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听弦
“我个人觉得会是寨主。”季玉钟道:“叶久习惯谋定而动,他一定会把水寨的一切都调查明白,才能返回去找季犹逢的。”
苏照歌转身离开,又回头怒道:“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寨主在哪里!”
季玉钟假笑道:“我实在想不到苏姑娘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我的付出已经够多了。至于寨主,我对水寨内部结构也不了解,你要自己找。你的时间不多,要记住,你一离开我就是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我已经没有暗卫了。如果我被季犹逢带走,我们就不再是盟友了。”
苏照歌挥挥手,消失在了门外。
“真是个鲁莽的丫头片子。”季玉钟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一身谜语,派你去叶久身边做细作,季犹逢捡到鬼了。”
“我说了我不想去见他!”
叶轻舟刚刚摸进寨主进入的那个华丽房间,还没看到确切的人影,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大声怨怒道:“我跟你说了无数次,我不想见他!过什么狗屁寿辰,我见到他的每一秒都像是有蛆在我身上爬!你滚啊!你们都滚啊!”
叶轻舟心想,哟,这是怎么了。
第84章
“阿细……”这是寨主的声音:“你再最后忍一晚,今天过后……”
“我为什么要忍这一晚!我不忍!”那叫「阿细」的女子勃然大怒:“你不是已经答应我要杀掉他了吗!”
叶轻舟慢慢找了个位置藏好,探出点目光向下望,刚看清了下面情状,心里就不禁“嗯……”了一声。
只见这房间装饰华丽,内里挂满了如鹅黄水红轻紫这样颜色的障子与装饰,显而易见是个女子的房间。
而房间深处的大床上就是寨主和那被称作“阿细”的女子。那阿细肚腹隆起,想必就是怀孕的寨主夫人了。
可这阿细手脚都被巨大的锁链拴住,这锁链没有完全影响她的动作,却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仅在这张床上。而寨主正坐在床边,试图伸手去摸她的脸。
这寨主夫妇的夫妻关系也是扑朔迷离啊。叶轻舟注意到了捆绑着阿细的铁链,扣住手腕脚腕的镣铐内都垫了厚厚的内衬,这种措施是怕床上的人挣扎动作之间伤到自己,想必也是寨主安排的了。
这寨主夫人是被温柔囚禁在这里的囚徒。
寨主仍旧耐心解释道:“我答应你了,阿细,我也做了,我今晚就会杀掉……”
叶轻舟心想多说点,最好把你所有的计划交代出来,好安你夫人的心。
“我没看到!”阿细暴躁地打断他:“你要杀他,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死!水寨里有三千人!杀一个季犹逢需要这么废功夫吗!你要杀他早就死了!他进来就死了!”
寨主合了合眼,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阿细看着他的表情,声音却突然一卡,随即她神经质地抓住了寨主的领口:“你骗我?”
叶轻舟心想嗯?他骗你什么了?
“你根本就没有想杀季犹逢对不对?你都是骗我的……你压根就不想杀他……”阿细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你骗我的……没有季家水寨也活不下去,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无用的女人……你不舍得为我杀了季犹逢,你根本就没有动手……”
“你怎么还会这么想!”寨主一把将阿细扣在自己怀里:“你是我妻子啊!你不是无用的,你不是棋子,对不起,对不起阿细,我当年不该那么说你……”
阿细推拒着他的拥抱,尖刻道:“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不在见到季犹逢的瞬间就杀了他!他已经在水寨里了!”
“阿细!季犹逢不是那么好杀的人!”寨主解释道:“而且我们也不能为了杀季犹逢,全寨上下那么多兄弟的日后前程就不管不顾了!何况今天寨子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敌不过季犹逢身边的流风回雪楼暗卫的!杀他得万分小心,我还得拿到他身上的季家印信,咱们的精锐我已经都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抛弃了也无足轻重的蠢货……咱们还有日后呢,嗯?你再忍一忍……”
“你杀了他,在尸体上一样能搜出季家印信!”阿细道:“流风回雪楼才几个人,你用一百个人一拥而上,怎么也打死了!你就是不肯下手,不肯用心……你把我关在这里,还想骗我,还想让我去见季犹逢……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你还让我去见他……”
“不见也行!”寨主深呼了一口气:“你不想见,咱们就不见了!”
阿细进一步要求道:“你现在就下令,让他们杀了季犹逢。水寨是你的地盘,季犹逢奈何不了你。”
“季犹逢自己武功卓绝,身边又跟着不知道多少暗卫,他那暗卫个个武功高强,光靠人数优势我们敌不过的!”寨主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也有点急了:“季犹逢资本如此,水寨现下空虚,他奈何不得我,他还跑不了吗!一旦让他跑了,咱们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不想杀他。”阿细冷笑了一声:“说什么季家印信,你要什么季家印信,有没有季家印信,有我你就能继续和赵家合作……”
“这不足够的!”寨主道:“没有印信,咱们奈何不了季家!”
“有什么不足够!你只想要赵家的话,有我还不足够吗!”阿细尖叫:“你不想杀,就不要来见我!你不杀他,不如杀了我!我不就是活生生的季家印信吗!你拿着我,我娘没办法的!”
叶轻舟一直皱眉,心想奇了。什么娘?
就他之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季家小姐也是季犹逢不知道从季家哪个旁枝抱上来收进嫡系的丫头,可季家旁枝,能和赵家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的身份没法见光的!”寨主按着她:“和赵家合作,最终点头办事的人是赵大人,而不是老太君!赵大人这是不知道你是老太君亲生的,他要是知道,水寨哪还有活路可走!”
季家小姐是赵老太君亲生的?叶轻舟一愣,心想这怎么回事,什么惊天八卦?
赵老太君是季家女儿,这正常,可既然嫁进赵家门里,名义上就是赵家人了,她所生育无论男女都该姓赵,哪里会姓季的?赵家无论怎么样是官府,官家小姐怎么会被季犹逢收进季家嫡系,被嫁给水匪头子?而且这年龄……也对不上啊。
赵老太君今年应当是六十余岁,这阿细看上去……和苏照歌同年龄,那老太君当她奶奶都不夸张。
照着这个时间推,那么就是赵老太君四十余岁的时候生了季小姐,生父必然不是赵家人——这可真是感情回春,赵府头上绿油油——然后这个孩子姓季,被季犹逢知道了,把这孩子带回季家抚养,作为威胁赵老太君合作的筹码?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不过当年的赵府也算是庭院深深,怎么就能进去一个季家人和当家主母偷情偷出个孩子来都没人发觉的?
这听着也太蹊跷了,叶轻舟心想就他对季犹逢的认知来看,保不准这个孩子是季犹逢生造出来的。
赵家在随州地位超然,掌握了赵家就代表掌握了大半个随州,这种情况下季犹逢想对赵家下手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赵老太君虽然是季家女,但到底出嫁了这么多年,按岁数看又是季犹逢长辈,肯不肯听话还是一说。
如果他是季犹逢,他就不会把掌握赵家的宝压在这老太太身上——但老太太又是唯一的突破口。季家可以暗地里扶持赵老太君,令赵老太君所出孩子坐稳位子,同时想个办法令自己手里掌握着赵老太君的破绽,能直接控制住这老太太。
送进去个人偷情,搞出一个与世不容的孩子。结合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这倒也符合季犹逢的性格。
除了赵老太君不会有人在乎这个孩子境遇如何,而季犹逢拿捏住这个孩子就等于拿捏住赵老太太,拿捏住赵老太太就等于捏住了赵大人。
赵家人得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和水寨合作,而水寨夫人就是当年的这个孩子,赵老夫人又是季小姐生母又是季家人又是赵家老太君,他们三家这个联结确实很牢固。
如果是这样的话,季犹逢做事甚绝,叶轻舟也得赞一声真是万千机心,狠毒幽微。
“我不管!你杀了季犹逢啊!”阿细似乎不能承受寨主的话,盯着他停了两秒,崩溃了,大叫道:“我这辈子都没法见光!他还活一秒,我就活不了!”
寨主似乎终于不堪忍受了,一把把她放到床上,怒道:“季银言!”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阿细比他的声音更大,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头:“我不姓季!我没有姓,我也没有名字!我不是季银言……”
寨主按住了头,他身材高大,眉目轮廓很深,此刻面容严肃,脸上没了笑模样后就显得有点凶。阿细从手指缝隙中瞥到了他的表情,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大吵大叫可能会惹得夫君生气。
她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表情一下子柔顺下来,垂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这么说话的,对不起……”
随即她收拢锁链,把自己缩到床铺深处去了,仿佛一只受伤小兽缩回洞穴。而寨主坐在床侧看着她,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叶轻舟皱眉,心想这小季夫人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忽而愤怒不能自抑忽而又泣涕悲伤不能交流,像是已经有点疯了。
她对那些锁链没什么抵触情绪,像是接受了这所有的一切。她不觉得自己是季家人,倒也未必觉得自己是和这水寨寨主是一边的。
“老三。”寨主深吸了口气,像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叫了个人进来,应当是他的心腹或助手。
那叫老三的是个中年文士,进来先看了看缩在床铺深处的小季夫人,面色丝毫未变,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他轻车熟路地掏出个小盒来交给寨主,回复道:“寨主,这药只剩最后两颗了,效果虽好,但药力刚猛,不能多吃,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
寨主道:“你尽力就好。”
老三有问:“如果寨主需要夫人出席今晚的宴会,这药倒可以再服送一颗下去……”
“不必了。”寨主打断他:“季犹逢今日必死,就不必叫她再吃这个苦头了。何况……她有孕也已经七个月了,不能再这么折腾。”
有孕七个月?叶轻舟皱眉,他没照顾过怀孕的女子,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季夫人的肚子哪是有孕七个月的样子!她肚腹就隆起那么一小点,与寻常妇人有孕五个月差不多大。
何况听这意思,这莫名其妙的药她之前也吃过。有孕女子用药需十分谨慎,既然说是药力刚猛,哪能这么随意乱吃?
“那边都准备好了?”寨主又问道:“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付出这么大,一定要把季犹逢留在这里。”
“都准备好了,兄弟们该撤的都已经撤走了,广场边上正好是两千坛火油,一千坛酒,一经点燃,便是无间火狱,任季犹逢是长了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逃出生天。”老三道:“只是总觉得有些可惜,这火一点起来,这寨子就不能要了,到底也有点危险,咱们自己想撤不是易事。”
“叫人把阿细先送走,剩下咱们身强力壮,走起来容易。”寨主又道:“还剩点时间,能不能想办法把季玉钟也叫来?杀人要杀干净,既然要对季家下手,这两个话事人,就谁也别留,那季玉钟跟他哥哥一样,精得像鬼,如果留下他不杀,总是个后患。”
“这倒不必寨主担心了。”老三笑道:“季五公子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属下已经派人把季五公子送到广场上与季当家团聚了。说是昨夜和兄长有些龃龉,今天已经想开,给妹妹祝寿,不来不像话。”
“他们季家门里的兄弟姐妹,哪有什么像话不像话,又有谁跟谁是真的兄弟姐妹?可笑。”寨主漠然道:“正好,等我从季犹逢身上拿到季家印信,我就借口从宴席上离开,让弟兄们用燃烧的火箭齐射,把整个广场——连同这整个水寨一起烧掉。”
“小的明白。”老三又说:“不过倒还有个人,也是下面兄弟报上来的,说赵家大公子今天送了个宠爱的美人来水寨避难,托咱们照顾着点,下人们不懂事,直接安排在寨子门口了。等到时候寨子烧起来,咱们势必是没时间回去救她的。”
“一个女人而已,不用管,赵家大公子无能,一个宠妾罢了,他爹也犯不上为了这个和我翻脸。”寨主一挥手。
“我想也是这样,”老三笑道:“正好刚才也是听下面人说,那女子倒的确是姿容绝色,现在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想必已经被哪个偷腥的兄弟摸走了,再找起来反而麻烦。左右现在还留在寨子里的都是弃子,倒不如就叫他们能在死前摸着个漂亮女人爽爽。”
“消失了?”寨主倒是沉吟了一下:“无妨,现在这些已经都不是大事了。”
叶轻舟慢慢退回房梁深处,耳侧却突然听到了一点不对的动静——那声音很微小,像是飞鸟落地,也像……也像轻功卓绝的人在暗处到达这里,或者起身离开了。
他立马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那是他身下,这房间有扇极大的华丽屏风,屏风后正好有个死角,正对着寨主的方向,叶轻舟低头的晚,只看到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站起来离开了。
好家伙,这屋子里偷听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那黑影倒没有发现叶轻舟的样子。叶轻舟和苏照歌都习惯走高处,这是最不容易被发现,但最考验功夫的地方。
寨主和哪个叫老三的说着话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了他和那继续窝在床上的小季夫人。叶轻舟想了想,认真扫了一眼四周,确定了这房间内再没第三个梁上及屏风后君子,轻轻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小季夫人没看到他,独自一人缩在床铺深处瑟瑟发抖,面朝里。
叶轻舟先没关注她,先绕到了那黑影蹲过的屏风处走了一圈。
……脂粉味儿,女人。叶轻舟抽了抽鼻子,挑挑眉。
还有水沉香。
刚才那趴在屏风后的第二个暗影是个身上有水沉香气的女人,叶轻舟想,如果不是苏照歌突然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这里,那只可能这个偷听的是季犹逢的人了。
苏姑娘现在应该正在随州城和王朗吃那些没完没了的饭局,赵府的饭其实还做得蛮好吃——这倒不是重点,主要是苏照歌只喜欢他用水沉香来给她闻,自己倒并不喜欢用熏香什么的。
所以还是季犹逢。
这寨主怕是危险了,用两千坛火油想把季犹逢烧死在这里倒是个好计策,如他们这种功夫的人,无论是何种危险境地,哪怕是上千水匪围攻,想跑总是能做到的。但如果火势一起,只要烧得够旺,想跑就难了。
可他到底没有季犹逢的手腕,这点计谋全被季犹逢的暗卫听去了,只要这事还没发生,季犹逢总有余地能解决。
说起来这里最知道如何对待季犹逢的,倒可能是这个已经半是个疯子了的小季夫人。虽然想用围殴来干掉季犹逢不太现实,但她却有个概念很正确,杀季犹逢不能太等,该在能杀的时候立刻就杀,否则时机就容易变到季犹逢手上。
倘或寨主不是还想要那什么「季家印信」,在刚才离开广场的时候就引爆广场,现在季犹逢就已经是一把灰了。
做事到底拖沓,不过却也算便宜了他。
叶轻舟又往那床铺处走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铺深处的小季夫人。
“季银言,”他轻声叫道,小季夫人没睡着,听得到他的声音。
“不要叫我季银言……我不是季银言……”小季夫人哭泣着自言自语,却好像被这个名字束缚一样回过了身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叫自己。
结果她一回身便愣住了,表情变得有些恐惧:“五,五哥哥……”
她竟然已经有点认不清人了。叶轻舟皱眉,心想这是把自己认成什么人了?五哥哥,季玉钟吗?
他倒是听过苏照歌和王朗说季玉钟神态与自己非常相似,难道就相似到这个份上?
现在倒不重要。叶轻舟伸手捞过她的手腕,摸了把脉:“……”
小季夫人似乎特别恐惧他,也不知道是季玉钟对她做过什么还是单纯地恐惧她以为的「季家人」。只是瑟瑟发抖,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腕,并不敢大叫,也不敢反抗。
这人废了,什么药都不可能有用了。叶轻舟放开她的手腕,漠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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