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他身子不好,你叫他连着撑两个时辰?我是怕他救不了人,自己先栽了。”
隋子云道:“旅帅,你忘了你先前跟我说什么了?”
薛放自问他时不时地就会口灿莲花,哪儿记得隋子云特指哪句。
隋子云道:“早上您到衙门,我问起狄将军的病症。你说的那句。”
——“他从不叫人失望。”
薛放倒退一步,仰头靠在墙上。
此后每一刻钟,都显得尤其漫长,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里头不知是李正还是孙平,叫道:“旅帅!”
隋子云如同得令,刚要进门,薛放却先将门推开。
室内的气味实在难闻之极,薛放却顾不得这些,目光所及,是杨仪以很怪异的姿态跌坐在地上,她歪着身子,额头抵在床边,双手湿漉漉地垂在身畔。
孙平似乎要去扶她,李正才把手里端的一盆血水放在桌上。
隋子云见薛放已经过去,便问:“如何?”
李正的脸色惨白:“杨先生……切开英虎的手、和手臂,把骨头……”向来沉稳的军爷,也有点语无伦次了。
隋子云的反应倒是寻常。
假如李正跟孙平曾经在蓉塘的龙王庙见过杨仪给那具尸首挖心掏肺的冷血屠夫样,就不会这样骇然惊心了。
不过也不怪他们,隋子云叹气:当初是一具尸首,可如今这个……是个活生生的人,杨仪要做的是保住人命,自然比单纯做“屠夫”要难上百倍。
薛放及时推开孙平,把杨仪从地上揽起。
她有所触动,缩了缩:“旅帅?别碰……脏。”
此时,薛放才发现她身上竟全是血,胸前,衣带,袍子,双臂更是不用多说,甚至连遮着脸的一方帕子,也被血溅的如同一副血梅图。
“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才从千军万马里杀了出来。”他咬牙。
杨仪牵了牵唇角,仿佛是笑,但她已经没有要笑的力气。
方才她得切开英虎的手,挤出脓血,割掉腐肉,将折了的骨头重新接好,还要留心看有没有骨碎。
然后,她的把一些被毒血感染的坏死骨头刮掉,这些步骤,一个比一个更难,而且她得全神贯注,简直心力交瘁。
她却仍是欣慰地:“这只手臂,算是保住了,终究……没白忙,就成。”
薛放无言以对。
隋子云走过来,没等他开口,薛放已经把杨仪抱了起来:“我先带他回去歇息。”
“别,有血,”杨仪忙拒绝:“脏的很,把旅帅也弄……”
“你省点儿力气。”薛放很是不悦:“谁嫌你了。”
就在他迈步向外的时候,杨仪道:“等、等等!”
他以为她还不放心英虎,便成心地不肯停。
杨仪却道:“我的、我的袋子……”
薛放一愣。
这会儿里间的隋子云转头,却惊见杨仪竟把她的那花布袋子放在离床最远的靠墙桌子上。
隋子云看看遍身是血的杨仪,又看看那一丝不染的花布袋子,轻叹。
薛放未曾多想。
但是隋子云却在一瞬间就知道了杨仪的用意。
她是怕弄脏了这个漂亮的过了分的“搭帕”,所以才放的那么远。
她极珍爱,虽然说她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意义。
而送东西的人,显然也同样蒙昧不懂。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的三更君,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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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个加更君
◎好色之徒,十分清白◎
他们回了巡检司衙门。
虽然杨仪事先把宝贝花布袋放的远远的,但她自己却不能如此。
而且仓促中又找不到合适的遮掩之物,这里毕竟是巡检司军营,都是些粗豪军汉,就算找一件合她身儿的旧衣裳也不容易。
何况治病如救火,哪里能给她磨磨蹭蹭的机会。
偏英虎的手肿的那样,什么毒血、脓液,烂骨肉之类……哪里是那么好料理的,一喷二溅三淌,虽有李正跟孙平两位在旁协助,但她毕竟才是“主力”,首当其冲亦是不免。
之前总算完事后,杨仪简略地把手上的血跟污渍、包括那刮下来的骨沫等洗了洗,可仍是不得干净。
但这些却竟不劳她操心,还没进门,隋子云早先吩咐了屠竹去准备水,又特意叫人去把伺候狄小玉的那胖丫头叫过来。
对此,隋嬷嬷跟薛放的解释是:“从之贤弟体力虚耗,可这身上毕竟还污脏不堪,这些毒血之类熏染,怕把他弄病了。毕竟丫鬟的手轻些,且做的仔细。叫她伺候比别的强。”
这个“别的”,显然把薛十七郎包括在内了。
薛放倒是没想过什么“伺候”,只是把杨仪放在榻上的时候,他即刻就想叫屠竹拿毛巾来,完全出自本能罢了。
杨仪才挣扎着将污脏的外袍解开,闻言小心地用手肘抵了抵薛放:“旅帅快去清理……不用管我。”
薛放刚才抱她,身上自然也染了些血污:“我不嫌你就算了,你倒是嫌我了?”看她费事脱衣裳,便从后给她一拉,麻麻利利地把那件袍子除了下来,裹成一团:“这个不要了吧。”
杨仪咳嗽:“你、快去。”
她毫无血色、只带着冷汗跟疲乏的脸,跟这轻飘飘仿佛是自己从天灵盖冒出的两个字,让薛十七郎竟无法拒绝。
他哼了声:“自讨苦吃。”将要走,又看向隋子云:“不对,是你拉人下水。回头跟你算账。”
隋子云笑笑,恭送旅帅。
等薛放去了,杨仪才跌回了榻上,气若游丝地说:“子云哥哥,要用凉水,不要热的。”
“知道了。”隋子云回头吩咐了一句,上前看她:“这次确实是我缺乏考量,没料到竟是如此棘手,若是因为这个累坏了你……”
杨仪撑着抬起眼皮:“你要是不叫我治才是……缺乏……”
她实在说不下去:“我且躺会儿。”话未说完,已经合眸半是昏睡了。
屠竹端了一铜盆的清凉井水,隋子云试了试,叫稍微加一点热的,待不十分冰凉,也没感觉温热,才叫停了。
此时狄小玉带了那胖丫头前来:“怎么说叫喜娃来伺候杨先生呢?这儿不是有人的?”
隋子云道:“这些人粗手粗脚的,小姐您看先生的样子,怎么禁得住?到底叫个丫头来才成。”
狄小玉闻言把袖子挽起来,竟说:“你叫丫头,也要找个聪明的,你看她可会做这些么?少不得我来。”
喜娃撅嘴。
隋子云大为讶异:“你?”
狄小玉道:“怎么,我不行么?我不比丫头伶俐?”
喜娃的嘴巴更高了几分。
隋子云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最主要的是,他以为狄小玉毕竟是一品大员之女,哪里肯沾手这些。
狄小玉却已经走到了床边,她啧了声:“果真像是才从千军万马堆里杀出来的一样……”回头看隋子云还站在那里,就又道:“你哪里知道,我小时候时常跑到军营里去,也见过些受了伤的将士,想必你是担心我害怕不敢做?”
隋子云只得一笑。
狄小玉指使那胖丫头喜娃端水上来,自己拧了块帕子,先给杨仪把脸上、发端,以及脖颈上擦了一遍,果真细致。
隋子云并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细看她动作。
却见狄小玉满面认真,并没任何嫌弃之色,反而十分专注,下手也极为轻柔。
他看看杨仪,又看看狄小玉,望着这素日刁蛮不讲理的大小姐,眼神稍微柔和了下来。
“这杨先生,实在太瘦弱了,这可怎么得了,看看……”
狄小玉正擦到杨仪的手,那么窄窄的一截玉腕,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比了比……本来狄小玉只算是纤秾合度、胖瘦适宜罢了,可跟杨仪相比之下,倒是如同薛放在来的路上那一句——“她壮实着呢”。
这会儿那喜娃也忍不住插嘴:“先前我看着旅帅的那个上司……薛旅帅,长的美人一样,年纪又小,我还不信他是旅帅的上司呢。如今这位先生……却简直更加不像是个先生。”
狄小玉跟她相处了两日,倒是颇喜欢她的憨言憨语,一边擦拭一边笑问:“不像先生,像是什么?”
喜娃望着床上合眸沉睡的杨仪,那侧面简直像是高手精心剪出来的剪纸似的人物……可又比那剪纸更精致不知多少倍,尤其那肤色就像是一捧雪,简直叫人怀疑不小心戳过去,就会戳出一个坑。
喜娃开始庆幸不是自己去伺候,不然以她的手劲只怕还真把人弄伤了呢。
她摇了摇胖脸:“不像先生,像是小姐。”看看杨仪又看看狄小玉,喜娃心想:比狄小姐还像是小姐。
隋子云在旁一直听着两人对话,听到这句眼神一变,忙看向狄小玉。
狄小玉一愣,凝眸打量杨仪,半晌才嗤地笑了:“也难怪你这丫头说这话,杨先生的模样确实太好了些,再加上他这个身子骨……可你想啊,他是何等能耐的人,又能救人的命,还能相助十七哥他们上山下海擒龙捉蛟的,要是个小姐啊……又岂能这样。”
隋子云稍微地松了口气,见那盆水浑浊了,就又回头叫人。
杨仪睡了足一个时辰才醒来,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隐约只听见:“等……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杨仪没理会,赶忙起来打量身上,却见双手已经极为干净,抬起来闻了闻,还有胰子的淡香气,忽然杨仪低头,拎起领口,似乎领子间也有这种味道。
她稍觉惊心,正要再向内查看,就听外头轻轻一声咳嗽,然后是隋子云走了进来。
“好歹醒了,再不醒我就是罪人了。”隋子云眼中带笑:“十七非吃了我不可。”
杨仪挤出一点笑意,心噗噗跳。
隋子云却又若无其事地:“我怕屠竹粗手笨脚的,就叫了伺候狄姑娘那小丫头来给你擦了擦手脸脖颈,你可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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