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万一真是在那些旧时的记忆里,产生了贺敛这个变数……
“我不知道,”白雾很诚实,“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跟你讨论这些问题。”
扶窈想得有点乱。
还是贺敛开口,适时结束了这个不可能讨论出结果的话题。
他道:“如今天色已晚,若圣女是打算明日白日进山,今日还得再休憩一日。”
万窟山在太阳落山之后,不止有妖,还有鬼。
说是当初惨死在大妖手下的那些修士,因为活着时比较厉害,死后魂魄也无法完全被吞噬,带着怨气,成了鬼魂。
——扶窈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决定白日再去山里了。
如今离亥时只差了大半个时辰,太阳更是早就没影儿了,肯定不能再动身进山。
“宅里没准备太多东西,若是需要,可以去晚市上买一些。”贺敛接着说完。
经他这么一提醒,扶窈才发现,私宅外就接着一条长街。
如今天色暗下,明灯高挂,晚市里人来人往,都是烟火气,热闹得很。
扶窈忍不住想起幻境中瀛洲的场景:“他们是在办灯会吗?”
“不是,就是寻常的市集。”贺敛道,“不过应该也比得上幻境中那场灯会了。”
瀛洲苦寒,生活环境恶劣,所以举行盛事的规模,甚至还不如大邺一个州最普通的晚市。
他继续问:“要逛逛吗?”
扶窈摇了摇脑袋,没什么兴趣。
“算了,我这两日坐马车坐得头晕,只想透透气。”
人太多的地方,摩肩擦踵,更是沉闷。
贺敛颔首:“那你随我来。”
他领着她走上一个阁楼,打开阁楼上的天窗,便直接越到了房瓦上。
站在宅子上,一眼望去,宅邸周围的景象,连同那不远处州牧府的哨塔,都尽收眼底。
扶窈踩在砖瓦上,一步一步走到中央,又拢起裙摆,席地而坐。
神清气爽,视线开阔,是个不错的看风景的好地方。
她抬起头。
万里无云,夜幕里每一颗点缀的繁星都显得格外清晰。
虽不如京城那般繁华,却独有些山水辽阔的韵味。
扶窈看着看着,就直接躺了下去。她头发很厚,用青丝作枕,便是睡在这瓦上,也不觉得后脑勺被硌到了,反而像那些武侠话本里的女侠一样,很是逍遥自在。
贺敛始终在旁边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略微放松惬意的脸蛋上,静静地,也不曾出声。
直到扶窈迟钝地反应过来之前的对话,突然撑起身,坐起来,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幻境里有一场灯会的,难道你当时也下了山吗?”
贺敛点头,又道:“我去逛了逛。”
大小姐眯起眸子。
今日夜色同那日一样朦胧,将人一不小心就拉进了回忆里。
她想起那些场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挺巧的,但幸好你跟阙渡没有碰上。”
如果碰上了,指不定又是一阵唇枪舌剑,拔刀相向。
为了平息事端,她说不定就不得不拉着阙渡走了。
之后就尝不到那壶很好喝的酒,也看不到那场明知是假的,但确实很好看的桃花雨。
“不算巧合,”贺敛说,“我当时已经看见了你们的身影,差点就撞上了。”
“你看见了我?”扶窈惊诧。
可她思来想去,并不记得自己看到过贺敛。
“嗯,后面是有意避开。”
为何避开,贺敛不说,但也不难理解。
他来灯会恐怕也只为了散心,自然不想在那大好的日子撞见阙渡。
扶窈“哦”了声,就不再说话了,继续躺回去发呆看星星。
青年看着她的侧脸。
眼睫低垂,瞳仁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他何止是看见了在街上闲逛的她跟阙渡两人。
还在之后,看见了山上有一片桃花林凭空而起,漫天花瓣随风飘舞,宛如神迹。
百姓们都以神女显灵为由,欢喜不已,载歌载舞,也没有谁敢去靠近桃花林,生怕触怒了神祗的恩赐。
除了他。
他用灵器隐了身,便穿过了那片一触即破的桃花林。
难辨真假的幻术之中,有人横抱起怀中少女,原是打算抱她上山。却不知为何,刚走到大树背后,阴影之下,就突然停住了脚步。
片刻之后,花瓣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原先还是在到处飞舞,转眼便如同大雨一般,簌簌而落。
繁多得几乎遮蔽了天际。
桃花雨之中,除了那一抹淡粉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走得近些,才能隐约瞥见——
树旁,少年低下头。
特别轻,特别小心地亲了怀里的人一下。
半晌之后,他将她揽得更紧,下巴搁在少女的脑袋上,仿佛抱着的是自己无上的珍宝。
只不过,再一转眼,人影便消失了。
像一个转瞬即逝的镜花水月。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
扶窈看了很久的星星。
一会儿想着明日见了大妖的计划,一会儿又纯粹是为了放空。
当她从砖瓦上面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得漆黑。
晚市也全都撤走了,没有灯火照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扶窈能夜视,行动倒是无碍。
但当她重新回到宅邸,却发现贺敛已经贴心地点好了灯,屋内一片通明。
为了保险起见,这里没有侍婢,那这些杂活,都应该是他亲手做的。
他明明还拖着一副病躯,虽然在她灵力温养下好了不少,但因为受伤实在是太重,如今也只能算回光返照一段时间而已。
看起来,三皇子殿下倒也不是完全需要人伺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天潢贵胄。
扶窈正想着,一只手横到了面前。
她低头,看向那只白玉镯,又抬头看向贺敛,有些狐疑:“……这是什么?”
“阴阳镯,佩戴双方只要心意相通,就可以任意交换到对方的位置。”贺敛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州牧府,找了半晌,才总算找到。”
扶窈:“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若单独遭遇不测,圣女有此灵器,便不必再找寻我,或是在清退外敌时担心误伤到我,我用镜玉一通知你,你就马上可以替换我的位置。”
三皇子殿下说得很诚恳。
大小姐方才也就是挖苦一句,实际上,她一听这灵器的用途,当然就知道有多实用。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被当成了贺敛的后盾,扶窈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爽。
等哪天贺敛没用了,她一定得亲眼看着这人死得挫骨扬灰,凄惨不已。
以报当初他要在鸾台里烧死他的仇。
她抿起唇,往右手随意套上那白玉镯,又看向贺敛:“你知道阙渡剥离给你的是哪一魄吗?”
贺敛似是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转移话题如此之快,隔了一会儿才道:“按理说,最弱的那一魄最容易从元神中剥开。”
最弱的?
七魄掌管着人的方方面面,联结人的经络脏腑,又对应七情,分别是喜、怒、哀、乐、爱、恶、欲。
扶窈很认真地挨个盘算了一下,沉吟片刻,最后得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结论——
“怎么感觉除了‘恶’以外都挺弱的?”
大魔头虽然确实阴晴不定让人看不透,但从某种程度上,他的情绪其实一直都很单一。
没怎么高兴过,没怎么伤心过,也没怎么贪恋王权美色过。
虽然也生气过,但若说正儿八经的暴怒,看上去也没有。
除了有很多憎恶乃至深恨的仇人以外,他的情感的确如一潭死水。
白雾:“…………”
白雾:“我再观察探测一下,等有了答案,马上就告诉你。”
阙渡的修为高深,魂魄也淬炼得纯粹,单是那一魄的气息就几乎可以盖过贺敛本身的气息,相当霸道鲜明。
等它多探寻一会儿,应该不难找出答案。
贺敛又道:“不过,我这几日在路上看了些书,也知道了点别的。”
“若我真的带着他的七魄之一身死,阙渡虽会受到很大影响,但并不代表这辈子都会残缺那一魄。如果有机缘,还是可以再重新炼成,修得圆满。”
扶窈:“所以?”
贺敛:“所以如果他再恨我一些,再不管不顾一些,其实也可以不管那一魄的存在,直接就地杀了我。”
然而大魔头还是多忍了他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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