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不一会儿就把针打上,珍卿看三哥脸色惨白,心里有点慌乱的。
二姐说让她不要待这里,一是怕三哥不能休息好,二是三哥这感冒也有传染的风险。
珍卿再三保证,不会吵到三哥,她只待一会儿就出去,他们才容下了她。
三哥身体有点虚弱,跟珍卿没说到三五句话,他不觉间就昏睡过去了。
珍卿摸摸三哥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乎乎的。
他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就像才生过孩子的产妇,急需好好地补一补血——好想给他和点红糖水喝。
珍卿把三哥颓唐的头发,往后扒拉了一下,特想跟他讲点什么。
她吭哧想了半天,只能寡淡地说一句:“三哥,你太累了,好好歇歇吧。”
她觉得,对着个睡着的人说话,真是好傻好傻。
三哥劳累成这样子,真的好让她心疼。
为国为民倒还罢了,为了那些白使唤他的人,使唤完了还不知道心疼他,就太让人咬牙了。
谢董事长作为母亲,也不够心疼小儿子。
三哥现在,没老婆没孩子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便宜那些没出力的,哼!
珍卿干脆在心里默念,专门给病人消病禳灾的佛经。——反正她也不能傻坐着,信不信的心诚则灵吧。
就是只是为了那么大的家业,不白白便宜了别人,三哥也要努力活得比谁都长。
她上了一天课有点累,这房间里又安静得很,她不知不觉就念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在回谢公馆的车上。
珍卿见胖妈坐在旁边,就问她:“我走的时候,三哥怎么样了?”
胖妈把给她盖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说:
“二小姐说好些了。唉,谁的身板也不是铁打的,一家子人谁有事,都想劳作一下三少爷,可不是把人都累病了。”
珍卿塌着肩膀嘘气,她明天还要上学,今天的功课还没做,二姐把她送回谢公馆,也是正理。
带着对三哥的担忧,珍卿勉强写完作业,在十二点之前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第四节 课,要上让人头疼的烹饪课。
珍卿课间的时候,酝酿了一会儿哭意,直接跑到庶务长那请假。
早饭没吃的庶务长,好容易抽点闲空出来,正准备吃点竹笋罐头垫饥。
珍卿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庶务长赶紧把罐头藏好了,一本正经地请她讲来,和蔼可亲地问她请假的事由,还问哪位家长来接她。
珍卿就低着头,泫然欲泣:
“我舅舅生了重病,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了。父母不让我去看,可是我想见舅舅最后一面呢,施先生说愿陪我去,庶务长,求您通融通融吧。”
庶务长听说是这样,施先生又说愿送她,他已在心里准了她的假——毕竟这孩子品学兼优,才华真是横溢,做先生的,对她这样的难免宽容些。
想着作为庶务长要负责些,要确定是否真的是绝症,庶务长就问:“你舅舅生的什么病?”
珍卿拿手绢儿抹泪,抽搭着说:
“病症叫什么名,我也不大清楚,大人们不许我多听。
“就是听说,舅舅肠里长了瘤子,九天不能排便,把肠子都撑破了,做了手术也没有希望……”
庶务长喉咙里直呕水,杜同学舅舅肠子里的事儿,他已经有鲜明的画面了。
他桌下摆的竹笋罐头,完全是不能直视了。庶务长再没多问一句,直接准了他的假,叫施先生送她去医院。
碍于人家甥舅情深,这假不好不批的。
等到众仁医院时,吴二姐先发现珍卿,问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施先生给她说破了,说珍卿放心不下舅舅,特意要来看一看。
吴二姐似笑非笑的,倒没有揭穿珍卿。
她谢过施先生后,让人招待施先生,吃杯茶再走。施先生说自己有事,人既已送到,他就先告辞了。
吴二姐揪着珍卿耳朵,问:
“你哪儿来一个舅舅,得了这个病?我前天说的话,你今天去学去骗人,你真是能耐人啊你,你怎么安心咒你舅舅!”
珍卿没有吭声。
她生母娘家那边的人,她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怎么听过。这个莫须有的舅舅,咒就咒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二姐带珍卿去病房,她说三哥从昨天住了院,今天病情明显好转,所以年轻小伙子,还是身体好的。
众仁医院这住院部,是一栋坐西朝东的三层楼房。
最南边有一条靠墙的大走廊,跟走廊垂直的方向上,还有两条东西南的走廊,病房就在东西走廊两边。
珍卿和二姐,走过南北向的大前廊,拐过靠北的那条东西向走廊。
才一拐过来,就见三哥的病房外面,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女,坐在三哥门口跟人说话。
一个老头儿义愤填膺地,说现在的留学生,花家里多少钱,出洋去上一层釉子。学问长没长倒难说,倒学了洋人数典忘祖、不仁不义的作派。
他一种假洋鬼子,订的亲事说扔就扔,让长辈们没法做人不说,把人家好好的姑娘也害了。
那个穿得花哨的中年女人,摆着白莲花典型表情,假模假式地哀叹着说:
“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只求他别做得太过,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我们在亲戚朋友面前,好歹能做个人就罢了。”
就见吴二姐脸上一阴,冲上去骂那对中年男女:
“往日顾忌你们是长辈,给你们留着头脸,你们自己不尊重,越兴骑到我们头上来。
“今天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怕撕烂了衣裳,和你们一起露个真形。
“我弟弟早说要退婚,给她一笔补偿金,总之无意再耽误她。你们拖着不松口,哄得人家女孩儿苦等……
“如今女孩儿愿意退婚了,我弟弟照给补偿金,说的好好的给她以多少钱以清此债。
“你们反倒起了贼心,狮子大开口……我们家为了西北疫情,能捐的都捐出去,哪有那么多由你们勒索……
“陆伯父,小的时候,你是我最崇敬的长辈,博学多识,温文尔雅,刚毅耿直,容不得一含糊混沌,营蝇苟狗。
“哼,自从娶了这么一个妻室,你如今跟从前相比,简直是天下地下的变化。
“你们陆家,也不必威胁我们,你们想登报张扬此事,咱们倒不妨拭目以待,看看谁身上的烂疮多,好不好亮出来给人看!”
那中年男人相端脸白,神情上有点惭惶不堪,连忙掩面争走出来了。
那妆容浓艳的中年女人,也小跑过来挽上那男人,倒有几分薄怒不忿。
这二人步伐有些急迫,从珍卿身边路过,差点撞到她身上,倒一点儿没有注意她。
这一对中年男女,大约是三哥的亲爹和后妈。
这人模狗样儿的,偏偏不干人事儿,这不摆明了欠收拾吗?
珍卿见一个护士姐姐,端着一盆屎尿粪水,溜着墙根儿远远过来。
珍卿低头瞅瞅自己的学生装,她身旁就是这层的工人间。
她推开工人间的门,在地上捡了件烂衣裳,随便披搭在身上,又把脖子里的丝巾,摘下来蒙在脸上,
她就站在工人间的门内,变着嗓子大声喊:“唉呀,俺娘滚楼梯了,噢,还摔出血了,谁来帮帮俺啊!快来人啦,救命啊!”
不到半分钟,果见那端屎尿的小护士,噔噔噔往北边楼梯那跑去了。
又见两个人从走廊上过,珍卿从工人间出来,端起小护士放下的那盆屎尿水,也往北边楼梯口的方向走。
她瞅准了下面经过的人,看见三哥的亲爹在下面,露出一点衣角的时候,就哗啦啦把盆子向下一倾。
珍卿听见女人尖叫的同时,端着臭烘烘的盆子,靠着走廊的内壁,一阵狂风似的向南跑。
跑到最南端的时候,她使出最大力气,把这臭盆子扔到院墙外头去——那后面是一片树林子。
珍卿又从南边楼梯下去,从二楼满绕了一个大圈。她把刚才披搭的烂衣裳,早也扔到二楼工作间了。
她跑到住院部的外面,找到工人接水的龙头,把手脸洗了一洗,把鞋子也洗了一洗,再检查身上有没滋到粪水。
住院部的楼下面,三哥的渣爹早不见了。
但渣爹的后老婆,还顶着一身粪水,一边在那卖惨哭骂,一边忍不住弯腰呕吐。
路过的人避瘟神一样,远远地避开她走。
那个女人呕吐着,话都说不连贯还要说,说陆浩云仗着姐姐是医院院长,故意在这里欺负人,一定要跟吴院长讨说法,要跟陆浩云讨说法……
有护工和医生看见,也远远地站着不上前,那女人身上头脸上,全都是屎橛子和草纸屑,简直把人恶心得不得了。
她好歹还要一点脸,看着不少人远远站着,嫌恶地在那说笑嘲讽,她最终是挨不过,也低头走出去了。
珍卿把刚才蒙脸的丝巾,也塞回书包袋里,从南边楼梯又上到住院部三楼。
刚要拐弯的时候,见吴二姐气势汹汹地下去了。
这陆爹是暗着不要脸,他后老婆是明着不要脸。
珍卿一边往三哥病房走,一边琢磨着,怎么治治这渣男贱女。
想当年她在睢县,真有无缘无故恶待她的人,她一贯是心黑手狠的人。
要对付这对渣男贱女,珍卿一眨眼,就有了不少主意。
不过考虑到她还是青春少女,还是决定斯文一些,用一个低调的、兵不血刃的法子。
现在有很多小报,最喜欢捕捉名人富豪的轶事,然后添油加醋地再创作,以迎合普通民众的趣味,简直不要太畅销啦。
说起陆爹家的这些事,简直比小说还精彩哟。
色艺双绝的戏子,把持不住的公子,被逼远走东洋的原配,戏子如愿嫁了公子,公子家却越来越不景气。
戏子眼见原配越来越发达,他们想用一桩婚事,捆绑原配能挣钱的儿子,又用花言巧语捧杀原配女儿……
当然,要珍卿动笔来写的话,一定要有侧重点的。
其他都得是一笔代过的角色。
重点还是戏子和公子,是他们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他们年轻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追求爱情。
现在年纪大了,照样也该有这种浪漫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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