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美强惨戏子 第52章

作者:有趣的灯灯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第五十三章

  清晨, 天蒙蒙亮,京郊庄内的鸡一打鸣,庄里的农户就穿衣起床, 将近年关,已是要到给京城里的宰相府送去一年收成的时候, 大家的任务都要格外重些。

  然而每日的任务却也不止是劳作,就好比今日,众人刚扛起锄头, 便瞧见有一队马车停在庄子的前头。

  “刑部按例检查, 诸位无须惊慌。”

  刑部尚书说着话便从马车上下来。

  五年前魏国公造反一案解决后,圣上便立下了这项规定,时常检查官员们的地契与财产,一年内至少两次, 不择时随意抽查。

  农户们对此倒也很是无所谓,年年皆如此,可王宰相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不会叫刑部查出什么的, 故而她们也就看看刑部的令牌,确认是真的后,便点头默许了她们进去。

  一眼扫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如今刚当上刑部侍中的柏渊笑着拍拍吴林的肩膀,小声道:“亏得咱们刑部都是陛下的人, 不然, 如何肯配合着你,叫你进王宰相的庄子却又不惊动她。”

  吴林轻笑一声, 却是作揖道:“多谢。”

  “嗨, 这需要谢什么, 左右也是我们的差事,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进来,我需得去配合咱们大人做事去了,你自己去忙你要做的事吧。”

  柏渊同她说完话便转身离开,只剩吴林一人站在原地。

  昨日同魏亦明了解完王粲其人后,吴林便需要查清楚两件事,第一,王宰相的庄子在何处,第二,王宰相的小侍送出京城数年再未回来,如今是否仍被养在庄子里。

  既然王粲的父亲是王府上下唯一关心她的人,想必他才是这世上最重视女儿学业与前程的,若是他能够出面...

  硬来行不通,唯有感情能说服这个年纪的孩子。

  抱着这般试一试的态度,吴林当即进宫去了尚书省请求帮助,这是圣上吩咐她完成的差事,大家自然也重视,官员的家产地契在朝均有记录,只翻阅一下,便很快找到了具体位置,可找到归找到,如何在不惊动王宰相的前提下进去,却又是件麻烦事。

  但好在吴林见着了随刑部尚书进宫的柏渊,只聊了几句便知道刑部近来正忙着各处检查,她心中一动,几人商议一番,便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她穿着刑部的衣裳,跟着进了庄子内。

  此时便该庆幸刑部为圣上一党,而她又恰好认识柏渊,昨日还在为难,今日便已顺利地站在了庄园内。

  吴林整一整衣袖,随即一眼扫过农庄,田野里皆是女子,偶尔见一两个男人,也是庄子里的农夫,并不是吴林要找的人。

  据说,王宰相的这个小侍出身清贫人家,颇有几分美貌,精于男红,是个出色的绣郎,王宰相偶然见了,酒醉时强行宠幸了他,而后便将其彻底占为己有。

  魏亦明曾见过他两面,据说他是个瘦弱个矮的男子,凭着这两个特点,吴林一路踱步寻找着,终是在庄园边界的树下,找到了正埋头绣着大朵红艳的鲜花的男子。

  那男子个字不高,面上有许多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听见脚步声方缓缓抬头,看见吴林认真观察着那幅绣品,笑着道:“这是我为我女儿绣的前程似锦图,她明年便要开始科举考试了。”

  这男子和蔼地笑笑,他骨瘦嶙峋,面色蜡黄,难与貌美二字联系在一起。

  吴林尚且还不敢确定他就是王粲的父亲,只蹲下身看一看他篮子里绣出的其它成品,随即问道:“既是要考科举,那她在哪里读书?我瞧这附近可是没有学堂的。”

  大约是太久没有人与这男子讲话,他也起了兴趣,颇有精神地回答道:“我女儿可不在这,她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你知道么,好生了不起!”

  这当真是王粲的父亲。

  吴林微笑一下,装作惊讶的样子道:“这也是巧了,我是国子监的司业,您看我的令牌,没准您女儿,是我的学生。”

  她说着话就将昨日监丞给的令牌拿到他眼前,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颤,接过后仔细端详片刻,惊呼道:“是真的,大人,你当真是国子监的司业!”

  只是他忽然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紧皱着眉瞪着她,挪远一点嘀咕道:“国子监的司业怎么会穿着刑部的衣服来这里,你该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听见这样的猜疑,吴林也没有慌张,只耐心地笑着解释道:

  “不,我是真的身兼两职,你瞧,我不仅有国子监司业的令牌,我还有五品文官的令牌,近日翰林院缺人,有好几位司业生病了,又因着我科举时的成绩好,国子监才召我去应急的。”

  说话的功夫,她便拿出了枚象征着五品文官身份的令牌,国子监司业可到不了这么高的品阶,她这一块牌子,只能象征着她有比司业品级更高的官位。

  不得了,朝廷里的大官来做国子监的司业,那想来必是极其厉害的!

  他态度忽然恭敬起来,赶紧在篮子内挑拣好看的绣品想要送与吴林,嘴里还道:“我女儿的名字叫王粲,不知她是否是您的学生...我已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但是她上次来时同我说,她有在用功温书,我不知...”

  “王粲么,那确实是我的学生,她学习当真是用功的,我稍后便要从这回国子监授课,您这幅绣图若是绣好了,我可待您送给她,叫她早日看见,用功学习,那孩子如今长得极壮,是班里最厉害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她。”

  吴林刻意隐瞒了些东西,只把能说的说出来,笑眯眯地讲道。

  听她说着话,这男子高兴起来,赶忙用牙将最后一点线头咬开,随即将那幅前程似锦图叠好放进吴林手里,低声道:“那便有劳您了,我也不知来日何时才能见她,便请您督促着她好好学习。”

  ——

  昨日这帮学生们谁都没挑起事来,让吴林平平安安地出了门,因而她们一回家便被痛骂了一顿。

  “他爷爷的,今天绝不能放过她,我娘骂我蠢,说她昨日是故意叫我们举鼎,把我们当猴子耍呢!”

  “我娘也说了,今日是万万不可再举鼎的,如果今日再不...瞧,她来了!”

  几人说话间,便瞧见吴林拎着箱子快步走进学堂内,她面色从容,丝毫不在意学生们不善的目光,只从箱子里抽出一沓东西,缓步走到王粲那桌前,看着这孩子瞪着她,伸手便将那沓东西放在她桌前。

  “你可别想贿赂我们老大!别以为我不知你这个狡诈的女人!”

  “就是,什么破东西也好意思送人?王大姐快把它扔了!”

  身边的人吵闹起来,甚至有人想着直接起身去拉吴林的衣袖,王粲恶狠狠地瞥了吴林一眼,暗骂了一句,抬手刚想将那东西扔出去,吴林却抬头冷着脸轻声道:“你爹送你的。”

  爹送来的东西?

  这轻飘飘几个字像是一阵雷,轰隆炸到了王粲耳边,她一懵,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颤着手将东西打开,下一刻便是张大了嘴,直盯着那上头一朵朵开得艳丽的花,说不出话来。

  “前程似锦图,你该能认出,这确实是你爹绣的东西吧,我今日因差事跑了趟京郊,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东西。”

  “做个交易,我既是替你带了东西,你便得管着她么,一起安静听我讲学,算是偿还我为你跑腿的报酬。”

  吴林俯身至桌前,手指轻点着桌面对她小声说道,面色严肃,眼眸微眯,显露出的气势叫王粲没来由地畏惧。

  王粲张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怯怯地低头,抿唇不语。

  见她像是有些失落的模样,学生们急了起来,朝吴林吼道:“你同我们大姐说什么了?快给她赔不是!”

  “就是,快些,否则我们现在就动手!”

  有人朝吴林靠近,可王粲却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拍桌子便喝道:“今天都他爹的给我安静上课,谁也别惹出事来!”

  这一声大喊却叫众人一愣,安静听课,她们怎么可能愿意,回家是要被母亲骂的。

  “王大姐,这事不好吧,我娘说不准要揍我。”

  “对呐,我也肯定要挨罚...”

  只是她们没说完,便见王粲转过头看向众人,再一拍桌子道一声:“我来负责,我去我母亲那请罚。”,大家便也不敢吱声,缩起头安静下来。

  老大的威慑力果然不同反响。

  吴林这才满意地起身,站在案前翻书讲学。

  晌午后,宁静的国子监响起了钟声。

  散学了,今日依旧是平安无事。

  学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只王粲留下,待房内只剩她与吴林时,王粲才正色道:“只今日饶过你,明日你若是还敢来学堂,我们一样揍,虽然我不知你是如何找到我爹的,但你帮我做了事,我就提醒你,这浑水你别沾了,我是一定要挑事的,你是状元,去哪都可,别再待在国子监,回去当你的大官。”

  吴林举过茶盏喝口茶,才哦一声,问她道:“你是非要挑事不可?”

  “对,我娘答应了我,只要我做这事,之后她就会把我送回我爹身边,让我和我爹过安生日子,所以我必须要做这事,你既是见了我爹,便该明白我的苦衷。”

  王粲点点头,手里攥着衣袖,目光坚定。

  屋内安静片刻,抬眼瞥她一下,目光冰凉,冷声问她:“让你和你爹过安生日子?王粲,你拿什么给你爹安生日子?是你平庸的才华与能力么,还是你那稚嫩的肩膀?你觉得,你是你爹可以依靠的人吗?”

  这是什么话?

  王粲的怒火腾一下窜上来,抬手从书袋里拿出一截木棍指着吴林,抬头质问她道:“你还敢再说下去么?”

  再说下去,她就一定要动手了,把她打得头破血流。

  吴林低头瞥一眼那木棍,再望一望她那双剧烈颤动着的眸,漫不经心地笑一笑。

  “确实,你虽是无能无德,母亲是王宰相,再如何你都是不愁吃喝的,可她能养你一辈子吗,王宰相的正夫在,他不会允许王大人白养着你这个庶女一辈子,嫡女在前,你分不到一个子的钱财,也总有失去靠山的一天,怎么,到那日你要靠你爹一针一线地刺绣换钱养你吗,当真是目光短浅,愚不可及,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却不为自己与父亲做长远的打算。”

  吴林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现实的想法,眉毛轻微一抬,认真注视着面前十来岁的少女。

  “好你个...好你个...”

  王粲“哗!”一下抬起木棍悬在半空中,只是将要落到吴林的头顶,却是未能落下,握着木棍的手心全是汗,她咬牙皱眉看着自己那只手,却是无论如何逼迫,她都不能将自己那只手落下去。

  这一个个字像是一根根针,悉数插在王粲的心头,叫她痛得想叫,气得想骂想打。

  可是她说的话,竟然真的有道理,真是可恶,明明知道她是有意为之,明知她不安好心,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大费周章,可她就是得承认,吴林说的是对的。

  “啪”一声,手里的棍子落地,王粲有些颓然地低下头。

  学堂里安静下来。

  屋外突然又是阵阵读书声,是上舍班的学生被司业留下来温书,如今是将到年关,过了年就要入春,开春就是县试。

  “我看了花名册,若不是因你自己胡闹,你便该已是内舍班的学生,如今却什么都不是,你娘可有认真为你规划过前程?”

  吴林径直将花名册挪到了她面前,翻到属于她的那一页点一点,似是浑不在意她方才的那些威胁。

  “不配合你母亲做事,或许现在的生活会更难一些,可你到底是王宰相府的女君,你想要读书,她不会拦着,至多是将你视为一枚无用的棋子,你只要静下心学习,闯出自己的天地,那你和你爹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瞧见她眼底的犹豫,吴林趁热打铁,低声耐心地劝她道,说完话忽然又从袖口掏出一小缕白发。

  “这是你爹与我说话时掉在我衣袖上的,王粲,你瞧。”

  吴林说着话便将那缕白发塞到少女的手中。

  那一缕白发干枯而又暗淡无光,但她父亲在她幼时却是很好看的,乌黑亮丽的头发,一双灵巧的手,给她绣鞋子绣衣裳。

  这样一根全白的头发,父亲如今的生活该是过得多差呢。

  年轻貌美的绣郎,不敢反抗朝廷大官,被夺了清白生下个女儿,然而却又骨肉分离在外受苦,他明明三十不到,头发却是花白。

  母亲是不会有厚待她与爹的那一天的,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自己生存下去,而不是再做别人的棋子。

  王粲抿唇不语,神情有些哀伤,半晌才抬头问道:“大人,您会教授我们多久的学业?”

  “不会很久。”

  吴林如实回答,毕竟,她的真实官职不是国子监司业,而是黄门侍中。

  “我想当您的门生,娘是不会顾及到我的,您是状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我只要跟着您学,做您的门生,我便能...”

  “你还不能,我现在不会收你当门生。”

  她态度诚恳,吴林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垂眸望着她,沉声道:“打了旁人多少拳,就磕头认错多少次,国子监的司业被你们吓跑了多少,你须得亲自把她们请回来,做不到这些,那你是不能够做我门生的。”

  做错事了要认错,王粲自己也知道那些事做得不对,有些羞愧地红着脸点头,半晌才抬起头道:“大人,若是我的那些姐妹们,也去磕头认错,认真道歉的话,您能否也可以给她们一些机会,收她们为门生呢?她们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很多,她们本性都不差的,若是都跟着您,一定会做对朝廷有用的人!”

  到这个地步还会想着自己的姐妹,她当老大,大约也不只是因为她的母亲是宰相。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呢,朝廷上的老人就是大树已经枯萎的枝干,腐朽而又垂垂老矣,不可救治,终有要彻底死掉被人剪掉的那一日。

  有人要将她们全部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