是做梦, 大家都是有默契的。
如果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子虚无缥缈的青眼上,那才是会踩空呢。
她从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话, 大家似乎都是竞争对手,暗暗比着?劲儿。
但她看到这名少女的时?候,不知为何就心软了,想开导她。
姑娘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冻疮,自嘲地笑了下。
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姑娘,内心自然不可避免地期待着?奇迹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有什么资格开导人家呢,自己还?不是惑于这个美梦,时?不时?就来公?子门前看看。
总盼望着?,也许她和公?子是有缘分的。
叶软色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望着?她,圆圆的眼眶中水波莹莹,很委屈地指着?门,“田姑娘进?去了!”
“什么?田爱花进?去了?公?子让她进?去了?这……”
紫袄姑娘无比吃惊,“怎么会这样,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田爱花一个人占了?”
紫袄姑娘眼看着?叶软色眼睛红通通的,赶忙扶住她的胳膊,“妹妹,你别难过了,田爱花家原本就是咱们这附近最?殷实的,现在她又得?了伺候富商韩家的差事,她的亲生?姐妹都争不过她,咱们更争不过她的,你也看开些吧……”
叶软色摇摇头,没有说话,杵在大门口像根柱子,默默祈愿。
希望勾月会相?信田姑娘的话。
希望田姑娘顶包成功。
不然的话……如果被发现……
这一次,勾月要?把她送到哪里去啊……
*
宅子内,顾宴清送走席希二人后?,得?体的微笑维持不住地落下。
公?子皱着?眉闭着?眼睛,单手撑在院墙上,时?不时?低低咳嗽两?声,静静地等待着?身体回力?。
他扶着?墙壁,穿过正堂和庭院,迈过一阶阶台阶。
公?子一个人静静坐在堂上,手上一直无意识地捧着?一杯冷掉的茶水,柔软的指腹一圈一圈轻轻摩娑着?瓷杯圆润的边沿。
白色瓷杯在公?子修长?的手中衬托得?越发小巧,犹如一个小小的白酒酒盏。
公?子忽然抬手扯掉了眼睛上的丝带,扔到了一边。
丝带遮的明明是眼睛,可他却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来。
顾宴清身为世家贵子,自小受礼仪训练,仪态端庄和肩背挺拔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而现在,他微微松了肩膀,略有疲惫地揉着?眉心,放任自己姿态散漫地偎进?了椅子中,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
整个人变得?不若平日里那么清冷得?难以靠近,多了几分难言的脆弱感。
就仿佛是那个无论到何种境地都能镇定自如的顾公?子,卸下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完美礼仪和矜持克守,露出了坚硬外壳下从不示人的柔软内核。
公?子剔透漂亮的双目放空,脸靠在手臂上,无声地望着?地面。
其实陈纤韵的话,顾宴清并不相?信。
他不信陈纤韵这个人,更不相?信她说的话。
但他想,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了。
就算这次是假的,下一次也是假的,但总有一天会是真的。
席希说要?去茫镇核实,他本该拒绝的。
他以什么立场上去核实这件事呢?兄长??友人?萍水相?逢的路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他并没有资格这么做的,他只会牵连她,打破她平静安稳的生?活,危及她的生?命。
就算这次是假的,他侥幸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要?一直以这种践踏自尊的方式卑劣地侥幸下去吗?
一次一次去侥幸,她还?没有彻底抛下他?
他本该拦住席希的,可他还?是没有说话。
纵使想得?那么清楚,还?是默许了席希去核实。
顾宴清两?指屈起,重重地揉摁着?眼窝和眉心。
可他没有办法控制内心像杂草一样星火燎原的念头。
他就是想知道。
哪怕只是这一次。
圈椅里的公?子低低地笑了一声。
叶勾月,你就是个伪君子。
你比谁都想放纵欲望,把她留在身边。
公?子残留着?笑意的眸子中闪过浅浅的黯然,抬眸望着?澄净的天空,犹如雨后?小径上浅浅的水洼,倒映着?清晰的世界。
可是一点?都不公?平呢。
从他有记忆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他身边。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她熟睡的呼吸。
她的记忆里,可以有千百个人,可他的记忆却只关于她一个人。
他的世界是黑的,她是唯一的亮光。可她的世界呢,五彩斑斓,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平等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和蔷儿之间,放不开的是他,依赖的也是他,从不是她。
她那么讨人喜欢,她那样好?,到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
就算难过几天,过两?天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别的地方去了,大概就能把叶勾月这个人彻底忘到脑后?了。
可他不行。
送她走之前他就很明确地知道这一点?。
而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是他为了保全她必须要?支付的代价之一。
他接受。
可接受不代表能习惯。
她走了之后?,他头几天晚上整夜整夜失眠,怕她不高兴,怕她会哭,更怕她怨他,怕她不明白他送她走的苦心,又怕她明白。
与这种不习惯比起来,失明后?生?活上无人照应的艰难竟变得?如此不值一提。
反而可以分心,让他不至沉溺于这种情绪之中。
如今呢,表面上是习惯了一些,可是心底想要?把她带回来的念头一日比一日旺盛。
他越是用理智克制这些疯魔的念头,就越是克制不住,就越是在意,压抑得?反而让他一度产生?蔷儿回来了的错觉。
念多少遍清心咒,抄多少遍道德经,都不管用。
顾宴清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低低地叹气,修长?的脖子里喉结轻轻滚了滚。
他已经快没有办法了。
他不知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但应当也是熟读四书五经,以礼义廉耻约束自己行为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人会抱有那么强烈的掠夺的心思?。
顾宴清能感觉得?到,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明明知道不对,明明知道这些念头远非君子所为,明明知道应该更狠地约束自己,规劝自己,但是……
快要?输给这些念头了。
公?子的手紧紧捏着?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逐渐青筋凸起。
“啪……”
扶手被失手捏断了。
公?子闭上了眼睛,下半张脸唇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