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百果
“渴了。”
路杳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渴了吞雪,细想也是,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去哪寻干净的水。
不过见他如此熟练,路杳还是感到惊讶,想了想,从腰间取下储物袋。
油纸打开,里面放着四块糯米糕。
她拿起其中一块,拉过顾赦的手,放了上去:“尝尝,这是师父给我的,可好吃了。”
顾赦没动,路杳以为他不好意思,抓了把雪吞下:“那我陪你吃雪,你陪我吃糯米糕。”
雪在嘴里融化,寒意一下从喉间蹿入胃里,路杳牙齿冷得咔咔响,感觉胃在抽搐,头也疼了起来,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吞雪的滋味,顾赦再熟悉不过,路杳还抓了一大把,他倒数着数,看她何时吐出来。
但他等了半晌。
“该你了。”
拿着糯米糕的女孩,艰难地将最后一丝吞下,冷得浑身哆嗦,掀起长睫,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离得近,顾赦甚至看到自己在明眸中,若隐若现的倒影。
顾赦侧过脸,错开视线。
他没见过这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坦荡的,没有半点阴暗污秽,被这双眼盯着,他有种无处遁形之感。
顾赦只好低头看糯米糕。
像长条玉块一般,雪白颜色,糕上印着桃花,精致极了。
他不会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以防有毒,然而,路杳似乎没懂他的意思。
“你吃啊,可好……唔。”她话没说完,嘴里塞了块糯米糕。
路杳眨了眨眼,惊讶面前的小男孩竟然会喂她,咬了口后,眉眼弯笑:“谢谢。”
顾赦盯着她的笑颜,愚蠢,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放心地咬了口剩下的糯米糕,丝丝甜味,在齿间扩散开来。
顾赦没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带着软糯,透着清香,他几下便吃完了,末了吞口雪。
一旁路杳欲言又止,嘴里憋着口气,脸腮微红。
糯米糕不好掰断,她以为顾赦要把整块给她呢,结果……她咬过了呀!
“你饿的话,这个也给你。”路杳把手中的糯米糕,放回油纸里,连着剩下的一起推给他。
顾赦没有拒绝,全部收了起来,凭两人的速度,就是明天晚上都不一定走出后山。
短暂的休息了会,两人继续前行,这次走了一个多时辰,路杳昏昏欲睡,拽了下顾赦的衣袖:“睡会觉吧,说不定明早就有人找到我们了。”
他们停在一棵大榕树下,深夜透着寒意,从铺着雪的地面腾起。
顾赦不困,只是停步休息,他背靠树坐下,看到路杳从储物袋里拿出件大氅,装备很足。
他闭目调整吐息,没多久,耳畔传来窸窣动静,一个厚重的东西盖在了他身上。
顾赦感觉到毛绒暖意,愣了愣,睁开眼,小女孩挤了过来,挨着他。
“我储物袋里只有这件衣服了,好在够大,可以凑合。”
话落,路杳拉住顾赦没受伤的左胳膊,套进大氅的右边袖子,自己右手,则放入大氅的左袖。
这样一来,两人都在大氅里。
只是如此过于挤了,顾赦没与任何人有过如此近的距离,女孩被雪打湿的发丝散着,暖和的大氅下,仿佛都是她发丝间的香味。
像他刚吃过的糯米糕,清香中,透着一丝甜腻。
顾赦绷紧了脸,不习惯与人如此近,左手打算从袖内钻出,不曾想这时候,右肩一沉。
身旁小女孩睡着了。
安静垂着的长睫,轻浅均匀的呼吸,无一不在诉说她睡得有多香。
荒郊野岭,身旁一个陌生同伴,她竟直接睡着了。
顾赦不可思议,他从来只是浅眠,别说在清筠宗,哪怕曾经在乌霄殿,也不敢有一刻熟睡。
一旦睡沉了,对四周的感知会下降,敌人到眼前都反应不过来。
修仙界的人,都不怕这些吗。
顾赦百思不得其解。
悠悠眼前一片黑暗,枕着小肩膀,也是满心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小路杳的人设都崩了,还是说,她小时候没那么人见人厌,只是越长越歪。
既然她与顾赦有过这段过往,后来关系如何变恶的。
原著里,顾赦在外门受到的欺凌,一小半是因为修为低微,一大半是路杳的跟班们听她的吩咐在报复,两人的仇怨可大了。
揣摩不透,悠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次日一早,真如路杳所说,有人找到了他们。
前来寻路杳的师兄师姐,赶到时,看到大树下的两个小孩,在大氅里挤成一团,相互取暖。
两个挨在一起的小脑袋。
一夜后,堆满了雪花。
悠悠视线一晃,眼前风景变了模样。
是卧龙峰。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路杳把一柄灵剑亮给男孩看,这灵剑只有正常剑身的二分之一,正适合她这个年纪舞弄,是苍越特意让人给她打造的。
路杳一下要了两柄,兴致勃勃把其中一柄给顾赦拿来。
顾赦抿唇不言,正握着树枝练剑的手,折断了枝条。
自从那日摔下山崖后,这女孩时常来寻他,他连逃离清筠宗的路线都没时间规划了。
不仅如此,还时常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法器来。
她到底想做什么。
顾赦近乎恼怒。
“又下雪了,看我堆的雪人。”顾赦被她拉着衣袖,走到片雪地,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哪有雪人。
“在这。”路杳指着他看。
只见雪地里,立着个手掌大小的雪人,手脚长短不一,鼻子眼睛扭成一团。
丑得惊奇。
小男孩难得勾起嘴角,似乎被丑笑了。
他脸色苍白,因这笑意,整个人气色一下好了许多。
路杳微眯起眼,佯怒道:“笑什么,嫌我堆得不好,那你堆一个给我看看。”
悠悠心道这激将法太明显了,就算是幼年的顾赦,应该也不会……
她在这高估,另边小顾赦已撸起袖子,捏起了雪人。
悠悠:“……”
原来,大反派也有如此天真好骗的时候。
悠悠想起戒律堂,给顾赦送东西的小泥人,被窗户撞扁后,他只一遍,便将泥人捏回原来的模样。
这方面,顾赦是有些天赋在的。
悠悠相信着,垂眼却看到,一个比小路杳刻意捏丑的雪人,还要丑的东西诞生了。
它歪着身子站在雪地里,轮廓模糊,四肢粗细长短,统统占齐了。
“哈哈哈。”
托腮蹲在一旁的女孩,笑出声。
大概没想到看着容易,亲手堆出的雪人,却如此难看。
顾赦耳根发红,垂着眼睫,将雪人捏碎。
“我来教你,其实很容易。”路杳靠了过来,握了一团白雪,然后拉住他的手,放在雪上堆了起来。
顾赦视线落在她白嫩的小手,带着他,灵巧地堆起雪人。
这次的雪人,出奇得漂亮。
他反应过来,女孩是刻意捏了个丑雪人。
“好看吗。”路杳蹲在他身前,抬起长睫。
顾赦顺着她的睫羽往下看,一双清澈的明眸,眼尾偏下的地方,有颗针尖大小的红痣。
这个冬日,大抵看够了雪色,这抹红意落入顾赦眼中,变得格外的醒目,灼人。
四周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不说话时,这片天地寂静极了。
路杳想说什么,但有几分迟疑,最后是顾赦开口,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何,总来找我。”
若是因那日将他撞下山崖愧疚,伤早就好了,整日被她送这送那,早该扯平了。
路杳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的问,挠了挠头,看了眼他后,小心翼翼道:“顾赦,你是不是嫌烦了。”
顾赦薄唇一抿,手指无意识攥紧了些。
“哈哈,嫌烦也没关系。”女孩满不在意地一笑,旋即半是遗憾地叹口气,“明日起,估计就不怎么能来烦你了。”
堆雪人的后遗症仿佛来了,顾赦指尖有些凉,眸光也变冷了。
“为何?”
“昨天晚上来个师兄,是爹爹的徒弟。”路杳解释道,“爹爹很忙,暂时把他放在旭日峰,跟着我师父修行,所以我管他叫师兄。”
顾赦一字一顿问:“所以呢。”
路杳眨了眨眼:“师兄刚来,对清筠宗不熟悉,爹爹和师父都让我多陪他,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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