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他双手叉腰,站着不动,倒要看这神棍有什么本事。
陆神官凝视他道:“旅帅对神明不敬,我便用这五雷符召一道雷,略施惩戒。在此之后,旅帅家中会有些许小晦气,若诚心悔过,可得安然。”
说完后,他两指夹着那道符咒向着空中一扬,口中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
他振振有辞,但天空晴朗无云,哪里有什么乌云惊雷?
邱旅帅只以为自己戳破了陆神官的把戏,仰头看天,哈哈大笑:“怎样?雷呢?”
可就在他大笑之时,眼前一道奇异白光掠过,旋即,“轰”地一声炸雷,几乎就在他头顶响起!
邱旅帅耳朵都聋了,被震得脑中晕眩,整个人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在那之后不出两日,他家中妻子,在喂鸡的时候突然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只毒虫咬伤,半条腿肿的骇人!虽然找大夫看过,可敷药服药数日,依旧不见好转。
邱旅帅因为被惊雷所慑,正在家中养病,见妻子也如此,愁闷之余,突然想起了陆神官的话。
他本来不肯低头,只是见妻子痛苦之状,到底还是不顾病体去往道场。
不料连陆神官的面都没见着,门口一名童子看是他,便道:“神官算到你今日必来,既然来了,自是诚心悔过,倒是不必跟你计较。”说着把一道黄符交给他:“回去烧了,用井泉水给病人服下。”
邱旅帅将信将疑,带了符回家。
而妻子喝了那符灰水后,当天晚上,伤口流出脓血,次日,肿已经消退大半!
不出三天,人已经能够行走无碍。
此事周围百姓自然更知道了,传的沸沸扬扬。
连一县的旅帅都受了神罚,百姓们自然越发笃信陆神官,连之前那些半信半疑的,也开始信了。
从那之后,邱旅帅便不敢再跟陆神官如何了。
甚至有关于神官的事,他总是要退避三舍。
吴校尉听邱旅帅说完,大感头疼跟棘手。
一方面他是相信陆神官之能的……毕竟还指望着怀中的符咒。
但另一方面,灵枢呢?十七爷呢?
他可知道薛放的性子,既然来了,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吴校尉可不想看到玉石俱焚的场面。
就在所有百姓们吵嚷着,向着门口聚拢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身影慢慢走到吴校尉跟邱旅帅跟前,声若洪钟地喝道:“都退下!不得无礼!”
黑暗中,百姓们猛地看到一个巨神似的影子矗立跟前,吓得不免倒退,不知是什么情形。
廖小猷之前正躲在马车上吃包子。
吴校尉按照杨仪吩咐,命人给他买了好些样的吃食,他一样一样查看,吃的兴高采烈。
听到外头嚷嚷,以为是看热闹,也没有理会。
等听见声音渐渐大了,才发现不妥。于是钻了出来。
而最初的惊愕之后,百姓们反应过来:“这是……人?是什么人?”
“是那个什么京畿巡检司一伙的!”
“哼,京城里来的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这里或者闹虫灾了,或者干旱少雨了,活不出来的时候,京城里的官可没管我们,还不是陆神官庇护着?如今必然是他们看不惯,所以故意来为难!”
“对!闪开!我们要见陆神官,不许为难陆神官!”
声音越发大了,而门外聚拢的人,已经快近百。
邱旅帅小声对吴校尉道:“不行,你快去亲自告诉十七爷吧……咱们拦不住,别说是我这边儿带的人不顶用,就算顶用也无济于事。”
之前邱旅帅之所以喝的醉醺醺不管事,也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这甑县的县官先前才因家中有事,告了丁忧,新的官还没来。
而甑县事实上掌握一切的毫无疑问是陆神官,百姓们动辄就去捐钱求拜,甚至闹到衙门的纠纷、以及私下里鸡鸣狗盗的事都减少了……这表面上看来自然是好事。故而巡检司的人无事可干。
第二个原因,则是邱旅帅心知肚明,巡检司里的他这些属下,至少有一半,也是陆神官面前的“信众”,但凡他有个什么非议不满之类的,风吹草动陆神官都会知道。
何况邱旅帅也被那一声雷响吓坏了,至少不敢再拿家人的性命安危做赌,也只好随波逐流,眼不见为净。
廖小猷吼道:“别再过来了,不然我可不客气!”
他一挥手,把门口立着的一盏青砖垒成的宝塔灯拍飞。
砖石四溅,引得百姓们惊呼起来。
吴校尉毫不怀疑小猷的能耐,只要他动粗,几十号人该是拦不住他。
可他的手重,万一弄出人命来……这件事越发不能善了。
何况百姓们也不能“激”,若双方失控,更加完了!
正欲进内劝说薛放,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胡老先生来了!”
有人低语:“快闪开,给胡老先生让路!”
原来这胡老先生,正是本地有名的士绅,原先也曾担任过京官,告老返回甑县颐养天年。
而里头那个胡小姐,正是这老先生的孙女儿。
入夜时候有人告诉了胡老先生,说京城来人欲为难陆神官,老先生便急忙赶来。
道场之内,厅中。
薛放虽听见外头的吵嚷,却丝毫不慌:“你还真成了这甑县的土皇帝。”
陆神官叹道:“非也,这不过是民心所向而已。”
薛放笑道:“你敢不敢跟我回京,把这句话在皇上面前说说?”
陆神官淡淡道:“你既然见了金牌,就该明白我是为皇上办事之人。”
薛放道:“我想,皇上可没叫你害人吧。”
他见夏统领害怕不敢,便伸了伸左臂,道:“好吧,就叫十七爷来伺候你出去?”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住手,住手!不可对神官无礼!”
自然是那个胡老先生,被人扶着快步走了进来。
他走的太快,咳嗽了几声,待进了门,突然看到胡小姐躺在地上,一惊:“飞雪怎么了?”
陆神官道:“老先生放心,小姐今夜可无恙。”
“多谢神官,”胡老先生抚了抚胸,吁了口气,抬头看看薛放:“这位就是京内巡检司来的……薛小侯爷么?”
薛放道:“你是何人?”
“老朽曾在顺天府任职……也曾有幸跟扈远侯照面过。当时小侯爷还未回京……”老眼昏花地打量他,赞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薛放道:“你来做什么?”
“小侯爷怕是有什么误会,陆神官法术精妙,甑县百姓多得他恩惠,如今门外已经聚拢数百之人。小侯爷切勿错怪好人,更加引发民变。这是老朽的肺腑之言。”
杨仪听见数百人,心微微一沉。
薛放面不改色:“你也是这数百人里的一位?”
胡老先生道:“小侯爷,老朽只是来调停的,你千万莫要行差踏错。”
“我看你也是个老糊涂,你孙女儿明明病了,你不找好大夫给她看,反而把她一个清白女子放在男人这里,你就不怕出点什么事?竟还在给这人说话。”
胡老先生一怔,忙诉说:“小侯爷有所不知,孙女儿是被狐妖附身……自然是要神官给驱邪的,何况先前不是没看过大夫,可都不管用。小侯爷还是莫要说些得罪神明、会下拔舌地狱的话。”
薛放哼道:“我这里有个现成的大夫,你要不要试试?”
胡老先生早看到他身边还有个身形瘦弱之人,只是没有在意,这会儿瞪圆了眼睛:“这是?”
杨仪行礼:“太医院,杨仪。”
胡老先生喃喃:“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薛放笑道:“我看你真老糊涂了。”
陆神官温声道:“这位就是受封太医院的本朝第一位女太医,杨侍医。”
胡老先生愕然而惊喜:“就是、那那位大名鼎鼎的杨太医?”
这会儿门外的声音更加嘈杂,薛放给夏统领使了个眼色,叫他出去帮手。
心中转念,薛放对胡镛道:“你偏听偏信,把孙女送到这里任人摆布,如今,杨侍医说她能够用医术将胡小姐治好,你信不信?”
胡老先生呆了呆:“这、这怎么可能……陆神官……”
薛放瞥向神官:“你先前不也说过,你跟杨侍医的医术,同在什么巫彭之下,也想看看她的医术会不会奏效么?”
陆神官何其精明,顿时察觉他的意图,踌躇:“不错。”
薛放道:“不如这样,那就让杨仪放手去给这位胡小姐诊看,假如她能够治好了,就说明胡小姐的病症,不是你说的什么狐妖附体!你是在骗人!”
陆神官皱眉。
“你敢不敢?”薛放盯着陆神官,“就在这胡老先生见证之下,对了……也告诉外头那些百姓,让他们看看,到底是陆神官神通广大呢,还是……那根本就是大夫也能看好的病症,陆神官,到底如何?”
陆神官瞥向杨仪,又看看薛放,终于道:“有何不可?就同小侯爷打这个赌,不过,既然要赌,那不如加多一重,假如杨侍医治好了,我随你摆布,假如杨侍医治不好,小侯爷不再为难道场,即刻离开甑县,如何?”
杨仪在薛放的手腕上轻轻地一搭。
她虽知道巫彭的传说,也知道巫医跟祝由之术,但也只是皮毛而已!祝由之术深不可测,杨仪虽精通医理,但对于此道却极为陌生。
如果只是试试看,那当然无妨。
但要赌的这样大……她不是不敢,只是得慎之又慎!
薛放望着她搭在自己腕上的纤细玉指:“还记得在羁縻州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吗?我所信任的两样物事。”
杨仪咬唇,眼波闪烁。
她怎会不记得。
慢慢地缩回了手,杨仪道:“我听你的。”
她看向陆神官:“我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陆神官疑惑,而带点好奇:“什么条件?”
杨仪道:“灵枢是在甑县失踪的,我想神官的势力遍布县内,您又是神通广大,我想请您施展神通,将灵枢的下落找到、让他安全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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