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那女人被吓得精神失常,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杜教授反正就听明白一事,就是这个叫喜眉的女人是他妹妹旧识,从前是几要好的朋友,她又说自己有生命危险,苦求杜教授帮帮她。杜教授于心不忍就带上她。
珍卿本不想理会这无聊女人,但想到这jì女喜眉既从古水镇来,倒可跟她打听孟家现在的情形如何。喜眉对孟家一问三不知。红姑问她撞上了什么祸事,才知这喜眉无意间撞见一桩杀人祸事。
这件杀人祸事就发生在古水镇,死者的葬礼正赶上珍卿他们离开的日子,就是那位在古水镇颇有势力的”催命无常“。
大约是十日以前——此时珍卿他们也在古水镇,jì女喜眉又被客人赶出来,躺在一只小船上借酒消愁,醉意朦胧间听见有落水声,她趴在船上远远地看过去——其实就是在几条船外,没有太远的距离。她隐约晓得有个人落到水里,船头有个瘦弱男子踩着落水者的背,叫那落水者怎么爬都爬不起。后来,那个踩着落水者背的瘦弱男子,直接上岸不知跑到哪里去。可喜眉通过他的动作身形,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就是一直包着她的马老板,他手下那个瘦骨伶伶的叫天河的兔儿爷。
喜眉当天夜里吓得不敢出声,第二天酒一醒才听说,昨天”催命无常“在这落水淹死了,这下她就更加不敢出声。直到听说红姑叫人赎走,喜眉天天心情不好,又没有欺负发泄的对象,又一次借酒消愁的时候,无意在杀人者面前说漏嘴。喜眉这就惹来了杀身之祸,九死一生地逃到江平城里来。
第322章 刺激的火并现场
jì女喜眉讲述她看到的杀人现场, 珍卿找到她速写本翻到某一页,指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说:“你看是不是此人?”喜眉蹙眉端量肖像半天,咬着手说不全然像, 倒是有五六分的像。珍卿又翻到一张素描肖像,喜眉一见激动地讲:“这个蛮像得诶, 比刚才那个像得多。”
珍卿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 怎么既解救了孟家人, 还可以使阿成全身而退, 现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可以顺势用“借刀杀人”的办法。
鬼手青两兄弟并非杀人魔,此番他们兄弟若是为办公事,阿禾为什么要杀古水镇的“催命无常”——一个地方行会性质的船帮头子?珍卿忽然想起她的《摩登时代》第二部 , 她以鬼手青兄弟为原型写了主人公阿宾,而阿宾的生父就是被一个船帮头目杀死的。她小说主人公的父亲是锁匠,其后到某个船上给某主顾配钥匙, 被那家的船主人打死了。这些是鬼手青兄弟被海宁蒋探长捉住后, 他们自己跟蒋探长说的。
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若真是如珍卿猜想的, 阿禾的杀人动机已经有了,珍卿连忙问喜眉和红姑:“你们听马老板随从天河说话, 他是古水镇的口音吗?“这两个女人异常同声地说:”是古水镇的!“
半个小时之后的古水镇
坐落在江边的庞家宅院里, 老妈子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愁头烦恼地倚在门边张望。忽然电报局的人过来, 说庞太太周惠珍的姑妈病重, 打电话要跟她说几句话。
庞越生和周惠珍立刻知道, 是身在江平的陆先生打电话来。病体未愈的庞越生和没出月子的周惠珍一起去接长途电话。他们其实正盼着陆先生来电话。
孟震远先生一家人, 被一群应天来的人软禁起来, 任何人去都不许去探望, 刚才下女去孟家打探消息,见那些应天来的人在整东西装箱,看样子是要离开古水镇了。他们若是自己走倒罢了,可是从孟家搬出那么多箱子,多半是要带着孟家人一起走。
打电话的人不是陆先生,是他的未婚妻杜小姐,她说若要搭救孟家一家,必须请他们帮一个忙。这忙说难也不难,不过是把一个消息传递出去。庞越生和周惠珍回到家里,连忙商议如何把消息传出去。杜小姐叫他们不要亲自去,花钱找个跑腿的叫花子就行,问题是船帮的人悬出赏钱叫人举报凶手,这些日子好些要钱不要命的人,胡乱编一个凶手就去船帮领赏,被识破了打死的都有。只是递一个纸条或信件过去,船帮的人会不会压根就不信?
庞越生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苍白的脸上一团郁色,眉心紧紧地拧成”川“字,周惠珍也害怕给自家招祸,她哀愁地拍打着梦呓的男小伟。庞先生沉重地告诉妻子:“此番有机会救下孟家人,也能帮到对施恩不图报的陆先生,事情再凶险也要去做一做。我找人把告密信送到船帮,等他们不信时,我亲自去走一趟,不过以防万一,你们带着两个小人先离开古水!”
庞越生果然找了个机灵的小叫花,叫他送信到正在办丧事的催命无常家。里头把催命无常丧命的前因后果写清楚,起因是几十年前催命无常杀的某锁匠,现在他的儿子“天河”回来报仇,此事的见证者是花船上的花娘喜眉,喜眉正是不小心说破了这桩杀人祸事,才被杀人犯天河一路追杀,侥幸逃到江平才得暂活性命,那个目击证人喜眉正在江平警局呢。信中说的很多事实都是可以验证的。
……
庞越生的告密信一送到船帮,催命无常生前积攒的人脉,一下子通通显露出能量来了。船帮自有渠道验证信中所说,越验证越证明告密信不是瞎说。好嘛,杀害催命无常的人来自应天,这一会正打算逃之夭夭,真叫到逃回应天,他们还上哪儿给催命无常报仇去?
马老板和天河他们带着孟家人登船离埠,客船走出古水镇已经有六七里,忽见客船三面来了无数船只,把他们这艘船堵截在江心。船主船客还摸不着头脑呢,猛听得江面上锣鼓乍起、杀声震天,把无辜船客们吓得一个个惨然变色,有的人马上抱头痛哭,有的人缩到船舱板上哭。
摩拳擦掌要给催命无常报仇的船帮徒众,用大小许多船只把客船堵在江心,客船走得特别特别悭,来来往往的船只被堵得走不动,那船帮徒众里出来一个打头的,大马横刀地冲客船喊话:“应天来的客人在哪处,你们谁在花坞包过一个叫喜眉的花娘,晓得你自己害了我们帮首‘催命无常’,速速出来给崔老大偿命。你若自己出来时,我倒赏你一个好死,若叫我们逮出来,叫你千刀万剐死无好死!”
调查处的马老板立刻握紧枪,看着同样神色紧绷的天河,还有其他五个惊疑不定的属下,唾了一口涎痰恶狠狠地骂:“谁他妈拉屎不擦屁股,招了古水船帮的人?!”
一个属下却也恼得很:“古水船帮算什么,若是闫长官亲自来,把这群古水的泥鳅剁头掐尾,屁也不敢放一个,下三烂的苦力跟咱们厉害起来!”另一个属下虚怯怯地说:“马长官,您在花坞包的那个女人,是叫喜眉来着吧?”马长官拿枪狠狠打他,气不平又踹了他两脚:“你他妈是在说,老子弄死了什么见鬼的‘催命无常’?!老子知道这土孙是谁啊?!”
好嘛,马长官这句下意识的高声,就被外头追船的船帮徒众听见,有个机灵汉子矮下身子找说话的人,看见马长官这一拨生人,抬头冲着周围的兄弟伙喊叫:“兄弟们,就是里面平头宽脸有痣的那个,他杀了崔老大还敢骂他是土孙,还说就是他杀得崔老大,咱们能拿他们怎地样。兄弟们讲一讲,咱们能饶得了他吗?“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喊打喊杀的动静已经来了。
汗珠滴答的马老板巨无语,他啥时候说杀了”催命无常“,船帮的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这王八羔子挺会添油加醋!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清秀伶俐的天河眼神扑闪,看着外面的架势不能善了,他干脆跟船主亮出公人证件,说他们在执行一项重要公务,若是耽搁了党国的军机大事,叫船主全家都下大狱吃枪子,他拿枪抵着船主叫他加足马车,务必快把这些船帮的人甩开。
客船老板真是欲哭无泪,他这是改装的一艘机动客船,可是嚷着给崔老大报仇的徒众,他们的机动船比他多得多,体型小的船速度上不会太慢。再说他本是古水镇的人居民,他今天驾船跑了容易,以后在古水镇还怎么混?再说,万一在河道上出个事故,一船四五十个乘客有好歹,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可是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腰眼儿,眼前非得顾命不可啊!
带着铐子的孟震远看这乱局,船帮用机动船加足马力想超到客船前面,这一会蹭撞的动静不断,把乘客们吓得哭爹喊娘。万一把客船真的挤蹭翻了,在江心里头闹不好要出人命的。这样其实不如把客船停住,他知道古水船帮虽然凶横,还不会无缘无故搞大屠杀。可是他和儿子们都戴着铐子,他太太和女儿虽然没铐,又怎么敢叫她们去犯险。那些押解他们的公人,纷纷举着枪严阵以待,乘客们见状更怕得恨不得跳江。
船帮的人一边追逐一边叫嚣,叫船主迅速把船停下来,不然叫他在古水无立足之地,还叫嚣让杀崔老大的人自己出来受死。
随着船客们歇斯底里的尖叫,也分不清哪一方打的第一枪,莫名就开始枪来枪往并拼起来,这阵势可把平头百姓吓疯了,幸好枪战没有持续三分钟,大客船忽然失去动力,慢慢地减速越走越慢,船主知机地把船向岸边靠。
这一下是船帮徒众占上风。三四十个持械的精瘦汉子——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有枪——一窝蜂地拥上中间的大客船,问哪些是应天来的客人,船主连忙指马长官他们那帮人。
孟震远先生看这一触即发的情势,紧张地咽着口水看四下情形,拉着妻女跟儿子们说:“现在是脱身的好机会。瞅准他们打起来,我们赶紧向岸上跑,听见了吗?”一家人无声地应下来。
客船上的客人们哪敢停留,就算现在辨不清东南西北,他们也连滚带爬地跳到岸上奔命,孟家的五口人也趁势快走。
马长官那一拨人发现他们要逃,叫着孟震远不许动,孟家人都不理会,马老板一伙人还开枪了。好家伙,刚刚止息的枪战又重新开火,船帮那些报仇心切的汉子们,虽然自己伤亡也不轻,但他们仗着人多手多,很快把马长官六人打得死伤,而身轻如燕的天河乘势从船上跳到河中,一下子深深地扎进江水里,像一条异常灵敏的鱼,一弹尾巴就在水中消失。
直到这个时候,船帮徒众里才有个人想起来:“兄弟们,说了害崔老大的是个女子一样的男人,他刚刚跳进江水里,瞅见正主该亮出真手艺!都跟我抄着家伙下水,捉着杀千刀的贼胚,割了他脑袋供到崔老大灵前,谁从此就能硬着腰板说话!”
……
这天傍晚的时候,珍卿接到阿成从古水发的电报。他以约定好的暗语告诉她,押解孟家人的那帮公人,基本都被船帮的人打死。他们留下的证据材料,阿成也拿走烧个干净,消除了孟家能看见的所有隐患。
孟先生一家人顺利逃脱,阿成用备好的船送他们离开,给孟家人收拾的银钱细软,够他们使用一阵子的。孟家的房屋家私留或不留,等到这阵风声过了再说。
珍卿高兴得在房中乱蹦,这真是太好了,孟家人虽说是逃走的,但在这个乱世时候,隐姓埋名有钱就能过活,总比被捉到监狱严刊拷打得好。
不过改名为天河的“阿禾”,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但最终还是逃之夭夭了。天河逃跑了虽有隐患,不过现在局面已经大好,既定目的已经达到。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想开电脑了。几百年不感冒的人,乍一感冒起来真是要了亲命了……
第323章 应天审讯室纪事
十一军武向华将军的属下商副官, 奉命把证人正骨张和徐家女佣安妈送到应天。正在应天的谢董事长和韩姐夫等人,向应天特别刑事法庭递交新的证人证物,请求商人陆浩云通匪一案延迟开庭, 之后又争取到重开一次案情听证会。
在这次案情听证会上,新证人正骨张和徐家女佣, 详细陈述了对陆浩云有利的新证言。
证人正骨张细致地向法庭讲述, 他半月前去给徐家老太太治腰病, 某夜见徐家听差越九鬼鬼祟祟地向徐家地窖埋书, 他好奇之下悄悄捡起一本书看, 书皮上的名称正是陆浩云先生被控告藏匿的禁书……
徐家遭遇家变后管家非常严谨,家中各处门户是固定时间开闭。包括陆浩云这个房子的实际拥有者,也不破坏徐老太太既定的规矩, 在徐家住宿只在他们的院子活动,没事不会随意越界走动。但越九这个老资格的听差却可自由活动。
且陆浩云一行到江平住在徐宅时,在周边游玩考察的那一阵子, 并非是天天住在徐宅里原。那一天他们在明庄考察外宿, 徐宅的安妈看仓房那边灯火大亮, 走去发现是越九在忙活什么。越九说仓房有耗子咬粮袋跟布柜,趁晚上有功夫放点捕鼠机关进去。徐老太太还感动这听差忠诚苦干。
商副官还提供在江平查到的事实, 他说徐家听差越九自本月以来, 不但吃喝穿戴上阔气很多,还时常往赌馆妓坊走动。越九无法解释他最近的收入来源, 极有可能有人买通他陷害陆浩云先生。
正骨张和女佣安妈的证词, 使举报人越九反倒惹上栽赃陷害的嫌疑, 越九的证人资格还没有被取消, 但其证言的证明力大打折扣, 公诉一方需要向法庭提供新的证据, 要不然,越九相关的这条证据链就会大失力度。
可此案能火速进入特别刑事法庭,控方提供的证据链之庞大完整,不是大家一招两式就能全部解决的。
应天中央调查处 某审讯室隔壁房间 这日凌晨
闫崇礼收到从江平传来的消息,他派遣押解重要证人孟震远的属下,因意外卷入古水镇船帮头目的死亡事件,六个办事员只逃出天河一个,天河现在也是生死未知。而作为重要证人的孟震人,在神秘势力的接应下,也早已经从古水镇逃之夭夭。如此以来,他们缜密有力的定罪证据链,现在又被人破坏了一环。
闫崇礼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像谢公馆这种根深势大的豪门世族,想要扳倒它不像对付平常人那么容易。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速战速决,可恼爱莲娜那个女人说死就死,本该由她办妥的一些事务,现在成了破绽大开的烂摊子。
闫崇礼隔壁的审讯室里,昏黄的电灯泡不停闪烁着。陆浩云一天两夜没合眼,饭水也没怎么进过。调查处的主审官刘上校,看到他不自觉地阖上眼睛,一个眼神飞给属下,便有人拿冷水狠泼向陆浩云。陆浩云被泼得猛一个激灵,一瞬间人确实清醒了不少。
主审官刘上校冷蔑地看着陆浩云,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睛像是蛇眼:
“陆先生,我们敢把你这位商界名流,逮到中央调查处的审讯室,自然有万全的证据指控你。此刻还给你机会容你自述,不过看在令堂慈善大家的名头,也不欲牵连谢公馆的其余妇孺。上面吩咐了,只要陆先生坦诚供述罪行,其余人等一律不予追究,连陆先生也可以花钱消灾。
“不意陆先生如此冥顽不灵,不但辜负上边一番美意,恐怕也伤了令堂的慈母之心,又要损害一家人的体面生活。叵耐陆先生如此自私,今日一过明日就要上庭,指控的证据确凿,陆先生一直诡辩抗罪,法官大人恐怕也会从重判罚,到了那个时候,陆先生,你恐怕要连累家人财两失啊?像你们这样的豪门大族,一朝不慎就家破人亡,这年头还少见吗?“
陆浩云疲倦地揉搓一把脸,听着调查处的人又发起车轮战,循环往复地询问他通匪的一应故事。
调查处的人在江平抓捕陆浩云时,在他的公文包里搜出“通匪”文件,这是他的罪证之一。他与被诬指为社会党的孟先生走得近,这是另一件非常有力的罪证。
而来到海宁的中央调查处之后,陆浩云在被审讯的过程中,也晓得闫崇礼在海宁捕获重要社会党人,而禁不住钱权美□□惑的社会党人,供出许多对陆浩云不利的“通匪”证据。
那位社会党叛徒房大川,原是社会党重点培养的工运领袖,他所知道的内幕消息多得很。在房大川的描述里,他们谢公馆的人全都热衷通匪。比如海宁的麦吉公寓,一度是社会党频繁活动的据点,他们社会党人的聚会学习,一度都是在麦吉公寓悄悄完成。麦吉公寓的王老板,一直给他们提供避难掩护之所,王老板早年就是有名的红色商人。陆三少却为那王老板担保贷款,后来更帮王老板清算产业,助王老板在港岛重新开始。而陆浩云心肝宝贝的未婚妻,更屡次三番与社会党搅和在一起,这都是有人证物证支持的事实……
据社会党叛徒房大川的描述,陆浩云这位慷慨仗义的富豪子弟,一直从各方面给社会党提供供援。他们的人在活动中受了枪伤,他这位援助者帮忙找医生做手术,还弄来充足的医疗卫生用品。他们暴露身份的同志要转移,在内外戒严的严峻时刻。他这位神通广大的援助者,包下整个一趟南下的货运列车,向南发送化妆品、米面、布匹等货物,同时从容地把暴露的同志运送出去……
这些人威逼恫吓的小手段很多,陆浩云之前一直缄口不言,是因为他不是一吓就自乱阵脚的人。可是他被捕已有两天时间,这些人还在搞这些小伎俩,他感觉调查处在这桩案子上,似乎显出一点急躁不安来。陆浩云有心探查他们的底牌,开始以吃饭喝水为条件,答应稍后回答他们的问题。
稍稍饮食了一番之后,陆浩云说调查处指控他的罪名,不是牵强附会、凭空臆测,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的。都说了社会党是魑魅魍魉,却伪装成普通老百姓,他们这局外人又无火眼金睛,哪知道身边的人谁是谁不是?他无意间跟可疑之人发生过关联,未必是他有心“通匪”,若公民党总以臆测给人定罪,那这世上怕找不出清白之人。比如那谁谁的夫人,那谁谁的儿子,从前都是公开的社会党,莫非现在也要把他们抓起来?
对于指证他的社会党叛徒房大川,陆浩云表示,他愿意与他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陆浩云当然不怕对质。从前他接触社会党异常谨慎,除了跟小妹有亲戚关系的明先生,还有早年就相识的社会党要人,他没有接交过社会党的中下层人物。他也相信明先生行事缜密,不至于限他于如此不利境地。
在隔壁房间监听审讯的闫崇礼,没兴趣叫社会党叛徒跟陆浩云对质,这些反正的社会党人的供辞,会在法官那里起到化学作用,对击破陆浩云的心理防线却没有用。闫崇礼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叫陆浩云签字认罪,以到明日开庭时尽快判罪结案,毕竟现在外头针对此案的舆论已起来了。在事情闹大以前速战速决,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闫崇礼叫人通知里头主审的刘上校,再给陆浩云看一些实质证物,看此人的心理防线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
主审官刘上校又重复地问陆浩云:“陆先生,你干过什么事,总会雁过留声、足过留印。你的公文包中,为何会有领袖的剿匪布置,为何会有社会党给你的工作任务?”
陆浩云拿袖子擦脸上的虚汗,面对被询问很多遍的问题,他麻木冷淡但是态度从容:”我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包里搜出的所谓‘通匪’证据,在你们翻出来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它。我分明是被人栽赃陷害,长官不替我证辨清白,倒叫我证实自己有罪吗?“
这时有人拿进来一沓子照片,刘上校开始一张张展示给陆浩云看,前面几张照片是陆浩云从美国回来时在船上照的。照片显示的是轮船甲板上的情景,陆浩云倚在船舷上看海鸥,身上穿着清凉的夏衫,有一个勤杂工走过来,递给他一盒香烟,他从兜里掏出钞票付给勤杂工,又写了一张字条交给他。
刘上校很是疾言厉色,问照片里的勤杂工是什么人,陆浩云给他的纸条上写的又是什么内容。
陆浩云神情安泰地对着刘上校哂笑:
“我住的是一等船舱,跟个勤杂工能有甚交情讲?他无外是船上的一个勤杂工,我给他写纸条无非是传信,不外是叫他跟船上厨房的头头讲讲,晚饭做得清淡一点,再不然就是跟洋人朋友讲,我待一会儿再下去……”
刘上校把照片摔在陆浩云脸上,猛拍着桌子冷笑说:“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吗?难道不是接头交换讯息吗?”
刚才的照片把陆浩云的脸打疼,他深深蹙着眉峰,却有唾面自干的气度,一点不发恼:“我找勤杂工跑个腿,究竟有什么不对头?怎么就谈上接头交换讯息?你们调查处也算军政机关,无故构陷诬告守法良民,已经构成刑事犯罪,现在虽不流行反坐,一般刑事处罚,恐怕是免不了的。”
刘上校呲着牙吐一口涎痰,冷蔑地看着陆浩云说:
“陆浩云,死到临头还惺惺作态,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轮得着你来上法律课?!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央调查局,不受任何执法审判机构辖制,直接对领袖本尊负责,你告诉我谁能执调查局的法。少他妈拿驴粪蛋当药丸子。你口里的勤杂工,可不是一般的勤杂工,他是个老牌的社会党人,是社会党在粤州的牌面人物,他伪装成勤杂工在内地和港岛的船上,阴谋从事间谍破坏活动,他现在是社会党第十八号通缉犯,你给这么个匪谍写纸条,那是黄泥巴掉在□□里,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陆先生日常订几份报纸,竟然说不认得他?!”说着,刘上校丢给陆浩云一份报纸,上面果真有那勤杂工的通缉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6 22:10:16~2022-03-18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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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4章 论形势积极自保
主审陆浩云的刘上校, 甩给陆浩云船上那个勤杂工的通缉令。陆浩云不屑地轻哂,丢开报纸不为所动:“你们这样的因果推论,实在让我怀疑你们的专业素养。就算依你们所言, 此人是老牌的社会党通缉犯,我莫非一定应该认识他?船上跟他打过交道, 叫他传过条子的人, 莫非都有通匪的疑?——”
那强横的刘上校冷笑着, 却并未一直纠缠于此, 他又给陆浩云看另一些照片。后面这些照片是海宁城里发生的事, 刘上校说照片里的另外一人,也是报刊上登载悬赏的大社会党人,他的脑袋比刚才那个勤杂工贵, 价值至少在十五万大洋。
“此人是赤/匪头目之一,照片是清清楚楚的,这个社会党上了你的高级轿车, 陆三少, 你把他送到哪里云了?不会是送佛送到西, 一路送到匪区去了吧。”
陆浩云面上全无所动,实际心里还是慌了一瞬, 刚才一看到那几张照片, 他几乎立刻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小妹在海德唱片公司面试,他去码头送人时遇到照片中的人中枪, 这个人他早年就已经认识, 丢下他不管于心不忍。没想到被爱莲娜的人拍下来。
陆浩云泰然自若地解释:“此事我倒有一点印象, 这个人自称被人抢劫。我救人急难送他就医。长官你上下牙一碰, 他就成了匪区的要人。听说, 唐时来俊臣擅长罗织构陷, 还有一本《罗织经》传世,想必闫长官和刘长官得了真传,罗织构陷的手段信手拈来啊。”
刘上校却猛地抡圆了胳膊,在陆浩云脸上甩个响脆的巴掌。陆浩云确凿被他打得一懵,他用舌头顶顶口腔的内壁,又用手摸摸受力的脸颊,温和清隽的脸上,隐微地露出一点厉色,看向那敢于动手打他的人。陆浩云心情比较微妙,他从小到大遇到过一些坎坷,从前跟人打架也会被人打,可是这样被按在凳子里叫人打,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这个凶横的刘上校不知仗谁的势,气势汹汹地还要对陆浩云发狠,旁边的警卫按住他警告他不要乱动手。陆浩云舔舔口腔内壁的血,似怒还笑地看着那刘上校:
“长官忽然急躁起来,是这桩案子进展不顺利?其实,闫长官指控我的罪名若是能落实,我自然是贵局砧板上的肉,随你们怎么劈砍都不妨,若是罪证不能坐实,今日尊驾对我动用私刑之事,是预备叫我来日向人告发吗,闫长官?“
陆浩云看左边墙壁的镜子,隔壁闫崇礼一直在里头待着。
闫崇礼暗瞪那打人的刘上校,这狗日的仗着搭上领袖夫人的亲姊夫,没有他授意竟敢随意动手打陆浩云。若非怕陆浩云这人精看出来他们急了,他非得给这个越俎代庖的王八蛋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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