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40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穿越重生

  像是在戏弄猎物的猎人,看着金兵们抱头鼠窜,然后再一刀毙命。

  曾经,她们这群人,就是金人的猎物。她们脖子上被套着绳索,毫无尊严行了“牵羊礼”,被强按着头,臣服于金人,被侮辱折磨。

  先前,赵寰从河岸边回来之后,召了他们前来,重新布防。

  “我们用骑兵,对阵他们的步兵。田忌赛马,虽说就算如此安排,我们输在体力与经验上,实力相差并不大。但若是他们的军心乱了,心生惧意之后,就差不多是上等马对下等马了。”

  赵寰说,上等马对下等马,他们只要自己不乱,就会稳赢。

  大宋兵愈战愈勇,骑兵所到之处,金兵接二连三惨叫倒下。

  完颜药师整个人面若死灰,彻底慌了神。他见机不对,想要撤退逃跑,大宋兵却与疯了般,以不要命的姿态,拦截砍杀。

  金兵无处可逃,好些被逼到白沟河边,也不管会不会水,河水有多深,纷纷往下跳。

  “莫非今日竟会命丧如此?”完颜药师心下绝望,努力寻着脱身之道。

  “擒贼先擒王!”完颜药师咬牙,反正难逃,还不如放手一搏。他喘着粗气,挥刀杀出一条血路,朝骑在马上的赵寰奔来。

  赵寰右手受伤不宜上阵,由周男儿她们护卫在她身边。留在这边的信王赵榛他们,与赵杞几人一样,害怕不敢上前,想要躲避。

  刚一回头,看到骑在马上的赵寰,顿感到她远比起眼前血肉横飞的战场还要可拍,硬着头皮,颤抖着往里面去。

  完颜药师见赵寰身边只有两个小娘子,顿时一喜。她右手受伤,请郎中前去诊治的消息,北地已经传遍了。

  “贼小娘!”完颜药师恶狠狠骂了句,面目狰狞,举起刀朝赵寰挥下。

  完颜药师的马太快,而且气势凶猛,周男儿她们完全拦不住,惊叫出声:“二十一娘小心!”

  两军对垒,完颜药师在关注赵寰,赵寰也在关注他。

  从完颜药师的马一掉头,赵寰就发现了。她勒住马,一动不动等着他到了身前。

  一股腥膻味与血腥味直扑鼻尖,刀锋的杀气,卷起发丝飞扬,双方的马身平行。

  赵寰微垂下眼睑,她凭着本能,侧身避开刀。完颜药师的马收势不住,与她错身而过。

  在千钧一发之际,赵寰在马镫上站直了身,朝着完颜药师后背直扑而去。

  完颜药师奔了两步,很快勒转马头,再次朝着赵寰袭来。他手上的刀刚举到一半,银光闪过,手臂传来剧痛,软软耷拉下去,顷刻间血流如注。

  周男儿她们跑上前,朝手无寸铁的完颜药师挥刀斩去。完颜药师身上穿着盔甲,她们没砍盔甲处,一个劲朝他的腿脚招呼。

  完颜药师惨叫着,从马上跌落。周男儿她们下马,上前用刀架在了他脖颈上,惊喜地喊道:“二十一娘,金贼首领伏诛了!”

  赵寰的马,被她瞪得打了个响鼻,在地上转动几圈,马蹄不悦踢了好几下。她笑着轻抚马头,道:“捆了他,然后喊,完颜药师被擒了,金贼赶紧放下刀,投降不杀!”

  周男儿一听,马上拼劲全力喊了起来。小娘子的声音尖利,穿透夜空。徐梨儿她们跟着喊起来,一遍又一遍。

  完颜药师流着血,被捆住躺在不知是水,还是被血湿透的泥泞里,木然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天。鼻翕间,是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他怔愣住,侧转头,朝白沟河的方向望去。

  月亮不知何时下了山,正是黎明前黑暗之际。逐渐亮起的火把,照着眼前方寸之地。

  入目处,一片猩红。白沟的水,应当亦如此。

  完颜药师的一生,大多数都在打仗。他不在乎名声,不在乎世人如何骂他,他只喜欢驰骋沙场时的快活。

  只一生的戎马生涯,从没一次如今晚,输得这般惨。

  以两倍多兵力,对阵一群凑起来的杂兵,全军覆没不说,他更被生擒。

  完颜药师转动着视线,到处寻找赵寰。他紧咬牙关,想要死,绝不接受此等侮辱,却又有些不甘心。

  伤处还在流血,地上太冷,完颜药师又恨又痛,反倒冷静了一二。他集中精神,前后仔细一琢磨,窥出了这场战事的玄机。

  他没算错,赵寰的确粮草不足,前面对他的骑兵用箭之后,她就没了箭矢。

  那时候,他就算折损了一部分骑兵,剩余的骑兵,已足够冲锋陷阵。

  后方遭到袭击,他前方的骑兵不动,调滕盾兵回援。后面偷袭的大宋兵,同样缺乏粮草,他们压根射击不了几次!

  可惜,他乱了阵脚,输了先机。不仅如此,赵寰明显再次唱了空城计。她是统帅指挥,身边怎么会只留两个小娘子护着。

  她是在以只身引着他前来,想要活捉他!

  她捉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曾从大宋叛逃,带着金兵攻进汴京城,杀了许多大宋人。

  完颜药师心下不安,后悔,懊恼,佩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拼命寻找着赵寰的踪影。

  战事结束,大宋的伤兵被抬到毡帐中,严郎中他们忙碌着救治。

  其他人继续忙碌,将牺牲的大宋人全部收敛到一旁,收拾打扫着战场。

  天逐渐亮了,赵寰来到白沟河边,伫立在那里,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久久未动。

  林大文迟疑了下,放轻手脚走上前。余光瞄到河里漂浮而过的尸身,红色的河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伤亡几何?”赵寰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林大文愣了下,忙上前两步,阵亡如此多的同胞,他一开口,声音中抑制不住的颤抖与难过,低声道:“我们的同胞,共战死二百六十人,重伤七十一人,轻伤三十五人。十三娘,十九娘,还有眉娘子徐娘子都受了些轻伤,在毡帐里歇息。另,景王,信王以及安康郡王,广平郡王战死,相国公重伤。余下的三个皇子受了皮肉伤。他们几人好似太激动,一直在哭喊着要见你。”

  赵寰深深呼吸了口气,她没有作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清瘦的背影,笼罩着说不清的哀伤。

  林大文不敢再看,定了定神,接着道:“俘虏金兵五百七十余人,杀敌近三千五百余人,还有些......”他话语微顿,指着河道:“应当在里面,消失了,没能统计上。”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似春归梦中人。”赵寰低声含混着说了句,林大文一时没听清,正要开口。她转过身,道:“照以前那样,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好,就.....让他们在此地入土为安吧。”

  林大文应是,咳了咳,道:“完颜药师先前一直吵着要见你,眉娘子揍了他几拳,拿布巾塞住了他的嘴。十九娘她们也去过了,对他又踢又打,他失血过多,挺不住晕了过去。”

  姜醉眉她们知道是赵寰抓的活口,已是手下留情。否则,完颜药师早就被她们活剐了。

  赵寰转身朝毡帐走去,边走边道:“既然晕了,等他醒来再说。我们歇一歇,处理好之后,一鼓作气前去燕京。燕京城没了防守,进城之后才能安心休整。另外,往外放话,赵氏帝姬与皇子们,在英勇抗金杀敌,光复大宋河山。”

  林大文应是,转身离开去忙碌。赵寰刚走到毡帐外,看到赵检赵械歪歪倒倒朝她跑来,两人神色激动,喊道:“二十一娘,你究竟是何居心?可是要将我们全部......”

  赵寰淡淡看去,两人打了个冷颤,缩着脖子,到了嘴边的哭喊,在舌尖打了个转,气势一下低了下去。

  赵检鼓足勇气,含混着弱弱道:“我们十二人随军前来,眼下还有气的,只余下四人。若你要我们死,直接杀了我们就是,何苦折磨我们!”

  赵寰上前几步,左手伸出去,抓着赵检的衣襟,再踢了一脚赵械,沉声道:“走!”

  赵检比赵寰要高半个头,她左手拖着他的前襟,他脸色白如纸,完全不敢挣扎。

  赵械踉跄了几步,见机不妙想要溜,赵寰回头一眼扫来,他的腿就再也迈不出去。

  两人被赵寰一起,带到了阵亡的大宋人尸身边。看守尸首的人见到赵寰前来,见礼之后,退下守在了一旁。

  空气中的腥味,死亡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都说不出的阴森凄凉。

  两人只看了眼,就赶紧垂下了头。赵寰伸脚,踢在两人的后膝中,道:“跪下!”

  “噗通”,两人腿一软,先后跪在了地上。

  赵寰上前,一丝不苟拜了三拜。两人见状,跟着她胡乱见礼。

  太阳躲进了云里,眼前愈发阴暗,道不尽的荒凉。赵寰没看抖若筛糠的两人,平静道:“汴京城破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连尸首都没人给他们收。”

  赵检带着哭腔,道:“二十一娘,我们也不想国破家亡啊!要是有本事,如何能沦落到如此地步。从金人手上逃出来,还是免不了一死,我们是亲手足,你何苦这般狠心!”

  “是啊是啊!”赵械附和着哭道:“我们究竟哪里错了,何处得罪了你,你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啊!”

  赵寰闭了闭眼,轻轻呼出口气,说道:“你们真不配活着,就跪在这里反思吧。仔细想,想通了,再来说话。记住了,若说错了话,我就拿你们给阵亡将士陪葬。”

第44章

  “死了没?起来了!”严郎中提着药箱, 上前踢了一脚蜷缩在枯草上的完颜药师。

  “唔!”腿上的伤口被踢到,完颜药师从迷迷糊糊中,被生生痛醒。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看向胡子头发都乱蓬蓬, 脸色不那么好看的严郎中。

  “姓严的,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折磨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完颜药师以前认识严郎中,看到他在这里, 便知道他成了赵寰的人。缓过一口气, 有气无力骂道。

  “还英雄好汉,我呸!”严郎中将药箱哐当一声扔下,淬了口, 不留情面骂道:“我们大宋人呢,大男人向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都从姓郭改成了姓完颜,祖宗都不认了, 三国叛贼, 真是羞煞先人!”

  完颜药师听多了骂,并不当一回事。他冷笑一声,道:“既然我落败了, 大不了一死......哎哟!”

  严郎中不出声,板着脸剪开完颜药师的裤腿与衣袖, 用水大力往伤口上冲。再毫不留情掰开伤处, 哐当当往上面倒药粉。

  “你在作甚, 你给我下什么药了?”完颜药师痛得呲牙咧嘴,声音都走了形。腿拼命往后缩, 惊恐地盯着严郎中,满身满眼的防备。

  “给你治伤。”严郎中摁住了完颜药师的腿, 手脚不停,一鼓作气将药粉全部倒了上去。

  完颜药师痛得嗷嗷叫,他叫得越惨,严郎中感到越爽快:“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你。只可惜,浪费了药,盐也很贵的!”

  姓严的黑了心肝,居然在药里面加盐!

  严郎中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丝声音,啧啧道:“可惜,这个时节寻不到蜂蜜。再往伤口上涂上一些,让虫蚁在上面乱爬,那就齐活了!”

  完颜药师已经痛得脸白如纸,连骂人都没了力气,哼哼唧唧着,被严郎中裹好伤口。

  “好了,暂时死不了,明日再来给你换药。”严郎中收拾好药箱,起身往外走去。

  完颜药师一听明日还要上药,伤口一下,连着全身上下仿佛有虫蚁在爬,难受得全身都发痒。

  这样的折磨,不算太痛,没完没了的,很是让人崩溃。比起活剐,流血过多,人很快死了,反倒来得痛快些。

  “你站住!”能活着,完颜药师万万舍不得死。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张口叫唤道:“二十一娘呢,我要见她!”

  严郎中嗤笑一声,理都没理他,扬长而去。

  完颜药师心里更没底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严郎中又再次扯开伤处,在刚止住血的伤口上洒了盐。

  连着折磨下来,完颜药师连骂人都没了力气。手脚被捆住,头上套了脏臭布袋,眼前一片漆黑,被汉子们扔上了板车,

  板车车轱辘吱呀作响,周围马蹄声阵阵。完颜药师耳边的声音放大,又看不见,只感到更加慌乱不安。

  在以前,无论是大宋金国还是辽国,抓住了敌军首领,要不砍头,要不严刑逼供。

  可赵寰除了对他细碎难捱的折磨,既没杀他,也没找他问话。

  完颜药师不由得深信不疑,赵寰真要一点点,将他折磨到死。他越想越慌乱,大喊道:“来人,来人!”

  板车继续往前行驶,完颜药师喊得嗓子沙哑,依旧没人理会他。

  行了一段路,林大文打马追上赵寰,道:“二十一娘,完颜药师好像真要崩溃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地里的泥土已经开始化冻,按照节气,此时地里应当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庄稼人忙着给春小麦施肥,翻地。

  阡陌交错的田间地头,大片大片的枯草,地里光秃秃。

  河岸边的村郭,房屋破旧倒塌,偶尔有野狗跑过,不见人烟,十户就空。

  兴,百姓苦。亡,百姓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