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薛放怦然心动,顿时住了脚。
此刻两人从正房的廊门向西,却见面前豁然开朗,香气扑鼻。
原来此处到前面厢房连着的一块,竟是个小小的花园。
虽不大,但靠墙几棵紫薇,开的热热闹闹,蜂蝶围绕,而院子内若干花卉,错落有致,其中还有两棵牡丹最为醒目,淡粉色,花朵半个脸盆大小,雍容华贵,美不可言。
杨仪甚是惊喜:“先前还羡慕端王殿下那一院子的花,现在这里也有了。”
薛放抚着她的脸,让杨仪重新看向自己。
杨仪将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方才还未说完。在我心里你自然是我的,那我也自然是你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薛放眼睛烁烁:“我、我不知说什么好。”
杨仪一笑:“那就不用说,横竖你的心意,我心里知道。”
她说着就要去看那牡丹花,薛放却拉住她:“可我想亲你。”
杨仪微怔,笑看他一眼:“别没够。”
“那哪里就能够……”薛放咕哝,扣着手把她拽回来:“有句话我说出来,怕又惹你不高兴,可我心里只有这句话。”
杨仪疑惑:“什么?你且说来我听听。”
薛放搂着她的脖颈,低头凑到耳畔低语了一句。
眼睁睁地,杨仪白玉似的耳根开始泛红。
薛放望着她,此刻又仿佛在端王府的花园内,她背后同样都有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但他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内院处,脚步声响。
原来是屠竹跟小甘回来了。
小甘在正屋左顾右盼,正不见人,就听到声音从外传来。
她赶忙回身,果然见杨仪跟薛放从廊下走了过来,小甘忙叫道:“姑娘!”
“天还是有点儿热。”杨仪抬手抚了抚脸颊,欲盖弥彰地。
薛放扬眉。
小甘一愣,日头都要落山了,哪里还热……不过她心里有事,便没计较这明显的谎话:“姑娘,你猜我看见了谁了?”
杨仪道:“看见谁,怎么了?”
小甘急不可待地交代道:“刚才在路上听他们说宣王殿下要回宫了,我多看了一眼,你猜那王爷是谁?”
杨仪诧异,薛放听出几分来,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认识的人?”
“可不是么?”小甘连连点头:“还是咱们都见过的,就是那个之前在大通码头救了我的,阿旷!”
杨仪惊愕:“真的,你没看错?”
小甘拍着胸口道:“中间的那自然是王爷的车轿,在那车内的不是王爷,又会是谁?我看的真真的,他好像也看见了我……把我吓得以为自己眼花了!叫竹子哥哥看,偏晚了他没看到。”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
杨仪本来是临时起意,带薛放过来瞧瞧。
如今见薛放很喜欢这个地方,便想索性吃了晚饭再回去。
其实在羁縻州的时候,他们两个偶尔也会同桌用饭,但那会儿彼此都心无旁骛,哪里比得上此刻。
这夜,顾家。
杨登从太医院出来,没顾得上回杨家,赶着去药铺子里弄了两副药,来到顾家。
自从顾莜出阁,她的院子却仍是无人敢住,留着等她回来的时候住。
不过顾莜也不太回门,倒是杨甯经常的回顾家走动,便正好住了顾莜的院子。
杨登也没去见他们的老太太,只赶着来看望。
进了院子,就见丫头们都站在廊下,看见他便扬声道:“二爷来了。”
杨登止步,把手中的药给了丫头,吩咐如何去熬,便进了门。
他转到里间,见顾莜坐在杨甯的床边,正在拭泪。
杨登赶忙上前,温声道:“好好地怎么哭了?甯儿如何?”
顾莜的眼睛都有点红肿,说道:“你怎么才来?我都急死了……为什么之前吃的药不管用,方才越发说了几句胡话。”
杨登宽慰道:“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别心急。甯儿没有大碍,只是外感风寒、又蕴内热罢了,我方才又换了一副羌活汤,已经叫他们熬去了。”
登二爷走到床边,细细打量了杨甯半晌,见她脸色憔悴,嘴唇灰白,眉头紧皱。
他俯身又给杨甯诊了脉,只觉着脉象急促。
杨登心疼,不由叹道:“这孩子,好好地怎么淋了雨呢?”
正在此时,顾瑞河从外来了:“姑父来了?我来看看甯妹妹可好些了?”
顾莜见了他,脸色缓和不少:“比昨天稍有起色,只是还没大好。又劳烦你来探她。”
顾瑞河道:“这不是应该的么?姑妈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在里头不好弄,告诉我一声,我在外头带进来,倒是便利些。”
顾莜答应,杨登也点头:“大公子有心了。”
见杨登在这里,顾瑞河不肯多留,只又看了杨甯一回,略说了几句,起身出外。
杨登送他来到院门外,道:“听说那日,是大公子把甯儿送回来的?这……不知是怎么回事?”
顾瑞河道:“姑父,我也不晓得如何,只是听人说看见过甯妹妹,我便去找了找,谁知她在护国寺那里……只是不小心淋了雨,我便带她回来了。”
杨登知道杨甯那天确实是去护国寺烧香的,心想兴许真是小孩儿一时贪玩?或者不小心之类?倒也罢了。
顾瑞河同杨登说了两句,便自告辞离开了。
那天他听了霜尺的话,赶紧去找杨甯,可不管是顾家,城外,还是杨家,都没找到。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猛地想起了早上杨甯曾去过护国寺,顾瑞河灵机一动,死马当作活马医,赶到护国寺。
果真看到杨府的马车停在外头,他赶紧下马去找,马车里并不见人,一路进了寺庙,却见在大殿前,只有青叶站在那里,却不见杨甯的影子。
顾瑞河忙问青叶姑娘人在哪里,青叶也是浑身湿淋淋地,脸色不佳。
她向内看了眼,颤声道:“姑娘……不叫我跟着,自己在……”
话未说完,就见杨甯从殿内走了出来。
当时她浑身如同水里捞上来一样,头发都几乎散乱开了,脸色惨白,显得瞳仁漆黑。
她的样子把顾瑞河吓的不轻,当下忙解开自己的蓑衣,把外衫脱下来给杨甯披在身上。
杨甯的眼珠动了动,总算像是认出了是他,这才一笑:“大哥哥啊……”
顾瑞河把她抱住:“甯儿,你是怎么了?何苦自己糟蹋自己。”
杨甯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轻声说道:“没关系,是我甘心情愿的。”
顾瑞河没头没脑:“罢了,我带你回家去。”说着把蓑衣给她披在身上。
杨甯望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心之人。”
顾瑞河哑然失笑:“说什么胡话?”
他将揽着杨甯正欲出门,里头却有个小沙弥跑出来,拿着一把有点破旧的伞:“施主留步。”
小沙弥上前,躬身把伞献上,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顾瑞河看看那伞,倒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寺内的僧人慈悲心、与人方便罢了,于是将伞撑开,揽着杨甯出了寺门。
把杨甯送上车后,顾瑞河护送她一路往回,到了顾家,下车的时候,杨甯便晕过去了。
还是顾瑞河把她抱回了房中。
这边杨登目送顾瑞河去了,忖度了片刻,折身回到屋内。
才要进里屋,就听到里头杨甯含糊地叫嚷道:“三哥!”又嚷嚷道:“你回来、你回来!”
杨登吃了一惊,疑心自己听错了。
“三哥”?
如果她叫的是“大哥二哥”,那他还能明白,可是不管是杨家还是顾家,哪里有个什么三哥?
只听顾莜道:“甯儿,甯儿你醒醒,是被梦魇住了,甯儿……”
连声呼唤,杨甯猛地惊醒,她浑浑噩噩,昏头昏脑,突然叫道:“他死了,他死了!娘……俞星臣死了!”
杨登正狐疑不解,猛地听到杨甯叫出“俞星臣”三个字,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听顾莜轻声道:“没事,甯儿,你做噩梦了,你是病倒了,才胡思乱想的。”
杨登恍然如梦。
听顾莜的语气,显然她是知道“俞星臣”“三哥”这种事的。
他走到门口,向内看去,见顾莜坐在床边抱着杨甯,杨甯满头的汗,顾莜忙着给她擦拭,百般安慰。
“俞星臣去了海州,你忘了?海州那边有案子……他是去办案了。”顾莜小声地。
“他、他会死的,”杨甯恍恍惚惚,道:“他会死在那里。”
“这孩子,别说胡话。”顾莜显然是没当回事,抱着她道:“行了,管他是生是死呢……现在对娘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身子。你好好的就行了,别人我也管不着。”
正在这时,外头丫鬟捧着药进来,杨登说道:“给我吧。”
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丫头竟都在外间。原来是顾莜有意为之。若是有人听见了杨甯的“胡话”,那……
杨登按下心头狐疑,端着药进内:“甯儿醒了?正好把这碗药喝了。明儿必定就好了。”
杨甯抬眸看向杨登,似乎过了会儿才辨认出他是谁:“父亲。”
顾莜把药接过来:“你父亲从太医院回来直接就来看你了,快点好起来,别叫人担心。”
杨登站在顾莜身后,望着杨甯,面色和蔼地微微点头。
杨甯将目光收回,又看向顾莜,泪突然从眼中流了出来,有的就砸落在药碗里。
这一次,她的所愿终于落空。
而这一次,俞星臣也将凶多吉少,只要他去海州,她那句仿佛是诅咒般的话,十有八九就会应验。
杨甯如同喝刀子一样,把那碗羌活汤喝了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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