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唐婉悠没有办法面对他们,是唐启云等人宽慰了他们几句,几人才离开宋府。
宋青的丧事,一共办了整整十四日,到了第十五日才下葬。
出殡的路上,竟有不少人相送,唐婉悠与几位姑娘,更是一路默默地跟着送殡队伍送宋青的棺椁出了城。
酒肆内,桌上摆着好些菜,都是几人素日里最爱吃的,然今日,没人有心情动筷。
“宋小公子之死,都是因为我们。”几个人里,总是孙毓秀先开口。
其余几人闻言,面色更加悲痛,宋青对她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救命之恩。
沈傲雪下意识抚上肩膀上的伤,如果不是宋青,那日第一个死的就会是她。
几人坐着,在孙毓秀这一句话过后,没有再说话。直到桌上的饭菜凉透,下人催促,几人才动身回府。
唐婉悠回到相府,面对厨房送来的饭菜动也没动,落秋与竹子都不敢劝,唯有陪着她。
“啪啦”唐婉悠骤然站起身,将桌上的饭菜扫落一地。
落秋与竹子听见动静进屋,唐婉悠却先一步出来,跑着去药房。
“快,去叫老爷夫人他们来!”落秋忙让竹子去叫人,自己则去追唐婉悠。
“小姐!您跑慢些!别摔着了!”落秋跟在后头提醒着唐婉悠,不料唐婉悠跑得飞快,她压根就追不上。
等她来到药房时,就听见屋里传出摔打的声音,落秋推开屋门,就嗅到冲地让人有些头晕的药香。
无论盒子里、柜子里的药,唐婉悠全部都摔了出来,药罐子碎了一地,数不清的药材与药丸全都砸了。
落秋僵在门外,劝慰的话卡在嗓子眼,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自然清楚,小姐忽然跑来这将这些东西都摔了是因为什么缘故。
唐正天一行人赶到时,见到这一场景也都沉默了良久。
洛诗柔上前将落秋拉到院子里:“让她自己在里头待一会吧,我们在外头陪着她就好。”
身为治百病的大夫,却救不了因救自己而伤的人,无论对谁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唐婉悠将药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曾经她最爱惜的东西,此刻都成了一堆与沙土无异的死物,要知这些医书,除去千辛万苦寻来的之外,还有她自己总结抄录的。
她直砸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也不愿意停下,最后将书柜上的书全都掀翻,拿出火折子就要将这些医书一把火烧了。守在院子里的人见状,唐启云第一个赶过去。
男人飞快夺下唐婉悠手里的火折子掐灭扔给唐御风:“悠悠!这些医书是你这几年来的心血,不可付之一炬,再者秋季天干物燥,火一起,伤了你自个怎么好!”
唐启云心里恼火,可训斥唐婉悠时,声音还是放缓了些,他没有办法对唐婉悠发脾气。
唐婉悠抬起眼帘,面色茫然地看向自家大哥:“付之一炬又如何?对我而言它毫无用处。”
她怀着满腔热血学医,却不想自己头一回自己极力想救下来的人,却无能为力。
看到幼妹空洞的眼神,唐启云心如刀割,可宋青之死惨烈,他不知如何开解唐婉悠。
“宋小公子在京中风评一般,不过,有一件事鲜少有人知晓,便是他喜欢听琴。”唐轻鸿安抚好哭得满脸泪痕的洛诗柔,走上前柔声向唐婉悠说起此事。
“两年前我参加一场宴席,乃是文人雅客聚在一块相互切磋乐技的盛宴,我在那遇见了宋小公子,因他平时在京中颇受非议,与他说话的人甚少,但他也不在乎。”
唐轻鸿说起这件陈年旧事,印象还是十分深刻:“他只是静静坐在角落里听琴,妹妹若觉得对宋小公子身逝难以释怀,可常去他坟茔前弹一首琴曲,他泉下有知必然高兴。”
唐轻鸿说得循循善诱,唐婉悠对宋青的死太耿耿于怀,须得要宣泄情绪的媒介。
站在一地狼藉中的唐婉悠眸光闪了闪,眼里终于出现了些许亮光:“当真么?”
经唐轻鸿一番开解,唐婉悠记起来那日到宋府去祭奠时,有在灵堂看到一把琴。
那把琴制作工艺精湛,并不输在画舫上的那一把。说起来,难怪那时她们撞了宋青的船,他本来心情不悦,后来看到桌案上摆着的琴,面色就缓和不少。
“多谢二哥,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唐婉悠语气轻了几分,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唐婉悠命人将药房收拾好,自己去了书房修书几封,分别送到沈傲雪她们的府中。
次日一早,沈傲雪的马车就等在相府的角门外,几人向宋府那边询问过,征得同意之后,几人带着各自擅长的乐器乘坐马车出城,到宋青的坟茔前为他奏乐。
几人其实都有些胆小,可这回到宋青的坟前不觉得害怕,直待到了傍晚才离开。
是夜。
唐婉悠因在城外走了一趟,加上一连几日的心力交瘁,回府后早早便睡下。
第426章 进入她的梦境
睡着后没多久,唐婉悠恍惚间来到城外,她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竟来到宋青的坟前。
宋青的墓碑前,摆放着一盘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矮几前坐着,他抬头向唐婉悠这边看来,对她招了招手:“坐下来同我下一盘棋吧。”
他说着,就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唐婉悠鼻尖一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认真地同他下棋,棋下到一半,唐婉悠才开口:“为何会来见我?”
经历过生死,唐婉悠相信宋青此刻出现在梦境中,就是他真正的魂魄。
“唉,我也想快些转世投胎,可见你因我之死背负着许多不该有的压力,我只好来开导开导你,待你的心结解开,我才能安然地魂归天地。”宋青无奈地摊了摊手。
“对不起。”唐婉悠执着棋子的手一顿,沉默半晌只说得出这么一句话来。
“快别说这话,我在灵堂受你们的香火时,这句话听得都快长茧子了,快别说。”
宋青心有余悸地摆了摆手,垂眸看了一眼棋局后皱起眉,不悦道:“你这就输了?”
两个人坐下来这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可见唐婉悠的心神全然不在棋盘上。
“对……我想着你之后或许不会入我的梦,我想着同你说一些什么。我的医术要是能再好些,当时船舫上我若随身携带药箱,该多好?明日指不定我正要去贵府探望你。”
唐婉悠故作轻松地用玩笑话地语气说着这事,殊不知她的声音听着像快哭出来。
“唐小姐,你瞧。”宋青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墓碑,“我已经躺在这,长眠于此。我是身后之人,而你们还活着,要学会向前看,哎呀,其实我不大会安慰人。”
他将手枕在脑后,又露出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来:“那些医书,你不应该烧的。”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他的神情变得凝重,唐婉悠一时有些尴尬:“左右也是无用……”
“怎会是无用?你与你师父的平安医馆我知道的,救了很多人,至于我,我不过是个倒霉鬼,何况对方下手阴毒,不是我死,就是你们之中有人丧命。”
宋青抬手轻抚自己的墓碑,因为陛下特赦,他的坟茔建造地可谓相当体面气派。
“我其实怪怕疼,但那时想到我不出头,死的可不止一人,我这算是赚了,唉,无妨。”
神情怅然地说完后,宋青低下头对唐婉悠粲然一笑:“别伤心了,继续向前走吧,努力地研习医术,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的事已经过去,我也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宋青的身影在唐婉悠的面前变得透明,眨眼消失不见,唐婉悠从梦中惊醒时,枕头不知何时被泪水浸湿,她的脸上布满泪痕。
唐婉悠擦了脸上的眼泪,坐起身正打算叫竹子来将枕套换一换。
这一坐起来,就看到床榻前站着个人。
就是胆子再大的人,三更半夜遇到这样的事,都要被吓一跳,唐婉悠心跳漏了半拍。
“是朕。”
听见是陆时渊的声音,唐婉悠大脑不待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掀开帐子:“陛下?”
唐婉悠因才哭过,眼睛还红着,此刻为见到陆时渊而高兴。
“朝中的事……都处理完了么?”唐婉悠开口询问,发觉自己嗓音有些沙哑,调整了语调才接着开口,陆时渊见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低落,心里不是滋味。
“朕已将要紧的折子都批完,没耽搁任何事,一得空,就立即赶出宫来见你。”
陆时渊站在床榻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唐婉悠,到底男女有别,他特地站得远些。
唐婉悠穿好鞋袜,顾不得披衣裳,就拿过矮几上的烛台来到外间,帮陆时渊斟茶。
茶水是竹子等人睡前备的,还热着,唐婉悠将茶递给陆时渊:“陛下先饮茶。”
唐婉悠瞥了眼碗里的茶,拧眉道:“不过,不是陛下爱喝的福鼎白茶,勉强陛下将就。”
陆时渊眉头挑了挑,沉默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对不住,宋青的事,朕本该更谨慎。”
那日花灯节,察觉到异样时他就应该让人护好唐婉悠,可那时他只以为暗中的人是冲着他而来,不曾想到暗处之人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冲着唐婉悠而来,还有周瑶。
“这不是陛下的错,那些人出现地突然,下手招招致命,是我们几人疏忽,不曾带小厮。”
唐婉悠将桌上羊角灯笼的灯罩打开,将灯台上的蜡烛点燃,屋内的光线这才明亮些。
“陛下想来已经命人查过,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唐婉悠眼底的光暗地可怕。
“朕命青岳去查了那批人的底细,但一连查了几日,也不曾查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陆时渊凤眸微微眯起,当时命人追踪那行人的踪迹就不曾追上,之后他们更是人间蒸发一般,就连他们的武器,也查不到制造之地是在何处。
所有的线索,都在那些人离开后消失殆尽,一切好像只是幻境,但宋青之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那场暗杀,是真实发生的,且下手十分狠毒。
“竟然连陛下都查不出来么?”唐婉悠回想着那日的细节,但那些人很谨慎,没透露多少信息,“到底是什么人,同时憎恨着唐府与周府?”
唐婉悠不解,倘或那些人只是冲着她来的,那么事情尚且还能有迹可循,可连带上周瑶,就令人想不通,周家除去周瑶与唐婉悠有交情外,两府其实没什么过分往来。
“这段时间朕会派人在暗处护你与周家小姐的安全,或是你发现有什么不对的,立即和朕说,这枚竹笛你拿着,只要吹响竹笛,汤臣就会出现。”
陆时渊将特地带出来的竹笛交到唐婉悠的手里,唐婉悠并不推拒,直接戴在脖颈上。
“还有一事。”陆时渊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唐婉悠瞥见他的动作,眉头微蹙。
“陛下有什么需要臣女去做?”唐婉悠以为陆时渊是有计划,只是有所顾虑,不好开口。
第427章 唐公子,还请自重
陆时渊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红色宣纸递给唐婉悠:“这是在洪城的事情定下后,钦天监那边就拟定的婚期的吉日,朕知道宋青的事你心里难过,所以,婚期交由你来选。”
封后的圣旨已下,两人的婚期一推再推,若是再不定下,还不知拖延到什么时候。
唐婉悠没说什么,将宣纸接过展开,钦天监选的确实都是事事皆宜的好日子。
她与陆时渊的婚期,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两人早应该成婚,而不至于拖到现在。
帝后成婚,关系着整个大梁,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唐婉悠与陆时渊都应当予以重视。
“就选在十月中旬吧。”唐婉悠指了指红色宣纸上时间最远的日子,是在两个多月后。
宋家那边才出了丧事,唐婉悠不可能在救命恩人尸骨未寒时大婚。礼节就算不论,对于宋家人来说,他们哭,唐府的人笑,这不是往他人伤口上撒盐么?
“好,就依你。”陆时渊点头同意,唐婉悠所做的决定,在他的意料之内。
其实有关婚礼的所有细节都已筹备妥当,只等一个合适的日子,他等得起。
“宋小公子的丧礼规格,臣女谢陛下恩。”唐婉悠记得陆时渊下的那道圣旨。
“不过是身后事,做得再体面,他……朕不过是做了自己能做的。”陆时渊抬眸佯装不经意地瞧了唐婉悠一眼,经受了一场打击,她大病一场,瘦了许多。
两个人说了好些话,直到天光将亮,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独处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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