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杨登握住她的手,顾莜一缩,杨登却又追过去握住:“我还等你好了,回府里去呢,难道要长久住在这里?”
“那府里没有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里也无妨。”顾莜闭着眼睛,却没有再挣开手。
杨登想了想:“又说气话。你我做了十几年夫妻,没你住的地方,难道我也不知道住哪里去了?”
“夫妻?”顾莜刺心,猛地将手抽了回去:“你那大小姐指着我的鼻子骂的话你没听见?!我哪里配‘夫妻’!你至今还舍不得去衙门给那个死鬼报亡故是不是!”
杨登听她提起洛蝶,不由沉默。
顾莜扭头死死地瞪着他,终于道:“我看你确实的旧情难忘,你索性抱着她的灵牌过去,不用再找我!我也不会再回去!”说话间,又俯身欲吐,但身体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一时头晕目眩,仿佛要把肝胆都呕出来。
杨登叹了口气:“你何必动辄动怒,好歹容人说一句话。”
顾莜抬眸。
“我已经……”杨登低低道:“往顺天府报了她的亡故了。”
杨甯早出了顾莜的院子,只觉着浑身有些燥热,热汗滚滚。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了会儿,想去院中临水阁子里静一静。
不料才过小石桥,就听到阁子里传来人声。
杨甯听见有人,大为扫兴,正欲走开,却听其中一个隐隐道:“咱们大小姐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不见那府里有人来请?”
杨甯脚步一停。
只听另一个道:“谁说不是呢,自打回府里来,便病的那样,先是请外头的太医,竟不管用,亏得还嫁了个太医呢……怎么就能病的起不来?太太那里每天操心的什么似的,张罗着弄些人参燕窝,可不还是都吐了,白费了钱还是小事,可惜都糟蹋了东西。”
杨甯听了出来,第一个开口的是她的二舅母徐少奶奶,第二个则是大舅母江少奶奶。
徐氏问道:“总是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江氏哼道:“什么有喜,这不过是因为他们府里那原配的姑娘回来了,你没听见外头赫赫扬扬说的都是?她见那位生得姑娘这么有出息……自然是给气坏了,这人啊最怕动怒,一气,就了不得了!”
徐氏叹道:“说来也是,若我是她我也气不忿,明明可以嫁的更好,偏嫁给一个太医,如果杨家二爷没伤了手,登上太医院首座,自然配得起,可偏偏又……而且也没扶正。这妾室的名字也不好听啊,她这会儿才病,也算是她度量大了。”
江氏又啧了两声:“还不是她自己想不开,想当初,本来是要送她进宫的,以她的那容貌,再加上这个出身,这会儿不愁是个贵妃啊之类的,都是做妾,为什么不去当皇上的妾……咱们也都跟着得些体面,如今杨家住不得,又跑来家里劳烦我们……”
杨甯早就忍不了了,勉强听到这里,就要冲进去当面给她们两个没脸。
脚步才动,又想起来自己不必费心跟他们一般见识,对付这种人,有的是手段。
她深深呼吸,正在想法儿,忽然看到旁边花上有一只马蜂飞来飞去。
杨甯心头一动,回头问青叶:“前日我听他们说院子里有个马蜂窝,可叫人除去了没有?”
青叶道:“没听说除去了。”
杨甯看着那马蜂飞起,竟往花丛中间而去,她冷笑了声,对青叶使了个眼色。
水阁子里两个人还在说话,忽然间“嗖”地一声响,窗户外飞进一个东西。
原来是一块帕子裹着样东西,直直掉在地上。
两位少奶奶不明所以,低头看时,却惊见无数只马蜂从内飞了出来。
两人大惊失色,惨叫着要逃,可怎能比得过马蜂快?刹那间,水阁内鬼哭狼嚎。
水阁外远远地,杨甯听着那动静,乐不可支,笑道:“我常常听人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尤可,最毒妇人心,现在看来,这妇人心也比不上黄蜂针嘛。”
青叶在后悄悄瞅了她一眼,看了看自己被蛰的高高肿起的手,不敢出声。
杨仪在夏府坐了半个时辰。
正如夏绮所说,老太太房内的那些太太奶奶们,虽然聒噪,但并没什么坏心。
大概是尚武的原因,夏家的门风比别处要“彪悍”些,几个在场的妇人说话都很直接。
除了老太太,夏绮的母亲陈夫人,以及之前负责去接杨仪的那位少奶奶外,其他几位说话的时候,总觉着像是在舞刀弄枪,虎虎生风。
她们问起杨仪的医术哪里学的,听杨仪说是母亲教的,便毫不掩饰对于杨仪从小流落在外必定受了苦的同情,但这种同情并没有任何别的假惺惺的东西在内,于是并不会叫人觉着难堪。
而且他们的同情来的快,但只一转眼,话题便转开了,到了“必有后福”上面,几乎是杨仪的伤感才冒头,就被她们又打了回去。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杨仪治病救人的趣事,但他们的关注点不在杨仪的医术跟所救的人上,而是意料之外地提到了付逍。
详细问过杨仪付逍的住处,境况,从老太太开始,大家纷纷叹息,感慨当武官的不易,又说起付逍当年原来是因醉酒打了监军才被罚……而且罚的不公道等等。
有关于内宅的事情聊得倒是少之又少,而且也并不总围着杨仪打转,这让杨仪难得的觉着自在。
只有陈夫人很关心杨仪的身体,夏家老太太也嘘寒问暖说她太瘦了一定得好好保养之类。
眼见时候不早,杨仪起身告辞。
老太太跟陈夫人定要留她吃中饭,杨仪只说家里还等着,到底请辞了。
杨佑持先前被夏家大公子留在外间,跟几个京内纨绔子弟谈天说地,说的十分投契。
听里面说要走,这才彼此道别,夏公子亲自送出大门。
杨佑持等待杨仪上车之时,却见街上一匹马飞奔而来,杨佑持看的有几分眼熟,定睛细看,才见原来是灵枢。
等杨仪上了车,杨佑持打马靠近车窗:“之前俞三爷叫灵枢来报信,说是巡检司里有个难办的病人,想请过去看看……你说……”
“有意思,”杨仪哼道:“我又不是专职的大夫,也不听他们差遣。”
杨佑持道:“那个人就是十七之前所办的青楼杀人案里的凶顽,被打的人事不省,如今正吊着命,想得他一句证供呢。”
杨仪垂眸:“既然是正经差事,去看一看无妨,不过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
刚才说俞星臣,她冷脸拒绝,如今说“十七”,她就“正经差事”了。
杨佑持笑道:“好嘞!我知道,横竖咱们已经出来了,也不差多走这一趟。”
巡检司。
薛放过廊下的时候,正见斧头拿着一块肉,举得高高的,逗豆子跳来跳去,就是不给它吃。
“你没事儿折腾它做什么?”薛放呵斥。
斧头一愣,忙道:“十七爷,是竹子哥哥说豆子太胖了,不康健,所以叫我让它多跑跑窜窜。”
薛放嗤了声:“谁说不康健,我看它多可爱呢。”他一招手,豆子便窜了过去,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
“让我看看豆子又长了没有。”薛放喜笑颜开,俯身去抚摸豆子油光水滑的脑门,豆子的两只耳朵跟兔子似的往后背着,极为乖巧。
此时屠竹从外头回来,见薛放在此,便跑过来:“旅帅……”
薛放道:“大热天的你跑哪儿去了?”
屠竹手中提着个锦囊口袋,他拉着薛放往旁边走开几步:“我去给您弄了点药,这药得空腹用温酒服下的。”
薛放惊讶之余笑起来:“我又没病,好好地吃什么药,你是不是疯了。”
屠竹期期艾艾道:“总之这是好的……您吃就是了。”
“你小子,”薛放觉着可疑:“该不会是弄什么毒想药死我吧。”打开那袋子看了看,是些淡黄的药丸,不大不小,闻了闻,倒是没有刺鼻的味道。
屠竹正要再劝他,旁边跟着的豆子突然仰头,嗅了片刻,竟撒腿往外奔去。
斧头惊道:“豆子!”
薛放也忙道:“快捉回来,养的这样肥,难保不被一些狗东西盯上,惦记着要吃它的肉呢。”说着又踢了屠竹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屠竹忙把药塞给薛放,叮嘱:“旅帅……您先进去吃一颗,记得用温酒。”
薛放白了他一眼:“简直疯了,好好地弄药吃。”想了想,便拎着袋子往肩后一甩,想先送回房中。
正往后走去,一个差役飞奔而来:“参将!关大哥叫我来报,说外头、那个杨家的……”
薛放止步:“什么杨家?”
“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杨家大小姐,到了门口了!”
薛放没等听完就转身向回走,疾走了两步又停下。
他先看看身上,举手把袍袖、身上各处掸了掸,又举起双手用力把脸揉搓了一下,撩了撩鬓角,深深呼吸。
如此几回,薛放才往外走去,
谁知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手腕上还坠着药袋子,就忙扔给那目瞪口呆的差役:“先拿着。”
杨仪下车,那边老关先得了消息,他在付逍那里是见过杨仪的,知道她跟薛放关系匪浅,且今日又是请来有正经事的,于是赶忙派人入内通报,自己先迎了出来。
一并出外的,还有俞星臣。
俞星臣自然算到了,他叫人去请,杨仪指定不会来,所以他格外吩咐了灵枢一番话术。
果真神机妙算。
将近正午,日色极烈。杨佑持陪着杨仪向内走,日影下,她眉眼冷清的像是才从那座雪峰上下来,不晓得世间冷暖一般。
两侧廊间有好些巡检司的差役,经过之时纷纷止步,远远看着,未敢靠前。
谁知此时,豆子从里头跑出来,那样摇头摆尾,欢天喜地地冲向了杨仪。
杨仪本来清冷的神情突然就春暖花开,她望着豆子,满目惊喜。
那边俞星臣迈步出了门槛,向着杨佑持一点头:“劳烦二爷,”又看看正抚摸豆子的杨仪:“仪姑娘。”
杨佑持笑道:“大妹妹说了,只是试试,未必就真能成。若不成,俞大人可莫恼。”
俞星臣道:“肯来已是感激不尽。岂敢有别的。”
斧头跟屠竹在后紧追豆子,此刻也跑了出来,斧头望着杨仪的脸,正觉着这美貌女子仿佛眼熟,他思忖着,尘封的记忆苏醒。
斧头瞪大了眼睛:“杨……”
还没叫出声,嘴就给屠竹捂住。
俞星臣瞄了两人一眼,抬手示意:“这边请……”
众目睽睽,杨仪也不便跟豆子多亲热,只克制着,稍微摸了一把了事。
她没打算跟俞星臣寒暄,瞥见俞大人抬手,杨仪即刻迈步。
正要跨过门槛进内,冷不防里头转出一个人来,那样来势急促而莽撞地,直直撞上了她。
杨仪猝不及防,旁边俞星臣跟杨佑持赶紧欲扶。
不料里间那人反应更快,出手如电,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竟把人紧紧地揽到了身上。
杨仪愕然抬头,正对上薛放同样受惊不浅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17: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仪姐姐了~抱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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