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九四夕
“想什么呢你,我要是运气有这么好,还要起早贪黑啊。”梁宝军从裤兜里摸出准备好的紫色玻璃发卡,“给,淘到个好玩意儿,你拿去戴,过阵子不正好是你生日嘛。”
黑市东西多,他今天看到有人在卖发卡头绳,都是新的,样式还挺俏,据说是从南边来的货,城里百货大楼都没这款式的。
玻璃发卡,水润的浅紫色,温柔中又透着一股大气,做工也比百货大楼里的更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哥,你到底哪儿来的钱?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天下掉钱了正好砸我头上,行了,我还得回去,还给家里买了点儿吃的,再晚我可就成盲流了。”梁宝军把发卡塞在妹妹手里,准备离开,“我刚见了妹夫家里人,都挺好的,你安心在城里,毛巾厂有个临时工叫肖全跟我认识,是隔壁大队的,时不时要回公社,你真有啥事托他捎个话带回来就成。”
“行,你路上小心点儿啊,这发卡我很喜欢,谢谢哥!”
“喜欢就好,快回去吧,我得空再来看你。”梁宝军走了两步转身冲妹妹挥挥手,让她回院里。
...
许盛杰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人都回屋休息,将自行车放到客厅,洗漱好回到自己的屋子,梁宝珍似乎已经睡着,整个人缩成一团,丝毫没有动静。
下星期五是梁宝珍生日,许盛杰掏出今天去供销社给她买的发卡放在桌上,一眼就看到桌上还有一个紫色玻璃发卡,闪着莹莹柔光。
“你回来啦?”梁宝珍本来在等许盛杰回来,结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隐约听到屋里有动静这才睁开眼。
“桌上的发卡你买的?”
“嗯?”梁宝珍揉揉眼,看着那抹紫色,这才把二哥来家里的事情说了,“二哥送我的,好看吧!”
许盛杰看梁宝珍坐起身,欣喜说着梁宝军送的发卡,眼睛还迷迷瞪瞪的,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颜色好漂亮,模样也精巧,没想到二哥眼光这么好,可会挑。”
“我送你的,你不是过阵子生日嘛。”许盛杰原本要等几天再送出去,现在看梁宝珍说起二哥的礼物,一时没忍住,把手里的蝴蝶结发卡送了过去。
梁宝珍看着摊在许盛杰掌心的一枚蝴蝶结发卡,小巧精致,蝴蝶结是蓝白格子相间,就缀在发卡上,漂亮得不像话。
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梁宝珍眨眨眼,看着许盛杰,“谢谢。”
拿过发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补一句,“我很喜欢。”
许盛杰见着媳妇儿脸上笑意盈盈,心下满意,一屁股坐到床边,指着梁宝军送的那个发卡开口,“我送的这个和你二哥送的这个,你更喜欢哪个?”
作者有话说:
许盛杰:这该死的胜负欲!
梁宝军:不会是我输吧?
梁宝珍:幼稚
晚上21点再见~
第36章
◎三更◎
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发卡,再看看许盛杰较真又期盼的眼神,梁宝珍手一指,拿起二哥送的紫色玻璃发卡,夸起来,“这发卡漂亮。”
见许盛杰听到这句话就拧着眉,梁宝珍努力抿嘴憋着笑,又拿起他买的蝴蝶结发卡,“蝴蝶结发卡也好漂亮的...不过你买的这个特别小巧,戴着很方便。”
在心里默念两声对不住二哥,梁宝珍看着许盛杰严肃的脸像是冰山化开,霎时春暖花开,暖洋洋的,暗道这男人真好哄!
不过她还挺惊讶,这发卡不像是城里卖的,至少她和程彩丽去百货大楼的时候没见过这款式的。
“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去黑市了?”
许盛杰翻身上床,坚决否认,“我去黑市干嘛?我们现在除了票紧张点,其他生活都过得去,干嘛去干些担惊受怕的事儿?这是我托之前认识的人带的,他从南边倒腾来的货,说是最时髦的。”
“确实时髦,我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梁宝珍以前可买不起什么好看的发卡,能买个钢卡就不错了,这两个发卡她好好收起来放进了桌上的梳妆盒里。
*
接下来的几天,梁宝珍和王欣一边熟悉着厂里操作,一边准备扫盲班的授课内容,上扫盲班的工人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从小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经过这几年厂里的扫盲班教学,不少人能勉强认一些字。
两人决定还是得从基础上起,教拼音。
国棉厂食堂背后的空屋子以前是食堂,后来扩建了新食堂,那处便没用了,不时堆些杂物。现在正好当做扫盲班的根据地。
今天来上扫盲班的主要是梳棉一车间、粗砂二车间和细纱一车间的工人,拢共三十多人,多是住在厂里筒子楼的,吃过饭便赶着来上课。
“小梁老师,小王老师,今儿上啥课啊?”
“我可是会认十多个字儿。”
旧食堂是一排排长桌椅,此时坐着一群中年工人,王欣站在台上突然生出些胆怯意思,她初中毕业,后头一直在家,当年要求每个非独生子女家庭安排一个孩子下乡,家里大哥主动下乡,让她留在城里。她生活还不错,可也没经历过给这么多人上课的场面。
“宝珍姐,好多人啊。”
“别害怕,就当下头的人不存在。”
梁宝珍稍稍有些经验,给村里孩子们上过课,此刻教起比自己年长不少的工友倒是没露怯。
一堂课上四十分钟,其实也就讲二十分钟,剩下的都让大家自由活动,互相练练,读领导语录或者课本上的作文,哪能真和学校里似的,事无巨细。
说了好一会儿话,梁宝珍口干舌燥,咕噜咕噜一盅水灌下去,看到下头有个大妈举手。
“小梁老师,这个字儿念啥啊?”
梁宝珍走过去,干脆坐到空座上看,“翠,翠绿的翠,就是夏天树叶的颜色。”
“哦。”粗砂二车间的秦沛春看着书上的复杂字,努力记下,她今年三十六,小时候家里穷就没上过学,还是在厂里上过十来回扫盲班能认一些字了。
学习嘛,越学越有动力,一群人凑在一起上课倒有点意思。
“秦沛春,你咋还不认识?我都认得这个字了。”一旁梳棉车间的李淑芬有些嘚瑟,她和秦沛春是差不多时候进的厂,认识多年,就连在筒子楼分的房子也挨着,邻里邻居吵吵闹闹了小半辈子。
就连认个字也较劲。
“呸,我就不认识这一个字儿,其他的我可认得清。”
“得了呗,你少来,你才是认不了几个字儿!”
两人较劲多年,谁都不服谁,梁宝珍凑在一旁,干脆提议两人凑个学习搭子,互相监督互相考试。“这本书上的字,你们互相指着认认看,顺便加强记忆。”
“来来来!”
“我还就不信了,赢不了你!”
“这个字念啥?”李淑芬手一指。
“强嘛。”
“这个呢?”
“华!”
.....
折腾半天,两人考来考去,兴致高昂,连带着整个扫盲班也跟风互相考起来,梁宝珍和王欣一看,这不比枯燥上课好?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还真有点用!
下课后,一群人步履匆匆往外赶,秦沛春今天上课又多认了几个字,还背了两条领导人语录,一个高兴就准备回家炫耀去。
她儿子闺女都在念初一,学习还不错,她这个当妈的也不能拖后腿。
“小梁老师,小王老师,今天谢谢你们啊。”
“这法子好,我又认了字,又赢了李淑芬,气死她哈哈哈。”
“秦沛春你少在背后埋汰我啊。”李淑芬跟出来,一屁股顶开老邻居,对着两位年轻老师道,“还是人家老师教得好,你们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厉害。”
“秦姐,李姐还是你们聪明啊,听了一会儿就记住了。”梁宝珍主要是鼓励为主,越鼓励,来上课的工人兴致更高。
“哎呀,这话说得,我们哪里聪明啊?”秦沛春摆摆手,突然谦虚起来,“我们一把年纪了,能认两个字就不错了。”
李淑芬难得和秦沛春统一战线,“小梁老师嘴就是甜,说得我脸都要红了哈哈哈哈。”
“你脸皮那么厚,能红啊?”
“秦沛春!你说啥呢?”
梁宝珍和王欣听着两人斗嘴,不禁相视一笑,一块儿往外走。
两个女工爱和年轻人聊天,说着说着就想打听人处对象没有,得知王欣还没处对象,立马来了兴趣,“要不要姐给你介绍个?咱们厂里的优秀男同志还是不少。”
“小梁老师呢?我也给你介绍个吧。”
王欣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还从没跟男同志近距离接触过,收起介绍对象的时候有些害羞。
梁宝珍倒是笑得大方,“谢谢两位大姐好意,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啦?”秦沛春看着梁宝珍漂漂亮亮一个姑娘,以为才十七八岁呢,没想到已经结婚了,“哪儿人啊?能把这么俊一姑娘娶回家去,真是好福气哦。”
“也是咱们厂的,人家还是退伍军人呢!”王欣见过许盛杰,抢先替梁宝珍夸起人来,“宝珍姐和她对象站一块儿,特别般配。”
“谁啊?哪个车间的?”李淑芬一天到晚就爱四处打听,哪家有事儿她都知道,不知道是谁家小子这么有福气。
梁宝珍莞尔一笑,报了大名,“是前不久退伍回来进厂里清花间的许盛杰。”
“许盛杰?”秦沛春看着李淑芬,觉得这名儿有些耳熟,“是不是华翠的儿子啊?”
“是!”李淑芬经过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就是华翠的大儿子吧,这么多年没见过,居然都结婚啦?”
“秦姐,李姐,你们认识我婆婆?”
“那可不,以前咱们还一块儿做工呢,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你男人呢,那时候才几岁啊?应该就是五六岁吧,小伙子小时候就长得俊,是咱们院里长得最好的,跟他爸一样。”
“哎,可惜了,许工和华翠多好两人,也没听说两人爱喝酒,咋就会落河里嘛...”李淑芬说起十多年前的往事还耿耿于怀,不过才想起梁宝珍在,立马改口,“不过现在好了,许盛杰都结婚了,挺好的,你们小日子过得好就成。”
梁宝珍听着点点头,刚想再问两句,已经快到国棉厂家属院了,秦沛春和李淑芬忙着回家去,和两人道了别。
“宝珍姐...宝珍姐?”王欣看梁宝珍一路走到国棉厂门口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提醒她,“许哥在门口等着你呢。”
梁宝珍抬眼看去,许盛杰站在国棉厂门口,身姿挺拔,一手把着自行车在等自己。
这个点儿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了,金乌歇下,圆月上岗,还有点点繁星缀着。两人今天出门前就跟家里说过,今晚来不及回去吃饭,在食堂吃。
炽热的夏天过去,初秋悄然而至,夜里风吹着惬意无比,下班的工人大军早早散去,这会儿回家路上人不多,只偶有形行人路过,许盛杰推着自行车和媳妇儿一块儿往前走。
“今天上课咋样?”许盛杰知道宝珍还当上了扫盲班老师,自己媳妇儿真挺厉害。
“还挺好的,大家都挺用心。”梁宝珍看着许盛杰的侧脸,在夜色里更显英俊,想起秦沛春和李淑芬的话,想问一句他父母当年的情况,可又担心触及他的伤心事。
毕竟,那时候的许盛杰才十二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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