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狄闻要给胡大夫颜面,谁知薛放在旁道:“嗯,到那扬幡举哀的时候,胡先生自然会为将军哭的大声些。”
杨仪吃惊地看向他,薛十七郎实在口没遮拦的很,嘲讽胡大夫也就罢了,竟还不惮咒狄将军被他治死。
她觉着这话极其好笑,又实在不敢笑,便忍着低了头。
胡大夫脸色一沉,向着狄闻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薛放回头瞟了眼,满面正经地问:“他怎么走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狄闻笑道:“十七你……你倒也罢了。”他又看向杨仪:“有关后续调治等等,请先生多交代符琪。”
“不敢,”杨仪欠身,想了想:“其实先前在下跟符侍卫所说的那些……有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将军勿要放在心上。”
薛放不晓得她是何意,狄闻却哈哈笑了起来:“老夫岂会不知,也很知道杨先生的苦心。”
杨仪见他这样答,就明白自己不用多言了。
其实狄闻以后若好生调养,恢复自也有望,先前她故意把他的身体情形说的惨了些,不过是因为记着薛放对她说过的——朝廷忌惮狄闻,俞星臣又是朝廷所派,所以才有意说给俞星臣听见。
此时,薛放嘀咕了声,问:“将军还没说,这姓俞的跑羁縻州这一趟,到底有什么大事?”
“哦,”狄闻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照俞大人的意思,这是‘好事’。”
之前见狄闻病情见好,俞星臣宣了旨。
旨意上说,皇后娘娘寿诞将至,而羁縻州巡检司狄闻之女小玉天资聪颖,娴雅端庄,特召进京相伴凤驾,以兹寿贺之喜。
作者有话说:
17: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仪姐:我说是为刺激他你信吗
17:你大概在刺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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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三更君~
◎乱撮鸳鸯,招摇过市◎
杨仪听见这样的“旨意”,还并没有觉着如何。
可薛放的反应就很直接了。
“什么?”薛放站了起来:“叫小玉进京伴凤驾?哈哈……这不是商纣王叫冀州侯苏护献苏妲己吗?”
杨仪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也跟着起立:“旅帅!”
狄闻也喝道:“十七。”
薛放看看两人:“看把你们急的,我又说错话了?”
狄闻向着他摆了摆手,然后望着杨仪道:“杨先生,这是十七玩笑,不必放在心上。”
杨仪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完全是因为担心薛放这样肆意妄言,惹祸上身。
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僭越了,毕竟这是在狄将军面前,而且……狄将军跟薛放的关系,显然比薛放跟她的关系更加亲近,很不必她出声。
又听狄闻这话,似有防备自己之意,她便站起身来:“在下明白,将军若是无事吩咐,我须去配几副药……”
没等她说完,狄闻笑笑:“先生自去。需要什么只管跟符琪交代。”
杨仪垂首,并没有看薛放一眼直接退了出来。
走出房门,杨仪止步细想。
她原来对于这道旨意并没什么特别之感,甚至被狄闻说的那声“好事”迷惑,本能地觉着不是坏事就罢了。
谁知薛放一句话,振聋发聩。
商纣王让冀州侯苏护献苏妲己?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杨仪突然发现,事情居然能够这么去想。
在她眼里觉着不是坏事的所谓“伴驾”,对于薛放……或者说狄闻而言,竟是堪比商纣王召苏妲己的行为。
当然这并非说小玉是妲己,而只是指这行为背后的目的罢了。
她骇然,抬手扶了扶额。
本朝至帧皇帝,少年登基,也算是个刚强能为之主,早年亦身披戎装,亲自上过阵的。
只有一件,皇帝颇为贪色,若有看入眼的,莫论男女,皆可逞一时之兴而幸之。
至帧皇帝原本有四位皇子,大皇子最得宠爱,也是群臣们公认的最有皇帝之风的人,怎奈在一次亲临北阵的时候,被北蛮放了一记冷箭,就此崩了。
二皇子宣王自小体弱多病,据说皇帝曾得一梦,梦见药师佛向皇帝许诺,要他让皇子皈依才能保得性命无碍,梦醒后,皇帝索性就把宣王直接送去了护国寺,叫他在寺庙安心念经修行。
三皇子便是端王殿下,也是最得民心的一个,十分的善慧,在皇帝懒于政事之时,多是叫端王辅佐处置朝政,端王也料理的妥妥帖帖。
四皇子年纪尚小,还在宫内,不必多说。
杨仪在门口站了半晌,阳光照的头晕。
亏得符琪走来,问她为何在此,杨仪才想起,便说自己要配些药,最好再弄些药丸子。
从治好了狄将军的痼疾后,符琪看她之时,简直眼中冒光。
他立刻连声答应:“先生要什么都有。正好那些人也在,先生若要制药,叫他们帮手,是最快的。”
大佛堂这里,原先就有个小药局,只是药材不多,只因狄闻这几日在这里,所需所用非同小可,符琪便命人就近调了好些药材,其中不乏珍稀罕见的。
这些日子杨仪总疲于奔命,之前制的药丸,不管能用的不能用的,大部分都吃的精光,这让她有点惴惴空虚之感。
何况以前制药,多半还得自己亲自去采草药,毕竟有的药材价格不菲。
如今见有“大头”在此,药又前所未有的齐全,她自然是要发奋多制一些。
一旦忙起这些事来,她的心里就装不下别的了,顿时之间,心里盘算的只是要这个丹,那个散,竟把什么俞星臣什么杨甯,什么朝廷的旨意都扔在了九霄云外。
她这一忙,便又忘了时候,日色正中,还只管在药局里筹谋。
身前一个药童拉长语调念着单子:“腊梅丸二十颗,需用腊梅花末,干姜末,甘草末,枇杷叶……”
念完了这个,又拿了一张:“如神散,用当归,肉桂,玄胡索……”
“一粒金……”
“守宫丸……”
“扶衰丸……”
七八个青衣侍从来来往往,按照他所念的抓药炼药,忙的头都不能抬。
杨仪搓搓手,内心乐不可支。
这些都是她想了好久的需制的药,有的是临时看见此处有异样药材,所以就算未必能用得着,也非得造一份出来,免得过了这个村儿没了这个店。
她不住地东看看,西瞧瞧,如入了宝山的财迷。
望着侍从们忙着给自己制药,又闻着那些药的香,只觉心头难得清净,且竟并不觉着乏累。
直到无意中一抬头,竟见门口外薛放正站在那里,左臂抱在胸前,右手臂支在上头,手捏着自己的下颌,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杨仪便从内走了出来:“旅帅跟将军的话说完了?”
薛放道:“你一直都在这儿?我那早就说完了,都出去逛了半天了。”
杨仪应了声:“旅帅有事且请自便。”
“你还没完?”薛放忙拉住她:“还是故意躲着,不想给我说那件事。”
“哪件事?”杨仪倒是真忘了。
薛放眯起眼睛:“你跟俞星臣背后嚼我舌头的事。”
杨仪没想到俞星臣有生之年竟会出现在这样的句子里。
她看看忙碌的众人,又想想自己今日制了多少药,算来也差不多够了。
两人出了小药局,却见天蓝如洗,泸江似玉,鹭鸟们又恢复了昔日的欢快,或彼此嬉戏,或捉鱼虾。
跟着雨过天晴般的景色不相衬的,是杨仪忽然凝重起来的脸色。
薛放问:“怎么,很难解释么?”
“我跟俞大人……有一点过节,只是他目下未必知道。”杨仪终于开了口。
其实若是说谎,也应该能够搪塞过去。
但杨仪觉着,该让薛放知道一点内情了。
“早看出来了。”薛十七郎不以为然,“那日你瞪着他的眼神,跟要活撕了他一般,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可我想不通的是,他到底干了什么,会让你那样……”
杨仪苦笑:“旅帅,能不能不要问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开口就能说清楚的。”
那是血淋淋沉重的过往,她无法宣之于口的。
“那……”薛放顿了顿:“先前刺杀你的那几个人,总不会也是俞家所派?”
杨仪见他竟迅速联想到这个:“我想,应该不是他们家。”
“那到底是谁。你知道?”
杨仪摇了摇头,而后道:“我跟俞星臣说旅帅的亲事,是……无奈之举,确实不该,请旅帅见谅。”
“你是想,跟他套近乎呢,还是……”薛放忖度着:“编排我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杨仪知道他不好瞒,不晓得竟是这样机敏:“若我说有好处,旅帅会生气么?”
薛放却摆了摆手:“你早说便是了。只要对你有利,随便你如何吧,反正我又不会真的回京去娶什么亲。”
这件事到这里本来点到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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