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听弦
师爷嘴唇都在哆嗦:“……”
老马给小孩儿两颗糖,示意他可以走了,一转头看见师爷情状,好悬没笑出来。师爷说:“你笑什么笑,杜大人竟然跑了,日他娘的!我也想跑!”
老马倒好奇:“那要不然我替你去?”
师爷双眼冒光:“啊?你听我说了一晚上这孙子的不是,还敢揽这个活儿?”
“好奇嘛!”老马一摊手:“咱们这破地方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京官儿,我想去看看这小侯爷才十七岁,能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给你们治成这个德性!”
师爷当即把官衙钥匙往老马手里一拍:“老哥哥!你去吧!”
为了招待这个姓叶的侯爷,他们这小破地方可真是下了血本。老马咽了咽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端着的食案。
俱是好菜好饭。上等的粳米混着肉熬成浓稠鲜香的一碗粥,鲜香扑鼻,闻着都馋,估计是怕侯爷不爱喝粥,边上又备了一叠小巧精致的花卷,又并了四菜一汤,三个荤一个素。就在他们这儿,别说军中,就是杜大人府上,吃食也不会这么精细了。
老马素日里有口馒头就着凉水就是一顿,这辈子也没吃上过这样的一顿饭。
长宁侯暂且住在杜大人的官衙后院里,新的府邸还没盖好。一路过来,下人说那个叫冬至的冷面煞星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正巧这时候长宁侯这屋里没人。
说是侯爷好静,没人敢过来惹这个姓叶的心气不顺,昨夜下了雪,一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老马没学过什么对待侯爵的礼节,端着食案在长宁侯门口站定,敲了敲门:“侯爷?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里面没声音。
老马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就开门进去了。
屋里浮沉着好大一股酒味,满地都是歪倒的酒瓶,味道十分冲人,倒像是什么东西烂在里面了。老马皱了皱眉,心想听说这侯爷才十七岁,还没及冠的毛头小子,就这么喝酒……
他还是陪了个谄媚的笑,叫道:“侯爷?侯爷?小的是来送饭……”
屋里的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老马向着床走去:“侯爷……”
“出去。”床上那坨东西里传出来两个字,声音极其沙哑,语气却很淡。
老马心想你个小孩子谱还挺大。他不知道怕,压根没往出走,依旧捧着食盒往床边去,劝道:“侯爷,人不吃饭光喝酒,伤……”
他眼前瞬间一道劲风擦过,老马手一抖,食案顿时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颈侧一凉,又一疼。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只觉得杀气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腿先软了一分。
他满头冷汗地回头去看,只见一根白玉簪子擦着他的脖颈钉在了墙上,入墙三分。但凡再偏一存,就足够穿过他的咽喉。
床上的人重复了一遍:“出去。”
其语气,与上一句丝毫没有区别。
老马连滚带爬地跑了:“恕……恕恕……侯爷恕罪!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他刚到门口,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呕吐的声音,这声音听来十分痛苦,简直像是要把胃也呕出来。
可见武功虽然好,胃却未必受得了空腹喝这么多酒的委屈。
老马心想,活该!
然而脚步终究慢了下来,身后那天杀的野爹吐个没完,老马一边想你真是活该,一边又突然想到——你万一被呕吐物呛死了,现在就我在,他妈的,是不是得算老子的责任?
他这么想着,犹豫了两秒,还是苦着脸回头了。一边回头一边后悔,心想这真是好奇害死人,他就不该替师爷跑这么一趟麻烦差事!
这回倒走到了床沿边上,老马哆嗦着手,生怕这床帐子里再飞出个一刀一剑的。转念一想,又好在帐子里的野爹吐个没完,照老马过往的经验来看,人吐成这样别说一刀一剑,还能正常喘气就算他是个能人了。
是以他放心地掀了床帐,床上是个长发披散,乱糟糟的少年人,正扒着床边吐,紧紧抠住床沿的手骨节浸汗,血痕斑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多日没有正常吃饭,其实吐也吐不出来什么,然而越是这样越是遭罪,几乎能听出来他的胃在辗转腾挪。
老马儿子上战场时未比他大上多少,一看之下感觉人这么吐要完蛋,赶紧把这人扶起来拍背顺气擦嘴,刚把这脸掰过来,就一愣——光说这小孩子脾气坏,可真是明珠美玉般的一张脸,糟践成这样,乍一看去仍旧仿佛室内一亮。
长宁侯状态稍缓,眼睛里也没个聚焦,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清自己,仿佛朦胧地看了老马一眼,然后头一歪,人就昏死过去了。
老马:“……”
“怎么还带赖人的呢!”老马简直要愁死,掰着这小孩子脸左右看了一眼,感觉不去看郎中不成,就把人往自己背上一甩,大叹了一口气:“真是人心不足。小侯爷,你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又长成这个样子,一伤心多少人跟着你遭罪!人活到你这个地步,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作者有话说:
老马:碰瓷。
◎最新评论:
wow客官,您点的营养液,本店接受以更新来付款哦。
好细腻的一篇文,有些情感真的感觉是谈了恋爱以后写出来的。长宁侯在认真解决事情的时候真是隔着字都能感觉帅气,照歌的性格真的好啊,要完结了真的不舍得,爱作者笔下的每一个人??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马:我谢谢你:)
终于更番外啦!开心~
看完了 感谢陪伴。
感觉这就是爱情…?(听上去好俗套哦)
虽然有着与现实生活相差甚远的情节,但是讨论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夫妻分歧”和“原谅”。但这两个问题,除了“足够爱”以外,似乎没有更好的答案。
女性在关系中的位置,双方的不安全感。是在艰难的磨合中过日子,虽然错过一段10年,但幸好还有一次机会(现实中不太常有就是了)
感觉很多地方我能看到我的父母,我周边的家人,大家做抉择的样子。
感情描写很细腻,剧情设计也不错,叙事特别明了。因为需要,所以某些程度上男主的天赋可能略微夸张,但这又不是现实世界,所以也不用太在乎。
看的很开心,谢谢作者www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天哪番外终于来了
老马大概要成为像皇上一样操心操肺的爹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天杀的野爹
老马:我真的栓q
-完-
第144章 番外
[关外记事02]
“……照……”这小侯爷一边哭一边迷迷糊糊地说:“……对不……歌……”
老马认命地换了张帕子给他擦脸。
郎中给灌了醒酒药,也只说这情形也没什么别的,看着别让他夜半呛死就好。小侯爷倒没呛,后半夜稍微缓过来了点,也没醒,缓过来后就开始哭。老马也听出来他那含混的梦呓大约是在叫他那早亡的夫人,倒也原谅了这人之前的坏脾气。
固然位高权重,却死了挚爱的家人,旁人也知道萧索。
床上的小侯爷说:“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可找不得啊侯爷。”老马苦着脸接话:“你一死我们全城跟着遭殃啊!我还有两个孙子等着吃饭呢!”
“郡……歌……”
“你那娘儿们到底叫什么啊?”
“我后悔了……”
老马有一句接一句逗闷子,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地位又高脾气又差,也不知道回头这祖宗醒过来会不会照样治自己私自坏他规矩的罪。
二更之后也觉得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一夜心里搁着事儿,到底没睡安稳。天刚亮人就醒了,老马第一件事先去看床上——床空了。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当即弹了起来。
天爷了!这小侯爷要是在他手上跑没了,杜大人能活吃了他!
好在他刚跳将起来,一转头就看见了一道清瘦背影站在门口——身上触感不对,老马下意识伸手一捞,竟然发现那是一条被子。
是本来盖在那小侯爷身上的被子。老马拎着那被子摩挲了两下,心里有些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小心地走上前去:“侯爷……”
“下雪了。”那小侯爷没回头,仰头看着苍灰的天色:“关外的雪,真大啊。”
老马说:“我们这地方,一年里得有六个月都是这么下雪。”
小侯爷闻言,却轻声说:“是吗?可真是个伤心地。”
气氛一时凝滞。这是另一个人生命中的绝大哀痛,老马听了一夜哭声,什么话都劝不出来。
“侯爷,”最后老马叹了口气,说:“我有两个儿子。”
长宁侯侧眸,安静地看着他。
“都死在战场上了,我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老马抹了抹眼睛:“这是边关,谁家里都送走过亲人,其实大家都有这个时候,当时觉得痛得不得了,最后都要咬牙站起来。还不都得往后看?人得为了活着的人往下走,我要是一闭眼走了,我那两个孙子就什么倚仗都没有了。”
长宁侯尝试着笑了一下:“我和我夫人没有子女。”
老马说:“那就算为了父母高堂。”
长宁侯不说话了,把目光又投向窗外。老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怕有隐情,啊了一声。又心想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年纪,上无长辈照拂,下无幼子牵绊,挚爱早去,竟是个孤家寡人。
“您夫妻恩爱,”老马又说:“侯夫人地下有知,不会怨您的。”
“我听人说过世的亲人放不下生者,总会魂梦来归,说点什么。”长宁侯声音喑哑,尾音仿佛痛极坠落:“昨日是她的尾七,我哭了一夜,她没有来。”
老马默默失语。
“我们也谈不上夫妻恩爱,顶多举案齐眉罢了。”长宁侯捂着脸,终于能笑起来,听声音又像是在哭:“我多吝啬啊。”
老马心里一落,心想坏了。
这不仅仅是哀痛,这是心里有愧。如果只是哀痛,人会自愈,痛苦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可有愧是怨怪自己,恨意不可磨灭,日夜难安。因为死者既去,无论什么愧疚,都无从弥补了。
“但谢您宽慰我。”长宁侯哭哭笑笑地推门,往风雪中去了:“我不叫‘姓叶的小畜生’,我叫叶轻舟。”
老马一直到下午上官衙时腿都还在打着摆子。师爷一见他,便笑话道:“你看,是不是个苦差事?”
老马颤颤巍巍握住师爷的手:“师爷,我怕是把咱们两个都卖了!”
师爷:“嗯嗯嗯?”
还没等老马想出该怎么说这码事,一个小衙役冲过来叫道:“师爷!”
师爷骂骂咧咧道:“别叫老子,你们成天一叫老子就是有烂摊子收拾不了……”
衙役不管他骂,站定了道:“杜大人请您一起去后院劝阻侯爷!今早急报,关外人来兵挑衅,在西北高坡上伏击我军将士,侯爷不知怎么知道了,正要带兵去找场子呢!”
老马和师爷一个激灵,对视了一眼,都心说毁了,找什么场子!就长宁侯那状态,那身板,这哪是找场子,这是找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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