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146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谢董事长喜欢借事教人,晚上到客厅里的时候,就顺势给孩子们讲谢家的旧事。

  谢董事长讲她祖父母当年,最是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外人提起都说谢氏是积善人家。

  当年谢董事长的父亲——谢老爷子,一年年在外做生意,遇到多少回天灾人祸,他屡屡能逢凶化吉。

  除开个人运气以外,有时候真是行善积德,于是有了别人的报恩。

  比如有一回,谢老爷子去收货款,旅店一个脚夫告诉他,有一拨土匪盯上他了,叫他赶紧离开此地。

  谢老爷子一听,发现果然有踩点的人,赶紧悄悄连夜逃走,由此逃过了一大劫。

  一个不认识的脚夫,凭什么给他报信呢?

  就是那脚夫的老娘,曾经晕倒在路当中,而谢老爷子遇见了,就拉着老太太去医馆,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谢董事长告诫儿孙:

  “你们生在富贵人家,万万不要自视过高,觉得不如你的都是小人物,不值得你们费心笼络。

  “最低限度,如果是你的员工,要有尊重和爱护的心。

  “哼,说不定哪一天,你看不起的小人物,或是害你,或是助你,都可能让你大吃一惊。”

  谢董事长看一眼大儿子,正想说点什么,吴大嫂连忙说:

  “妈妈,当做的事还是当做的,祖兴最近太焦头烂额了。

  “他又要管理公司,又要管束工人,还要应付警察,还要发抚恤金,跟妈妈发一下牢骚,您就请多多包涵吧。”

  说着吴大嫂就转移话题:

  “要我说,小孩子还要念教会学校,你看外面中国人办的学校,学生闹了那么多事,说是想要改天换地,那么多人伤的伤死的死,你看这世道变了没有。

  “变了,是变得越来越乱,越来越糟,他们却白白丢掉小命了,没有一点用处的……”

  不知道要说吴大嫂天真,还是要说她世故。

  就是她能天天穿着紧身旗袍,踩着高跟凉鞋进进出出,就是多少人闹前闹后闹出的结果,要不然的话,她还裹着小脚,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呢。

  珍卿不好跟她争辩,吴二姐是没在家,若在的话,必要反驳吴大嫂的。

  大家正说着话儿,杜教授从外面回来。

  他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一惯衣冠磊落、注意形象的人,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像咸菜似的挂在身上。

  谢董事长连忙迎上去,关切地检查丈夫身上,问他到底怎么了。

  杜教授看一眼老婆,又看一眼女儿,情绪低迷之极:“廖丹青老先生死了。”

  珍卿听得心头大震,惊问杜教授:“廖老先生……廖老先生,他……前天还送我碑帖,殷殷嘱咐,不要荒废了书法……”

  珍卿连哭都哭不出了,她觉得出离愤怒,又觉得毛骨悚然,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像空气,不知不觉就渗进你的感知里。

  听杜教授一解释才晓得,廖老先生在夜大教书,他有学生是社会党人。

  他心里是同情学生的,所以军警大肆搜捕之时,他把三个学生藏于家中。

  后来终被军警搜获带走,三天以后,他家附近的荒地里,他三个学生的尸体被挖出——他们被堵上嘴巴活埋了……

  廖先生受不了刺激,是突发急病死去的。

  他们教育界和学界的朋友,商议给廖老先生治丧,从前过从甚密的一些人,竟是避之唯恐不及。

  廖先生是个狷介的人,自动六三政变以来,他写了不少砭骨的文章,狠狠抨击某些政客,行的是流氓行径……已经引起当局的注意。

  所以,即便廖老先生已经过世,有人也恨不得离他万丈远,生恐因他被当局注了意。

  正说着话的时候,又有电话找杜教授,杜教授听了电话后,脸色唰地惨白,身子向后一踉跄,连话筒也拿不住了。

  杜教授勉强稳住了,才说他有两位学生,还有一位同事,在校外不远被人打黑枪,都死了。

  大家都是相顾失色。

  回到房间,珍卿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翻出一厚沓稿纸。

  从六三政变之后,她在家待得时间长,每见报刊上新的惨事,就于激愤之下,写下抒发情感的诗词文章。

  最新的一首《忆秦娥·惊梦》,是这样写的:

  黄泉冷,三千旧鬼引新朋。

  地九重,四鬼潜形化腹生。

  妖雾重蒙,人鬼道逢。

  恶鬼噬人此频仍,生人莫忘恶鬼形。

  从友朋,待日东升,鬼化烟风。

  还有一篇文章的段落,是这样写的:

  ……友爱沉勇之人,身形归于地母,而精神永如日月,昭昭引人奋进,他们死了而等同于活着;

  狡诈邪恶之辈,摘掉良心,换取富贵,苟且逍遥于世,永是蛇鼠蝇蛆之类,固是形势走肉,活着等同于是死了。

  ……

  珍卿翻了一张又一张,反反复复地看着,胸中一回回情绪激荡,觉得不能为这□□,真的吓破了胆子。

  她看着窗外浓稠月色,想着古今同是一方月亮,神情渐渐一定:她总要在这片国土上,留下一点印迹的。

  她用袋子把文稿装好,决定明天,找杜教授的朋友——吴寿鹃先生。

  听杜教授说,吴寿鹃先生常往一个小报上投稿,那小报专登进步人士的文章。

  珍卿翌日吃过早饭,先给吴寿鹃先生打电话,说她积了些诗稿文稿,想请吴伯伯帮忙投递出去。

  珍卿和吴寿鹃先生,约在一个书馆见面,吴寿鹃先生看了文稿,对珍卿说:“请侄女放心,除了少数的人,没人晓得作者是谁。”

  珍卿眼中一片浓雾,看着吴先生说:“谢谢您,我心里有浊气,着实不吐不快,拜托吴伯伯了。”

  吴寿鹃先生匆匆走了。

  这了两天,局势稍微稳当一些。学校又叫大家去上学。

  珍卿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吃完饭以后,把借来的书翻开看,发现里面夹了张字条:

  “今日一点半钟,图书馆三号阅览室见——杨明衡”

  珍卿简直不敢相信,明衡哥不是已经死了?——可这确凿是明衡哥的字,他们小时候,一起念书写字过的。

  珍卿一番踟蹰,还是留了一张字条,夹在国语教科书里,写着“图书馆三号阅览室”,以备万一有何不测,有人能够找到她。

  但她非去见明衡哥不可。

  珍卿来到三号阅览室,并没有看见别的人,只见一个粗布衣裤的人,正拿着簸箕和扫帚,打扫着阅览室的地面。

  她看着这个男子,屏息站了一会儿,这人忽然转过身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小花。”

  他黧黑粗糙的面庞,还能看出英俊的轮廓,让珍卿觉得似曾相识。

  珍卿颤抖着用禹州话说:

  “真是你,明衡哥!都说你为革/命党打仗死了,姑奶奶她……还有二表娘……伤心得死去活来,还给你办了丧礼……你怎么……你怎么,一点音信,都不跟我们……他们说……”

  明衡哥面上有不忍,但是很快按捺下来:

  “我这个不孝子孙,活着不过妨亲害人。小花,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他们既已伤心过,就让他们当我死了。

  “小花,现在有人命关天的事,哥哥只能求助于你。”

  珍卿立刻悚然一惊,打量明衡哥的神态,惊疑不定地说:“你是你是社……”

  明衡哥重重地点头,听了一下房外的动静,示意珍卿不要说出来。

  珍卿犹疑了一下,咬一咬牙问他:“明衡哥,你想我怎么帮你?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明衡哥眼睛一亮,说:“好丫头,哥哥从小看你,就与别人不同,心肠又好,胆气又壮,果然没有找错你。”

  明衡哥注意警戒周围,小声跟珍卿如此说一番。

  首先,明衡哥说他们的人要撤出,需要一笔经费,至少需要一百块钱。

  第二点,他知道谢公馆的人乐善好施,尤其听说她的二姐、三哥,是十分热肠侠义的人。

  如果谢公馆的人,可以为他们行个方便,帮着把他们的人送一些出城,那可谓是再生父母,他们永远记着这恩情。

  但是如果不方便的话,他们也不会强求,自会另想自救之法。

  珍卿听明衡哥如此说,倒悄悄地松一口气。

  她说钱她总能设法弄来。就是帮忙运人的事,她必须探探家人的口风,再作区处。

  珍卿回到家里,把她手里的现大洋找出来——这不是她存钱的全部,但现大洋,确实只有一百三十多块,其余在银行存着呢。

  然后,她等到陆三哥回来,一五一十地说了此事。

  陆三哥也微感踟蹰,这种事并非不能做,但一定不能露馅儿。

  那些人在海宁杀得血流成河,不少无辜者都被杀害。

  陆浩云暗暗痛恨鄙夷,却也只能按兵不动,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社会党人他接触过,除了过分激进的人,他觉得还是有不少了不得的人物的。

  此番若确能救人之难,也符合他一惯的行世准则。

  只是要看那位明衡哥,到底是不是周密之人,会不会连累到他们家。

  明衡哥是图书馆清洁工,倒不如就让三哥在图书馆见他。

  三哥说给培英捐一批图书,最近自然就可自由出入图书馆。

  三哥办事很利落,到第三天的时候,教务长亲自陪他逛校园。

  三哥就顺势进了图书馆,他说想在那多盘桓一会儿,教务长对金主能有啥意见,自然不会反对。

  三哥和明衡哥见面时,珍卿在教室里上课。

  等到下课的时候,忽然听有同学喊:“这帮巡捕房的人,怎么敢进入神圣的校园?是可忍孰不可忍……”

  珍卿从楼上往下眺望,一看吓了一大跳,这分明是埃尔弗上尉,还有他的喽啰们。

  她心里慌得不得了,顾不得再上什么课,先给谢董事长打电话,告诉她三哥可能会有的麻烦,让谢董事长赶紧找人帮忙。

  然后,她赶紧往学校的图书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